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 59 章 大婚下
坤宁殿侧殿与主殿间有一条长长的夹廊, 上方悬挂各色美轮美奂的宫灯,晚风轻拂,摇落一片姹紫嫣红的光芒。
纤纤玉指被他勾着,莲步轻移, 恍若无声。指甲有一搭没一搭陷入她指窝里, 温热滑腻。
差点从他掌心滑落, 另一只手覆上, 反倒是将他的手包在自己掌心。像个亦步亦趋的媳妇,稳稳当当跟在他身后。
皇帝愉悦地弯着唇角, 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肆无忌惮的欺负她, 欺负他的妻子。
清风徐徐吹送衣纱,曼妙的金线凤裙若流动的光,流光溢彩划过甬廊。
快及寝殿门口,皇帝大步跨入,傅娆一时未察,被他拉了个踉跄,步子不及门槛高, 跌了进去,就这么撞在了他后背。
“哎哟…”
心里想着嬷嬷所那十项全能术,一声哎哟唤出, 妩媚又妖娆, 如同蝉丝一般渗入他心里, 又将他心给勾了出来。
呼之欲出的热浪,心跳鼓鼓。
皇帝眼神晦暗不堪,“怎么了?”待要回身去瞧她, 一双玉璧从后面绕过,连同他双臂一同箍在她怀里。
明明那手臂软如细蝉丝,却不自量力妄图想钳住他,且看她能弄出什么花招来。
皇帝不动声色,任由她施为。
宫人早已退的不知去向,殿内红烛摇曳,帷幔飘飘。
窗下的铜制香樽青烟袅袅,角落冰镇着的冰气缓缓攀岩,香气与冰气交揉,
傅娆下颚磕在了他肩口,她秀眉轻蹙,懊恼地贴着他,撒着娇,“陛下,您磕到臣妾了…”
一下又一下,有意或无意的相触。
他口干舌燥,气笑,将身姿挺得笔直。
眼神勾勾直射面前不远的红帐,深吸着气,“是你自己走路不心,何以怪了朕?”
她蛮不讲理道,“陛下迈得太快,勾着臣妾了….”
皇帝掀起唇角,“哟,总之是朕的错?”
“对呢….”
动作越来越过分。
皇帝咽了烟嗓,疏忽往前迈出一大步,
“哎哟….”
傅娆猝不及防被那股力量一带,再次一跌,下意识拽住他的袖口,藕臂从他身上滑下,
眼瞅着要跌下,皇帝蓦然转身,将她整个人给拧了起来,从涌动的红帐给丢上床去。
“朕的皇后,这是哪学的?”他气得咬牙切齿,
刚刚那番不安分,简直是见所未见….
只是,怒归怒,这番与平日的她也迥然不同,不得不承认,如饮佳酿,回味无穷。
妮子,学坏了。
傅娆吃痛,委屈巴巴地拽着红帐不许他进来,
她哪里乐意,还不是那嬷嬷这是宫里的规矩嘛,她琢磨过,会不会是那嬷嬷诓她,可那嬷嬷神情十分严肃,她又是未来皇后,嬷嬷敢诓她么?
后来又想,或许是皇帝使坏。看在他体贴的份上,便装傻一回。
她当然不会做全套,少不得应承一二。
可眼下皇帝这反应令她又羞又恼,
“还不是陛下宫里的嬷嬷教的,陛下怎么怪臣妾?”
傅娆俏脸又绷又红,略有几分无地自容。
皇帝微的一愣,“宫里掌教嬷嬷教的?”
“嗯…”傅娆发出委屈的气音。
面前的红帐如麦浪翻涌,白皙的手指紧紧拽起,合在一处,不留丝毫缝隙。
他瞧不清她的摸样,该是何等有趣。
愣了片刻,他下意识哈哈大笑,朗笑声穿透红帐欲要挣破她脸皮,傅娆气得跺脚,“不许笑!”
绣鞋重重磕在脚踏,发出蹭蹭声响。
皇帝越发开怀,够出手去挠了挠她细白的手指。
怪痒的,傅娆立即一缩,不过她没有上当,不曾松手,帷帐依然被拽得紧紧的。
皇帝失笑,背着手立在帐外,略有几分后悔。
那掌教嬷嬷上了些年纪,平日是个最端肃不过的人儿,做出这样的事,大约是受冷怀安挑拨。
冷怀安平日里最爱折腾这些伎俩。
怕是晓得他不算碰其他女人,便撺掇着掌教嬷嬷教会傅娆这些。
有这等谋划,不该瞒着他这个帝王呀。
他要是早知道,刚刚又怎么会“批评”她,这下好了,狐狸乖乖地缩回洞里,怕是再也不会出来。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皇帝头一回为自己而失望。
“娆娆,朕乏了,该寝歇了….”他清了清嗓子提醒。
傅娆无动于衷,双腿搁在床沿,磕磕蹬蹬的,如同戏水的顽童。
帐浮如浪,载着红芒流动,流光溢彩。
随着时光流逝,皇帝的心,凉如冰渣。
他拂了拂鼻梁,决定挽救自己的失误。
“娆娆,你可知,你离开那三年多,朕如何熬过来的?”
帐下那双脚微的一顿,默了一会,里面传来娇憨的嗓音,“如何过的?”
皇帝挺拔立在帐前,负手而立,长长的影子投在红帐,仿佛罩在她身上。
他薄唇微启,淡声道,“朕整日坐在御书房,心里空空落落的,毫无着处,心口的血一口口往外咳,怕自己越来越颓废,朕决心去边关,整饬边防,可每每朕了胜仗,便坐在高高的草垛上,仰望头顶的明月….料想,你看到的月与朕眼中之月,该是一样,朕便执树叶吹乐给你听….”
