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本侯有钱 实在丢人得很
直到二把一壶热茶端上来时,明迟朗都没有回过神。
上回见面是在秦家,安北侯拿他当个透明人,好在他们都不算多话,并没有在秦氏面前爆发什么冲突。
再上次……
明迟朗抬眸看了一眼明娆,对方正手撑着腮,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身侧的男人。
咚——
虞砚把酒杯放到桌上。
看看看,看什么看,把你眼珠挖出来!
“夫君,轻点,摔坏了要赔的。”明娆笑道。
笑意吟吟的“夫君”二字,叫明迟朗没忍住又看了她一眼。
虞砚一腔酸水烧得胃疼,他没注意明娆的称呼,一双凌厉的凤眸不错眼珠地瞪着明迟朗,他从怀里掏出一大包沉甸甸的银子,啪地甩在桌上,“赔便是。”
“本侯有钱。”
“你有钱。”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虞砚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她。
明娆莞尔一笑,继续道:“知道啦知道啦你有钱,你最有钱啦。”
虞砚被她得有些不自在,虽然他有钱是事实,但被她这样一讲,好像他故意炫耀似的。
咳了声,语气有点虚,“不过还是要问过你,毕竟……”
“毕竟我管家嘛。”
“……嗯。”
“那、那我轻点。”他收回那包银子,又抬起茶杯看了看,“没坏。”
他眼巴巴地看着,像是狗发现自己没犯错后,摇尾巴求夸奖的样子。
明娆忍俊不禁,头朝着他又凑近几分,近到快要贴上了。
“好,知道了,真棒。”
虞砚招架不住她这样,躲闪着偏过头,拿起茶杯抿了口茶,茶水入口时,还能隐约看到他浅浅牵起的唇角。
明迟朗目光淡淡看着,自我折磨一般。
即便心里已经与她划清了界限,他也知道该如何做,但是就像他跟明卓锡过的,有些事不是想一想就能做到的,有些感情,历经多年,也仍是难以忘却。
但他们看上去感情很好,任何人都没法介入,自己不能也不该再有多余的心思。
明迟朗不想再放任情况糟糕下去,于是自明娆坐下来以后,明迟朗就没有同她主动过一句话,都是她问,他才答。
除了那两眼,也尽量不再去看她,回话时也不看她,而是看安北侯。
明娆与大哥寒暄了两句,看得都是他的侧脸,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无言。
“大哥,你看虞砚作甚?”
明迟朗对上对面男人不善的眼神,平静道:“看安北侯堂堂武将,竟也相貌不凡,比新科状元也是丝毫不差。”
明娆:“……”
这是在夸虞砚长得俊俏?当着虞砚的面你真好看,还是面对着虞砚的恶意的情形下。
这真的不是在挑衅吗?
果然,明娆很快就感受到了来自身侧的寒意。
她回头,就见身侧男人冷着一张脸,下颌线绷得极紧,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情绪。
他放在桌子上的剑已经再度拿在手中,倏地站了起来,剑的底端抵在桌子上,五指用力攥紧剑鞘,用力到手腕微微发抖。
明迟朗像是没感觉到似的,平静地看着虞砚,“哦,错了,是探花,不是状元。”
探花才是三甲中最好看的那位。
虞砚的眼睛若是能冒火,现在已经把明迟朗烧得体无完肤。
明迟朗越是平静地接受,虞砚眼里地火光就越盛,手里的剑握得更紧。
明迟朗仰望着近在咫尺、一脸隐忍怒容、却又不知什么原因一直在忍耐的男人,又道:
“抱歉,我不该拿侯爷与王骏阳相提并论,即便他曾与阿娆有过婚约,你又是阿娆后面的夫婿,但王骏阳只是个普通的人,侯爷是人中龙凤,他不配与你相较。”
明娆默默念叨了一遍这话,总觉得怪怪的。
虞砚的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他抖抖手腕,利刃从鞘中露出了些锋芒,他用刀背抵住明迟朗的喉咙。
嗓音像是含着冰,音量压得极低,“什么叫后面的夫婿。”
字字句句之用力,像是要把明迟朗一口咬死一般。
拿王骏阳跟他比,王骏阳他配吗?!配吗?!!
婚约婚约又是婚约!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还要提!
从前作废的那一纸婚书在虞砚心里总是个疙瘩,半年过去,那婚书上的每句话他都还能背得下来,时不时就会想起来她的娆娆曾经还和旁人有过婚约。
若不是有他这个意外,若是他这个夏天留在凉州没回京城,那她差点就要嫁给别人了。
虞砚十分后悔在凉州的这些年为什么一直把自己关在军营驻地里,他怎么就没像其他的将官一样进城走走,明明他在凉州城也是有府邸的。
就因为懒得动弹,他错过了太多!
