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幻境中看得出, 动物园园长李热，的确很痛恨虐待动物的人以及袖手旁观者。

    要不然，没有救猫的玩家们也不会被抹杀了。

    幻境的出现让这个副本的线索变得清晰许多。

    李热是个喜爱动物的人，并且创办了一家动物园。

    最后, 动物园因为经营不善彻底关闭, 取之而代的, 是莫名出现的人/兽杂交实验室。

    他从动物园园长，变成了变/态实验的创始人。

    这间实验室，同样也是为了动物们而创办……

    那么，实验室能为动物们做什么？

    简不眠皱起眉, 细细思考。

    一个玩家突然道：“我看了看从园长办公室中拿出的那些相片, 里面都是一些像猫那样的被虐待动物。

    有些动物拍照时还活着, 它们的模样，和在仓库里发现的动物周边长得一样。

    李热是不是收养了那些被虐待的动物，然后开了一个动物园？”

    “有可能。”简不眠漫不经心附和：“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想出来李热为什么要创办人兽杂交实验室, 让他的动物们的后代结合人的基因。”

    “为什么？”

    简不眠心情复杂, 声音沉重：“这样的话，他的动物们，就能更像人, 甚至可能被社会承认成“人”，有地位，有尊严, 更重要的，不会被像一件物品一样随便虐待。”

    一个玩家颤声：“我们的任务是摧毁掉这个实验室, 那岂不是摧毁掉他全部的心血和梦想？”

    “李热肯定会阻止我们摧毁实验室的计划。”

    所有玩家面色如灰。

    时间一点点流逝, 随着线索的揭露, 摧毁实验室这个任务看起来也越来越艰难。

    简不眠靠在墙角，抱臂淡声：“我们推测这么多，不如直接找到李热问问他的真实想法。”

    他总觉得推测出来的线索，还少了一个重要的环节。

    ——一个彻底能引领全局的线索环节。

    “直接找到他？！”一个玩家想不到简不眠会想出这样的操作，他惊声道：“但，但他确定不会因此杀掉我们吗？他可是会阻挠我们任务的人啊……”

    “他没有理由。”

    简不眠：“马上就要天亮了，去不去你们看着办，反正我是没关系。”

    “去，当然去。”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玩家们急得焦头烂额，只能按照简不眠的方法试试看。

    几个玩家迅速找出实验室内的地图，找到了实验室长休息的地方。

    简不眠盯着地图圈出的李热卧室许久，突然：“要不，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去找李热吧。”

    玩家们睁大眼睛：“为什么？”

    “不太好吧，其实我也可以跟着去，我有武器不怕。”

    “一个人？一个人行动在无限世界可是有很高的死亡率。”

    “没关系，我不怕。”简不眠回应完玩家们，便合上地图，摸了摸白鲸光滑的脑门，转身消失在黑暗的过道中。

    他离开玩家们后，微微松出口气，改变了一本正经的神色。

    ……他突然提出自己一个人去李热那里，不是为了装逼，也不是想独享线索。

    简不眠觉得李热肯定知道他是母体001号。

    不定也知道他……和父本结合了，还生下了热腾腾的鱼蛋。

    他可不想在一群玩家面前，突然被李热问起这些不存在的羞耻事。

    太社死了，他会忍不住找个地缝钻进去。

    简不眠单是想想，耳朵就忍不住泛红。

    他来到实验室的尽头，尽头的房间，则是李热的休息室。

    休息室的窗口亮着光。

    简不眠站在门前，敲敲门。

    一道沙哑微弱的男声，从室内传来：“是谁？”

    “……”

    简不眠低头，抿起唇，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我是母本001号。”

    休息室的室门马上被开。

    简不眠闻到一股刺鼻浓重的消毒水味。

    站在简不眠面前的，是一名瘦得脱相的青年，皮肤干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肉，原本算是清俊的容貌，此刻尽是浓浓的病气感。

    青年身上带着淡淡的幽蓝色光芒，浑身呈半透明。

    ……动物园园长已经死了。

    现在，他是以魂魄的方式，出现在简不眠面前。

    李热神色诧异：“你……看得见我？”

    简不眠装出吃惊的模样：“啊？”

    李热低头，有点失落：“我在很久前，就已经因为癌症不治死在了实验室里。我的尸体被清理出去，但魂魄一直在这徘徊。”

    看来，他和白鲸骨架、猫一样，因为某种执念成为了地缚灵。

    李热突然抬起头，眸中漫上几分喜意：

    “你是母本001号是不是？我从路过的实验员口中听，实验成功了，你成功生下了人兽混种。”

