38. 第 38 章 父皇,您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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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沉, 一股浓烟悄然从陈府后院跃起,渐渐笼罩半空。

    此前,平康公主吩咐仆妇盯紧傅家动静,那仆妇极是激灵, 只悄悄走门串户。

    她借机躲在某一家后门, 无意中从门缝瞥见一辆马车停在傅府后门, 须臾, 一道修长身影越上傅府后宅,往傅娆所住院落掠去。

    仆妇见状悄然而出, 假装采购回到平康公主府,连忙将机密告之。

    这可是实实的偷情,决不能叫傅娆给溜了。

    平康公主立即召集心腹女官及侍女, 几人合计出一个周全计策。

    一边着人在后院放火,火势定会越过墙头烧去傅家,以此掩人耳目,将那些侍卫并仆人引开。一边安插人手引导街坊前往傅宅,将大街巷堵个结实。

    与此同时,平康公主亲自领着两名仆妇去听香筑抓奸。

    傅娆与徐嘉分开后,原先两府之间那扇门被砖石给堵死。平康公主为了防止徐嘉与傅娆私会, 愣是着人在院墙下加宽一尺,这不,便发现那葳蕤草木中一个不大不的狗洞。

    陈府诸人愣是悄悄将新砌不久的墙砖挪开, 从那狗洞爬了过来。

    也亏得是傅娆搬来听香筑后, 恰恰毗邻陈府, 与之仅仅一墙之隔。

    平康公主探出一个头,便瞧见后方桥流水的主屋倾泻柔柔灯芒。

    自里屋传来一些动静,三名侍卫皆远远避开, 离得最近的一名暗卫,躲在听香筑院外那颗大槐树杈上,他耳力极好,仿佛听见院墙那头有动静,他探头一望,只见那深长的草木似在晃动。

    像是有野猫乱窜,细听,敏锐察觉了呼吸声。

    有人。

    暗器在手中捏好,正要发出去,忽然后院传来一阵惊呼,

    “走水了,走水了!”

    睡在傅府后罩房的下人纷纷惊醒,剩余两名暗卫也悄悄掠去查看情形。

    暗卫再次望向黑夜里那一串草丛,只见一道略熟悉的身影缓缓从草木里探出身来。

    这名暗卫守傅府已久,认得平康公主的身形。

    手中的暗器便有些迟疑,这一耽搁,平康公主已闪身至一颗树木后,离开了他的视线。

    但,他很果断地将平康公主身后那两名仆妇给射倒。

    平康公主猫着身儿正在探查主屋外的动静,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短促的惨叫,那两名仆妇应声而倒,她吓了一跳,再傻也知道那奸夫带着暗卫呢。

    彼时后院火起,四处人影穿梭,动静渐渐闹大。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平康公主使出平生最为敏捷的身手,朝主屋廊庑下滚去。

    与此同时,她捏着嗓子朝闹嗡嗡的后院方向大喊,

    “来人啊,来人啊....来抓..”奸夫淫//妇四字还未出口,只见一颗石子射中她的膝盖,平康公主吃痛,跪倒在地。

    比起那两名仆妇的下场,她只是受了伤,可见那暗卫已认出她的身份,并有所忌惮。

    很好,这就是她的机会。

    于是她不顾膝盖剧痛,猛地一头撞向那扇木门。

    门应声而开。

    她身子也跟着跌落进去。

    透过那方垂坠的珠帘,她瞧见灯火微亮的东次间地上,散落一些鞋袜....及半片轻纱...

    平康公主眼珠儿瞪得大大的,一股前所未有的惊喜涌上心头,这个傅娆,果然在与人偷情。

    她终于抓到她的把柄。

    自从算计那门婚事起,她就被这个女人压的死死的,她与母妃绞尽脑汁想整她,都被她给逃脱,不仅如此,最后还给自己惹来一身骚。

    外面人声鼎沸,嘈杂如烟。

    想必她的女官已将各方邻居全部引来,将傅府四周的大街巷给赌个水泄不通。

    这奸夫是插翅难飞,傅娆也是无处遁形。

    平康公主带着极大的振奋,扶门而起,拖着那只痛脚勠力掀帘而入。

    屋子里烧着地龙,腾腾热浪侵袭而来,她险些睁不开眼,不大不的房间摆着几样精致的家具,不算空荡,却也不算紧实,仿佛是匆匆布置不久。

    一瞬间从黑暗遁入这晕黄的光线里,她眼眸有些刺痛,摸着那黄梨木架格绕入内室,果然瞧见靠北那张软塌,端坐一道巍峨的身影,她视线略有些模糊,乍一眼还瞧不清是谁。

    她抬袖遮了遮,率先看到的是一双绣着五爪蟒龙的皂靴。

    这.....靴子有些眼熟呀。

    视线上挪,瞥见金织蟒龙的蔽膝....