若是早与明娆相遇,那他是不是在凉州就能把明娆占为己有了?平白浪费了太多时间,虞砚再次悔不该当初。
他最近后悔的是实在太多,以至于开始怀疑自己的每一个决策。
明娆看着两个男人,轻轻拍了拍额头。
她抬手拉了拉自家夫君的衣角,又用谴责的目光看了大哥一眼,结果这俩人都不看她,就看着彼此。
四周逐渐安静了下来。
他们坐在大堂里,周围已有人认出了安北侯和他夫人。明迟朗初来凉州,认识他的人不多,但看明迟朗的穿着讲究,举止气度皆不凡,也猜测对方非富即贵。
只是不知道为何,两边气氛并不算好,想来与安北侯招呼的不敢妄动,都自觉消了音,偷偷拿眼瞄着这边。
明迟朗就是在挑衅,虞砚要气炸了,可是明娆在旁边看着,他不能做什么。
他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安慰自己明娆心里只有他,那些都是过去的事,那些都不是她愿意的,明娆是他的!
可是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虞砚看着眼前的青年,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到时他一定不会因为懒怠就手下留情。
咚的一声!
虞砚蓦地收回了剑,坐了回去,猛得灌下一口已经放凉了的茶,这回杯子放下去时,是轻拿轻放。
明迟朗因为虞砚突然的退让而感到诧异,他一向沉稳,除了对着明娆,极少会有情绪露在脸上的时候,眼下却是实实在在地惊诧了。
对峙的气势骤然一松,整个大堂的氛围都轻松了不少。
虞砚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就连明娆看了都有点发怵。
明迟朗很快收了异色,垂下眸掩去复杂神色,突然轻声且诚恳地道了一声“抱歉”。
虞砚没理他。
明娆难得有些无措,她哪里看不出来大哥刚刚是在故意气人,眼下这声道歉也确实该,他专挑虞砚最讨厌的话,虞砚还能忍住,没有以往那些过激行为,明娆突然有点心疼。
改变自己何其不易,虞砚当真将“到做到”落到实处,他与那些虚伪的人不同。
她抬手握住他的手,男人沉默望来,她报以安抚的目光。
相握的手交叠放着,明娆攥着他,轻轻晃了晃。
虞砚抿着唇看她,又有些委屈。
他为什么今天同意了她出门了,要是不出门就不会到这茶楼来,更不会看到讨厌的人、听到讨厌的话,他也不用忍得这么辛苦。
明娆原本到嘴边的安慰的话,看到他一副委屈巴巴的媳妇模样,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虞砚不可置信瞪她一眼,怨她看自己笑话。
“好啦……”明娆见好就收,主动挽住了男人的手臂。
明迟朗再次真诚地了句抱歉。
他终于与自己达成和解,他想,虞砚还是比他强的。
明迟朗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只会给她带来困扰。
而虞砚他却可以为了她的感受,去管束自己的情绪,不叫她为难。
高下立见,明迟朗输得心服口服。
他的道歉本来也没指望虞砚能回应,结果虞砚沉默了好一会,突然嘲讽地嗤了一声,算作回答。
三人这边经过了莫名其妙地紧张对峙,又莫名其妙地达到了一个平衡,这本是万事大吉的场面。
谁料不知站在哪个角落看戏的店二突然笑眯眯地出现在他们的桌前。
虞砚烦躁地情绪终于有了出气口,他没什么好脸色地看着二,“何事。”
他又没有叫这店二,巴巴地往跟前凑什么。
店二见客人冷脸也不虚,他面带笑意,乐呵呵地又给虞砚换了一壶新茶,见对方脸上的不耐越来越浓时,才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桌子一角。
众人看去,只见那原本光滑平整的桌面此时多了一个坑。
坑大不大,也不,正正好好,就是一个剑头的大。
虞砚想起来自己刚刚……自己刚干什么来着?
哦,他好像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剑拄着桌面,对着明迟朗面容狰狞。
虞砚:“……”
明娆:“……”
明迟朗沉默了片刻,突然就轻声笑了起来。
整个大堂,也就明迟朗敢笑出声了。
店二挂着营业时那副招牌般的笑容,和气地问道:“黄花梨八仙桌,前朝留下来的老物件了,给您个折,八两二钱银,您看哪位付一下赔款?”
的是“哪位”,眼睛看的却是虞砚。
虞砚脸色一僵:“……”
钱倒是不多,就是丢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明娆,结果看到对方憋笑憋得通红的脸。
虞砚耳朵慢慢给臊红了。
他不耐烦地又从怀里摸出那包沉甸甸的钱袋,狠狠砸到二怀里,暴躁地撂下一句话:“够了吧!”
拉着明娆,桃之夭夭。
店二从钱袋里拿出该得的那部分,又笑着拱手送到明迟朗的面前。
“您慢走。”
明迟朗低笑着接过钱袋,一边摇头,一边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