    他有气无力的声音，在这话时，竟多出几分力量感。

    “对……”简不眠非常难以启齿：“生下了一颗蛋。”

    果然，他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幸好他没有叫上其他玩家。

    “可以给我看看你生下的蛋吗？“

    简不眠：“…………”

    为什么总是要强调是他生下来的蛋。

    他才没有生蛋。

    简不眠为了能够和李热拉拢关系，成功套出副本线索，他抿起唇，羞红脸颊：“麻烦等一会。”

    简不眠休息的房间，距离这里不远，没过一会，他就捧着那颗鸡蛋过来。

    李热看见鸡蛋时，暗淡无光的双眼瞬间亮起来，他颤抖双手，捧起白白圆圆的鸡蛋：“这，这是……你生下来的？结合了父本的基因是不是？”

    简不眠嘴角抽搐：“…………”

    直播间的观众们已经笑疯了。

    【哈哈哈哈，看来眠眠是离不开这个梗了！】

    【这是眠眠生下来的蛋！是眠眠生的！眠眠生的！】

    【我对这个副本最大的记忆点，就是眠眠生了蛋。】

    【眠眠又当妈妈了，男妈妈yyds~】

    【眠眠生蛋的时候，哪里有撕裂感呀（一本正经）】

    李热几乎要将这颗鸡蛋奉若至神物，高高捧起来，左看右看，满心欢喜。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简不眠沉默许久，问道：“为什么这么？父本001号不已经是人/兽杂交的产物了吗？”

    他必须一点点向李热套话。

    李热愣住，回答道：“父本001号的确是有鲸鱼与人的特征，但它是由机器孕育而出，不是人工配种产生。人和动物，始终是无法进行自然配种。”

    “但我要的必须是自然配种，因为只有在自然条件下，没有生殖隔离，进行自然配种的两个种群，才能被称作是一种物种”

    “没想到，父本001号竟能和人类进行自然配种。”

    李热的表情呈现出几丝兴奋的癫狂：

    “这样的话，父本001号……也能被当成人类了吧？“

    简不眠一直以为，李热的重点是在他和父本001号生下的鱼蛋上。

    没想到李热的重点是在父本001号。

    也对，父本001号是人兽杂交的第一代产物，动物的基因占比一半。

    要是它能和人类自然配种，就代表它与人类没有了生殖隔离，和人类是同一种物种。

    这就间接承认了它那一半的动物基因，也属于“人”，属于有地位、尊严、自由的人类族群……

    李热的想法太疯狂了，喜爱动物到了一种扭曲的地步。

    简不眠沉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让动物越来越接近人？”

    李热顿住，将滚热的目光落在简不眠身上，疑惑对方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简不眠在他眼里，是一名刚刚生产过的母本实验体，五官漂亮，身体纤瘦，透出几分可怜巴巴的感觉，非常惹人心疼。

    想必和父本结合时一定受了不少苦。

    父本001号一次所产生的生殖细胞量，可是会有一斤多。

    更不用生产的时候了……

    一定很疼。

    李热看着简不眠的目光，顿时多上几分怜惜感，他开门，招呼简不眠进来：“你先进来坐吧。”

    简不眠乖乖地走进对方的房间。

    房间内的布置，和园长办公室的布置差不多，都是十分温馨的日常风，木地板，米黄色墙壁，墙壁上挂满各种动物的照片。

    有猫猫狗狗、山雀、山鸡……都是一些比较常见的动物。

    李热见简不眠盯着这些照片看，随口一：“这些都是我从动物施虐者手中救下的动物，也是人海动物园的成员。”

    简不眠挑眉，问道：“您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您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动物越来越接近人，或者，您创办这个实验室的初衷？”

    因为简不眠的外表很温和柔软，非常具有欺骗性，即便是在质问人，也没有任何威慑力。

    李热也以为简不眠只是在好奇他的经历，并不对他抱有敌意。

    毕竟简不眠算是实验室中的一员，肯定也支持他的想法。

    李热坐在椅子上，抬眸望着满满一墙的动物照片，起关于这个实验室创立的来龙去脉。

    “我一开始是一名动物救助团队的成员。”

    “我见过很多被虐待的动物，以及……见过许多虐待动物的人，有老有少，来自各种职业与阶层。”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拿虐待动物的人没有办法，法律惩罚不了他们，就算把他们所做的恶散布到网上，也仅仅只会被谴责一段时间，风头过后，他们依然能活在阳光下。”

    “但那些可怜的生命，直到死后也无法得到安息。”

    “我不忍心再去见证这些悲惨的故事，只在动物救助团队里工作一段时间，就离开了。”

    “我带着那些被虐待过治好病的动物们，再购买一些其他动物，来到老家开了一家动物园。”

