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不眠在抽签捅里, 随便抽了一签。

    木杆子上写着“004号组”。

    等所有玩家抽签完毕后，班主任就开始按顺序念组名，让抽到相应组数的玩家，前来集合。

    班主任很快就念到了004号组, 简不眠顺着指示, 来到了004号组集合的地方。

    当他看见他的两个组员时, 忍不住愣住，——竟然都是星猎者联盟的成员？

    一个是白越，另一个则是在教室里自告奋勇，想要牺牲的老人。

    简不眠对这个老人有印象, 他们是在一个九十年代的港风副本相遇。

    那个副本很有年代感, 老式露天影院、老虎机游戏厅、大宅院、满街都是留有波浪头的女郎。

    而且, 进入那个副本的玩家，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

    因为老年人的体质实在太有限了，这个副本在简不眠的拯救下，最终也只有两三个玩家存活。

    白越见到简不眠和眠眠, 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 很快恢复镇定。

    老人有些慌乱，不自然地颤声道：“我叫老李。”

    简不眠：“我记得你。”

    简不眠、白越、老李，带着他们的孩子, 围坐在一张圆形的大桌子前。

    所有玩家和他们一样，分成了三到六人一组，一共有大约二十个组。

    有些玩家运气不错, 分到的组员，都是智商正常的年轻人, 所带孩子看上去乖乖巧巧, 没什么大毛病。

    而部分玩家, 就比较倒霉了。

    比如简不眠这组。

    直播间内的观众们，纷纷提心吊胆起来。

    【感觉眠眠这组，集齐了老弱病残。】

    【希望不要是体力型比赛吧……要是这三个人当中有一个人不行，所有人都会被抹杀。】

    【啊啊连坐啊，太窒息了这个活动。】

    很快，儿童节活动就开始了。

    礼炮声响起，彩带洒落在地，欢快的儿歌声，从幼儿园广播中传出。

    但落在每个玩家的耳里，无疑是死亡的钟鸣。

    没过一会，有一个老师捧着一沓类似试卷的纸，发到各个玩家的手里。

    【儿童节活动：趣味背诵比赛。】

    【背诵文言文《项脊轩志》选段】

    【比赛规则：比赛哪个组背得最快，前十个到老师面前进行背诵的组，为赢，其他组则会被淘汰。

    背诵组里，必须每个孩子都会背，若有一个孩子不会背，全组淘汰。】

    “…………”

    白越看到比赛规则时，忍不住骂了一句。

    “神他妈的趣味背诵比赛。”

    简不眠沉默不语，一看这比赛规则就知道，这副本开始筛人了。

    简不眠看一眼这篇文言文选段：“选段不长，就只有几百个字，大家一起加油。”

    但“不长”这个形容，是对于玩家来，对于连字都没认齐的三岁孩而言，几百字的文言文可能就和天书一样。

    白越的孩子，甚至都看不见。

    白越摘下了黑布，露出了灰白的双眸。

    他的手攥着印有文言文的纸，睁大了眼睛，很努力地想要看清字。

    可他无论怎么样挣扎，都只能看见灰蒙蒙一片。

    白越看不过去了，他对白越：“过来，我念给你听，你慢慢记，不要着急，这是一个活动而已。”

    白越把白越带去一个安静的树底角落，念起文言文。

    而简不眠这边，就只剩下老人和他了。

    眠眠乖乖地站在简不眠身边，他扯了扯简不眠衣角，歪歪脑袋，声道：

    “哥哥，可以快点教我背书吗？我怕其他朋友背完了，我还不懂……”

    眠眠能听明白儿童节的活动规则。

    只有十个组可以赢。

    他不想哥哥输掉。

    简不眠没有注意到眠眠声的嘀咕。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老人身上。

    老人枯木似的手，紧攥着文言文纸，眉头深皱。

    老人的孩，更是不明白背书为何物，只顾着蹲在地面，捉蛐蛐玩。

    简不眠问道：“老李，你是不认字吗？”

    像老李这么大的老人，不认字很正常。

    老李的脸白了白，神色仓促：“是……”

    其他玩家的孩子，尽管调皮和不懂事，但好歹玩家自个都是成年人了，可以教孩背书。

    可他身为玩家，字都不会认，连孩都不如。

    他自己一个人搞不定没关系，但他搞不定，会拖累整个组。

    他低垂苍老的头颅，长满褐斑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简不眠坐在他旁边，招呼眠眠和他的孩过来：“我来给孩子们念一次这篇文言文，老李，你也听着。”

    “好。”

    简不眠轻咳几声，放平声音。

    少年的声音清晰轻柔，念任何文字都像在轻轻哼歌。

    很快，他便念到了最后一段。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只念一次的话，正常人听了都背不下来，于是简不眠又念多了几次。