    平康公主心凉了大半截....

    谁这么大胆子想造反,居然敢穿她父皇规制的帝王服....

    不...就算真的造反,也不可能穿着来偷情....

    一个可怕的念头萦绕心间。

    她不信,最后不死心地往那张脸觑了一眼....

    只消一眼,原先从四肢五骸积聚的那股力量,顷刻塌散,她手扶黄花梨架格,摇摇欲坠。

    那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威严,端肃,不苟言笑,偶尔流露出的几分温和,亦是夹着少许敦戒。

    不,不可能,一定是近来畏惧父皇,是以眼前出现了晃影。

    她深深从肺腑呼出一口浊气,咽了咽嗓子,再次定睛朝那人望去,只见他眉目浅淡,冷冷清清盯着她,甚至还袖手从案上擒来一杯茶盏,漫不经心抿了一口,又将那茶盏钝在桌案,发出一声清脆。

    这声响动,吓她一抖,将理智给拉回。

    没错,这一套喝茶的动作,她闭着眼都能描绘。

    扑通一声,平康公主面色发白,双膝一折,扑跪在地,浑然不觉膝盖的剧痛,抖如筛糠,

    “父...父皇,您怎么在这里?”

    “你呢?”

    声音仿佛从冰窖里拧出来似的,沉甸冰冷。

    平康公主绝望地闭了闭眼,眼泪夺眶而出,挪着膝盖往前爬了爬,不知想起什么,略有畏惧,忙止住动作,带着哭腔道,“父皇,父皇....女儿不知您在这里,女儿....”

    如何都不下去。

    她苦心孤诣要捉的奸夫,居然是她亲爹,九五之尊,当今圣上。

    怎么可能呢?

    任凭平康公主绞尽脑汁,也联想不出,傅娆怎么会与她父皇偷情...啊不,不是偷情,天子临幸臣女,乃是上降甘霖...

    可您喜欢她,将她召入皇宫啊,为何潜入这傅府来,害她出这么大幺蛾子。

    一想到自己可能的下场,平康公主伏在地上呜咽出声,

    “父皇,女儿错了,女儿是真真的错了....”

    大概是脑袋被门板夹了,她来捉亲爹的奸.....

    皇帝从齿缝嘶出一声冷笑,懒懒地将那串叶紫檀给捏在手中,凉凉道,“你怎么可能错呢,你这戏不唱得挺好?火是你放的,外头的人也该是你弄来的....”

    平康公主闻言如丧考妣,哇的一声哭出来,磕头如捣蒜,“父皇饶命,父皇饶命.....”嘤嘤啜泣,粘稠不堪,渐渐,只余一尾哭音。

    她余光四处乱撇,只见前方脚踏还搁着一双绣花鞋...

    傅娆呢?

    也不知是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她愣是缓缓抬起半个头,好奇地寻找傅娆的踪影....

    屏风下并无脚影,其他之处也可一眼扫尽,若不是她父皇脚边垂着一抹女人穿得纱衣,她都要怀疑这是御书房。

    皇帝察觉她的动作,轻声冷笑,“找什么呢?”

    “不不不,没找什么....”平康公主连忙伏低,畏惧之下语无伦次,

    “父皇,女儿绝不往外,女儿什么都不知道,女儿什么都没看到...”

    皇帝闻言差点气笑,嗓音冷淡,“朕怕你?”

    “也对,也对....”平康公主一顿,满头大汗,抬手揩了一把额尖的汗液,

    这一幕换做任何人都是偷情,可发生在他父皇身上,便是理所当然,普天之下,莫非她父皇所有,他看上谁,宠幸是谁,便是那人的荣幸。

    哪怕是臣妻都得乖乖送入宫,何况区区傅娆。

    “你可以大点声,正好遂了朕的意!”皇帝压根没把她这点伎俩放在眼里。

    平康公主欲哭无泪。

    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何她数次针对傅娆,傅娆都能侥幸逃脱,并成功反击,原来,自始至终,都有她父皇给其撑腰。

    一想到自己前不久还曾想将傅娆纳为徐嘉的妾,也难怪父皇要将徐嘉死,狠狠惩治她....