    “我认为，会来动物园观赏动物的人，肯定也会喜欢动物。”

    “我原以为这样，就能让那些被虐待过的动物，重新收获一点喜爱。游客们的抚摸与夸赞，或许能让它们暗淡的眼睛亮起来。”

    李热认为，动物们是有情感的，它们会因为被虐待而对世界失去希望。

    但如果它们能收到一点点的爱意与温暖，会不会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

    哪怕一点点都好……

    “可是……”

    李热到这里，抿起唇，眸光闪烁。

    简不眠接着他的话，把接下来的故事推测而出：“可是，动物园根本没人来，是不是？”

    李热的动物园是一个老式动物园，位置偏僻，装修普通，里面的动物除了白鲸之外，都是一些在菜市场都能见到的家养动物。

    “对。”

    李热闭上眼睛，面色沉重：“我开了动物园没几年，附近来了一个拆迁队，他们要在动物园的原址上建楼盘。”

    李热：“我问他们，那动物园里的动物怎么办？他们，拿去菜市场卖了，要不然分给他们带回家吃也行。”

    李热沉重叹一口气：“从那以后，我放弃了，既然人类从不在意过它们，那我干脆就让它们抛弃动物这个身份，成为‘人’。”

    简不眠听完李热的自述，不知道该些什么。

    直播间内的观众，沉默了片刻。

    【草，突然有点喜欢李热这个反派怎么回事！！】

    【看得出李热真的很喜欢动物了！我也喜欢动物！！】

    【李热好疯狂……可能是间接地被那些虐待动物者折磨的吧。】

    【是呀，现实世界中的一些大学生，在校园里不断虐猫也不会受到惩罚。】

    简不眠没有接李热的话，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对方：“这张相片是你的吧。”

    照片是他从动物园园长办公室里拿的，照片中的是还没生病的李热与动物幼崽们。

    李热看见这张照片，愣住：“你怎么会有它？”

    简不眠实话实：“我在动物园办公室里看见的，我觉得很好看，放在那里浪费，就把它取下来做纪念了，抱歉，私自拿了您的东西。”

    李热的神色变得惊讶起来：“你……去了人海动物园？”

    “是。”简不眠实话实：

    “昨晚我和我朋友们一起去的，我和他们都很喜欢您的动物园。

    同样的，也很喜欢您的动物。特别是那条白鲸，很乖很听话，我们每个人都抚摸了它的脑袋。”

    简不眠的是实话。

    他的声音温和软糯，但又不缺乏力量，给人一种太阳般的热烈暖意。

    “……”李热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见到了啾啾？啾啾它和我一样，死后一直没有消失……”

    慢慢的，他才意识到简不眠的话，轻笑一声：“谢谢你对啾啾的喜欢。”

    李热忍不住喃喃自语：“啾啾是我第一只救下的动物，它一直在一家三无马戏团被虐待。它很聪明，我什么都听得懂，它养伤的时候，就一直待在我刚建立的动物园中。”

    “ 我和它约定过，我的动物园会让它收获到许多真挚、热烈的喜欢。”

    “它再也不需要像在马戏团那样卖弄身躯和生命，才能获得喜欢。”

    李热无奈感叹，苦笑：“没想到，根本没多少游客来看它。但既然你们喜欢它，也算是我没有食言吧。”

    直播间内的观众们，没想到啾啾与园长还有这样的故事。

    【更喜欢园长了！qwq（但这是反派啊！清醒点！！】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父本001号结合了白鲸的基因了，因为啾啾是园长最爱的孩，所以要让它第一个变成“人”。】

    【啊……但是玩家们的任务，是要摧毁掉这个实验室，那岂不是要毁掉李热的所有心血和执念？】

    简不眠静静听完李热的诉，同时，他推测出的线索逻辑链，也越来越完整。

    不过，还是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环。

    李热能建造规模如此大的实验室，哪里来的钱财支持？

    他记得李热经营动物园到最后，连他的救命钱都花进去了，存款一直是负债状况。

    而且，这样违背伦理的实验室，当地政府是绝对不会允许存在的。

    除非……

    这个实验室，从没有真正存在过。

    简不眠经历过那只被虐待猫创造的幻境，幻境中的一切都非常真实。

    既然猫能创造幻境，为什么李热不能？

    这个实验室，也许从头到尾，都是李热所创造的幻境。

    ……是他美好而热烈的一场幻想罢了。

    简不眠莫名想到这个恐怖的念头。

    如果实验室真的是李热的幻境……

    他是没关系。

    但对于其他玩家来，无非会让副本任务变得更为棘手。

    副本任务是要摧毁实验室，就代表要破李热的幻境，摧毁他的一切执念。

    其实简不眠挺不忍心的。

    这既然是李热的一场幻想，没有真正伤害到任何人，那为什么不能让他继续将这个梦做下去？

    在他的梦里，他的动物总有一天会被当成“人”，拥有尊严与自由。

    ***

    简不眠和李热寒暄几句后，就带着鸡蛋离开了他的房间。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早上六点。