拽着红帐的手,微微颤了颤。
一行泪珠滑下,跌在腿上,印出一点水渍。
“朕心里很想你,也很不对不住你,朕当初口口声声不逼你,却又不许你逃,实则是自欺欺人,想叫你自投怀抱….”
委屈的泪水再一次崩溃而下,湿了大片衣裳。
“朕内心其实很清楚,不过是哄哄你罢了,是以你离开后,朕十分懊悔,懊悔当初不该逼你,否则你不会那般决然奔赴潭州,也不会出事…..”
“朕那段时日,特别煎熬,可越悔恨,心里便越念着你,朕盼着能有人与朕谈起你,可惜,所有人生怕触了朕的伤心事,绝口不提傅娆,傅娆两个字成了忌讳….”
“朕心里呕得慌,只能回京,除了看望几个孩子,过问朝政大事,其他诸人朕不乐意瞧,就爱寻你弟弟话闲,朕将他召来御书房,吩咐他你以前的事,朕特别爱听,每每思及你少时吃得苦,朕心痛如绞,有一回厉害了,咳出满口血,将你弟弟吓了一跳。”
“往后再宣他,他宁死不奉召。”
皇帝到这里,苦笑一声。
红帐处,那只粉白的手不知何时跌落,唯余浪花阵阵,清香浮动。
“他不奉召,朕也不能怪他,后来再回京,朕便去你家里走走,你弟弟也不理会朕,任由朕坐在你闺房前的石桌出神。”
“傅坤不搭朕的腔,朕心里不好过,就想与人聊聊你,有一回朕去大报恩寺,不想撞见了你娘,你娘与杨清河的夫人一道上香。”
“二人自然而然聊起了你,杨夫人晓得你出事,你母亲却不知,一个面生的妇人瞧见你娘,火急火燎地朝她哭丧着,你命苦出了事,还望你娘要节哀,你娘大动肝火,那妇人咒你,与她辩驳,情急之下,你与一位叫陈四爷的情投意合,四爷已来家里提亲,可你为了潭州瘟疫,耽搁了婚事,先去潭州,后不远万里守约嫁去了川蜀….”
“‘情投意合’四字,砸在朕的脑门,戳在朕心窝,朕泪如雨下,朕何时与你情投意合,不过是朕单念着你,强求于你,你哪里乐意?你哪里守约?”
“难过之后,朕心里又生出一些希冀,或许你忌惮的是朕的身份,并非朕这个人….”皇帝到这里,清苦地笑了笑,“当初朕来你家里,该是被你母亲看出端倪,你久久不归,她便以为你瞒着她与朕私奔….那日她抱着杨夫人哭了许久。”
“朕后来处置了那位妇人,料理了此事,着贺攸前去安抚你母亲,你在外郡游方,一切安好….”
他伸出手,将那垂下的红帐微微拨开,露出一张昳丽绝秀的容,眼尾红红的,被拖出一片殷红,湿漉漉的眸眼,水光流转,如同骤然闯入的惊狐,魅惑娇艳,长裙线条流利裹出曼妙妖娆的身段,整个人活脱脱一只诱人的红狐。
他眸眼聚起浓烈的墨,直勾勾盯着她,
“你可知朕为何这般做?”
狐狸红着脸,眼巴巴地摇头,
皇帝失笑,清澈的笑意如水花自眼角跌下,落在掌心,被炙热的温度染烫,覆上她细嫩的下颌,轻喃道,
“朕四处寻你的痕迹,与人道你,实则是怕自己忘了你,朕想一直一直将你刻在心里,怕时光流逝,没人记得这世上有位悬壶济世的女医,她叫傅娆….”
“陛下…..”滚烫的泪珠夺眶而出,盈盈的水光清晰倒映着他的容。
傅娆双手攀上他的手臂,一点点拽住他的手掌,拉住。
将他一扯。
皇帝瞬势跌落床榻,靠在迎枕。
傅娆埋首在他胸膛,模糊不清道:“陛下,娆娆对不住您…”
皇帝轻抚她肩背,从善如流道,“朕也觉得你对不住朕,那你该怎么补偿朕?”
傅娆闻言脑子一蒙,红彤彤的杏眼哭过后,若狭长的狐狸眼,楚楚动人,注视他,娇嗔道,
“陛下,您什么意思?”
皇帝心虚地耳根泛红,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教养嬷嬷还教了皇后哪些?可否示于朕?”
傅娆挪开身子,慢吞吞将他手推开,“陛下,您是故意的吧?”
“怎么会?”皇帝一本正经道:“朕能临时着人编出那玩意儿?”
傅娆脸垮下,看来逃不掉了…
她抿抿嘴,做了几番思想斗争,慢吞吞的忙起来…
…
“陛下,我真的嫁给您了吗?”
“当然,你是朕的皇后,是朕的妻子……嗯…”
“陛下…可不可以不要碰别的女人…娆儿不愿…”
“朕…有娆娆足矣…”
对上他眼底的揶揄,傅娆反而不乐意了…
皇帝吸气,忍着难受,克制着问:“皇后,不是十项全能术吗?嬷嬷是怎么教你的?就这点本事?”
“陛下…”傅娆快哭了,他这嫌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傅娆不服输的那股劲儿又上来了…
半晌,皇帝俊脸绷得极紧,眼底幽深如黑沉的旋涡,拍了拍她,叹气,
“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