    她原来一直踢的是当今世上最硬的铁板。

    平康公主来不及应对眼前的局面,只听见外头嗡嗡声越来越近。

    她布置的抓奸百姓看好戏来了。

    绝望扑面而来。

    暗卫能杀人,却没法阻止这些着救火涌入傅府的街坊。

    平康公主欲哭无门,不等皇帝吩咐,飞快地拖着痛腿往外奔去,就在众人如潮水涌来时,她以迅雷之势,将门一掩,隔绝了所有探究的视线,并只身挡在门外。

    火光将这片夜空照得红亮,院前石板桥及园子里站满了人,高矮瘦弱全齐,老弱妇孺皆在,人人满脸戒备及好奇盯着她,

    平康公主深吸一口气,对着满院不明所以的众人喝道,

    “你们干什么,不是后院着火吗?怎么跑这来了!”

    乔装在人群里的女官闻其言,顿时僵如木鸡。

    怎么回事?

    她好不容易,费尽心思将这些街坊引入此处,主子怎么先反水了?

    头的一名老妪,视线好奇地往窗口探了探,细声细气问道,

    “不是,这里有贼人?”

    平康公主脸色一变,如门神般尖声喝道,“胡,什么贼人?是我们公主府后院着火,波及傅家,本公主心中有愧,特来与傅姑娘分,请她不要计较,何来贼人之?你们这些无知民,莫不是将本公主当贼人了?”

    众人闻言无不面面相觑。

    谁不知,平康公主与傅娆不死不休,何以今日特来道歉,还维护之至?

    莫不是平康公主借此机会伤害傅娆,如今得了逞,怕大家发现,是以挡着不让进去?

    隔壁王婶子曾得傅娆救助,越众而出,神色凛然道,

    “公主殿下虽是君,可我们也不是无知民,殿下何故半夜跑来傅府,莫不是又要针对娆娆?”

    邻里街坊也深知傅娆为人,平日虽有些闲言碎语,大抵还是心疼这位良善的姑娘,错过了一门好婚事,比起跋扈的公主,他们自然更容易站在傅娆这一头。

    尤其当今陛下屡次惩治平康公主,可见陛下贤明,不会任由这位刁钻公主胡来,是以话也有些底气。

    “此外,您一向视傅娆为眼中钉肉中刺,何以今夜特来分,瞧着像是有维护之意?恕我等实在是理解不来...”

    平康公主想死的心都有,她把心一横,高抬下颌道,“本公主今日得父皇教导,特来与傅娆握手言和不行吗?你们就不能盼着点本公主的好?没事了,快些回去,别在这吵闹!”

    她此番举止过于古怪,以至街坊心中起疑。

    那位当头的老太太指着屋内,细声试探道,“若不,让傅姑娘出来见一面,否则我等不放心呀....”

    平康公主脑海浮现里面那一幕,她父皇穿着看似整洁,可他急得连脚踝的靴带都未系,交领的纽扣也错扣了一颗,脚指头都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傅娆怎么可能出来见人?

    她清了清嗓子,木着脸,两眼望天,“我装鬼,把她吓晕了。”

    众街坊:“........”

    就嘛,平康公主怎么可能与傅娆握手言和,铁定是欺负了人家。

    王婶子气得面色铁青,压着怒火,质问,“殿下,您怎么可以这样?她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撑起这个家,已十分不易,你怎么总跟她过不去?求您放过她吧...”

    “对啊,求您放过她吧....”

    三三两两的街坊率先跪了下来,最后除了公主府几名暗桩,其他百姓跪成一片。

    平康公主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气得吐不出个声响来。

    现在不是她能不能放过傅娆,而是她父皇能不能放过她...

    呼气,吸气,再呼气。

    平康公主以毕生的毅力平复心情,从善如流道,“好,今夜确实是本公主错了,本公主以后再也不针对傅娆,你们可以散了吗?”

    众人闻言眼神嗖嗖直起。

    这么急着将他们遣散,这么轻而易举应下,莫不是傅娆出了大事?

    傅家嫂嫂不知为何,至今未醒,王婶子不放心傅娆,定要进去瞧一瞧方放心。

    她咽了咽嗓,往前倾身,语气恭敬道,“殿下,时辰不早,要不,您先回去歇着?”

    平康公主一个眼风扫过去,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蹭蹭往上冒,她一鼓作气上前,将暗卫身上的匕首抽出,面色凶悍道,

    “你们有完没完,再不走,本公主有一个砍一个!”

    恰在这时,一道纤细浅清的嗓音从廊庑一侧传来,

    “殿下要砍,先来砍我。”

    只见那郑氏被钟嬷嬷搀扶着,衣裙飘飘面色冷淡立在柱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