    简不眠一夜没睡，但却丝毫感觉不到困意。

    也许是因为这个副本将他的身体修改过。

    简不眠来到实验厅，存活的玩家们装模作样地按照各自的角色身份，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纷纷向简不眠投来眼色，他们在无声地告诉他——

    今天是这个副本结束的最后一天了。

    无论怎么样，今天白天，一定要把“摧毁实验室”的方法探寻出来。

    简不眠带着鸡蛋，站在实验厅内。

    他刚想回去自己的房间，一个实验员NPC向他走来：“母体001号，你突然跑出来做什么？”

    简不眠身体一僵。

    直播间的观众们，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情况。

    ……按照简不眠的角色身份，他此刻应该在房间里睡觉。

    但他现在却出现在实验厅。

    很明显是违背了角色身份所能做出的事。

    就在系统的警报声即将响起时——

    简不眠对实验员NPC道：“我想让父本见一下我生下来的蛋……它一直没有见过我们的鱼蛋。”

    少年低垂脑袋，声音软糯，此刻夹杂着一点委屈巴巴的情绪。

    他摊开手掌心，露出圆润白净的鸡蛋，鸡蛋被捂得热腾腾，仿佛像是刚刚生下来一样。

    实验员这才想起父本真的没见过鱼蛋。

    应该让它见一下，不然指不定它会不会发狂，毕竟它是鱼蛋的父亲。

    实验员对看似可怜巴巴的少年：“去吧。”

    去往关押着父本的禁闭室，需要路过实验厅，那么母体这么早出现在实验厅里，应该也得通吧？

    实验员NPC想道。

    ——简不眠脑海中的系统警报声消失。

    简不眠成功逃过一劫。

    正好他也想去人鱼那里看一看，看看对方有没有给他准备吃的。

    简不眠揣着鸡蛋，来到关押着人鱼的水房。

    他还没有走到水箱边缘，水面就泛起了淡淡波澜，熟悉的银色脑袋从中探出。

    俊美的人鱼趴在水箱边，湿漉漉的银发垂落，他扬起唇角：“早上好。”

    他看见简不眠揣着鸡蛋，疑惑道：“咦，你怎么把鱼蛋带过来了？”

    简不眠听着鱼蛋这个称呼，默默把鸡蛋放进口袋里，嘀咕道：“没什么……顺手就拿来了。”

    人鱼轻笑一声，一手撑住脸颊，气息慵懒：“实验员们没有对你进行受孕检查吧？”

    简不眠摇摇头：“没有，我把鸡蛋拿出来给他们看了，是……我给你生出来的鱼蛋。”

    简不眠莫名想起在手术室里阴恻恻的冷风、突然灭掉的灯，像是什么人在特地保护他。

    人鱼听见少年含含糊糊的后半句，心情有点愉悦，他颇有兴趣地继续问起：“然后呢？”

    简不眠：“……”

    简不眠挠挠脑袋，低下头，耳朵通红：“然后，有个实验员……来，来问我……”

    他的脑袋几乎要像鸵鸟一样埋下去了：“问我怎么样把这颗鱼蛋生下来的……”

    人鱼轻笑一声，笑声低哑性感。

    “哦？那你是怎么把它生下来的呢？”

    简不眠：“……”

    他简直想立刻把这颗烫手的鸡蛋扔掉了。

    他以为和实验员关于鱼蛋的这件事，就已经非常羞耻了，没想到还要和人鱼再一次。

    啊啊他是逃不掉这个梗了吗！

    他总感觉男人在明知故问地捉弄他，但由于对方太过一本正经，他根本没法找到揭破的点。

    简不眠非常难以启齿地一字一顿道：“我和那个实验员，我睡一觉后就生下来了，嗯，床单和裤子都……”

    他硬是不出最后的那两个字。

    “嗯？”人鱼挑眉，潜藏在水中的鱼尾巴，更加愉悦地晃动起来，波澜像音符一样在水面荡漾而起。

    就在简不眠真的不下去的那一刻时，他身后的铁门被开，一个实验员走进来。

    实验员站在门口，对简不眠道：“父本002号发育成熟了。”

    作者有话要：

    听一个天使，人鱼的**量，一次有一斤多，觉得好sese，就写在文里了owo~

    眠眠的肚子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