    眠眠眨眨眼，磕磕绊绊地复读了开头。

    老李的双唇颤动，试图和眠眠一样，可以将开头背出来。

    要是他背出来了，就可以反过去教他的孩子了，不用再去麻烦简不眠。

    他背出了第一句话：“余既为此志，后五年，吾……”

    最后，他像喉头吞了一个熟鸡蛋一样，支支吾吾地背不出来。

    老李看了一眼他的孩，额头的青筋骤然突突跳起来。

    ——他的孩，竟然一点都没听简不眠念书，一直坐在地面逗蛐蛐玩！

    虽然他时候的确是这德性，可他一看到就来气，扬起手，狠狠拍向男孩的后脑勺！

    “叫你不背书！死兔崽子！”

    “呜哇——”

    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吓到了，滚在地面哇哇大哭起来。

    简不眠：“……”

    最后，简不眠安抚了男孩，男孩才勉强止住哭意，坐在地面，着哭嗝，听简不眠开始念文言文。

    简不眠连续念了好多次，眠眠已经会得差不多了，男孩依然双眼迷茫，磕磕绊绊不出几个字。

    让一个从在老式乡村长大的文盲孩子，短时间内学会背诵文言文，的确是一件很难的事。

    老李见他的孩子背不出书，越发越着急。

    眠眠会背了，白越的孩子肯定也会了。

    这个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如果他连累组没有在前十名背出书，而导致组员抹杀，他无法原谅自己。

    老李弯着腰，颤颤巍巍地看了周围的组。

    十个胜利的名额，竟然已经被占了五个。

    这五个组里的成员，都是外来玩家，没有一个星猎者联盟的成员。

    不管怎么样，这都让老李急得拍大腿。

    他几乎要跪下来求他的时候了。

    “哎哟，我的祖宗哟，你的脑瓜子就灵通一点吧，给我快点背会！”

    男孩被自家家长的语气吓到了，涨红脸颊，半生不熟地念起：“庭，庭有枇杷树，吾妻死、死之年……呜呜哇不记得了……”

    简不眠的情绪和老李完全不一样。

    他知道对待孩不能着急，急也没用。

    他摸了摸男孩的头发，蹲下身，又带着对方读几遍《项脊轩志》。

    然后，这个男孩仍是没有学懂。

    男孩意识到了自己在拖后腿，眼睛眨巴眨巴地又要哭出来。

    老李更急了，但他又不认字，教不了自己的孩。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如今十个名额还剩下多少个。

    黑板中本来写有“五”的粉笔字，如今已经变成了“一”。

    只剩下一个名额了！

    已经赢得这场比赛的组，坐在一边歇息，有有笑。

    这些组成员，依然一个星猎者联盟的成员都没有，奇怪得很。

    老李没有将这个奇怪的现象放在心上。

    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孩背不下书。

    白越和眠眠都背完书了。

    如果他的孩也将书背下的话，他们马上可以去抢占这最后一个名额。

    就差他了。

    就差他了……

    老人佝偻身形，面色灰白，身形颤抖起来。

    他缓步上前，断了正在教他孩的简不眠：“简不眠先生，我想带我的孩子去上个洗手间。”

    “好。”

    人有三急，简不眠没多想就答应了。

    老李离开后，简不眠喝了一口气，润润有点干涩的嗓子。

    他不忘看一眼剩余多少个通关名额。

    ……只剩下一个组名额了。

    简不眠并不感到意外，单是教老李的孩，已经花费了四五个时。

    没过一会，简不眠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通关的组成员里，没有一个是星猎者联盟的成员？

    简不眠皱起眉。

    白越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越：“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简不眠：“？”

    白越轻叹一口气：“他们都想让你活下去，所以都没有让自己的孩去背书，自动放弃了这个名额。”

    “……”

    简不眠睁大眼眸，沉默了许久。

    他从没遇到这种情况。

    他不喜欢别人为了他，而牺牲自己的生命。

    简不眠思索许久：“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对了，老李呢？”

    老李去上洗手间，已经有半时没回来了。

    简不眠内心翻涌起不好的预感，对白越：“我们去看看。”

    白越：“好。”

    天才幼儿园的洗手间，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洗手间是很老式的那种，入口处是洗手台，洗手台不是现代风格的那种圆形洗手盆，而是长长一条。

    简不眠一走近洗手间，就看见老李一头埋进了长长洗手台里，身形一动不动。

    白越第一个走上前，拍了拍老李的肩膀，对方仍是没动静后，他索性拽住老李的衣领，让对方抬起脸。

    白越看见老李的脸时，脸色微变。

    “老李死了。”

    作者有话要：

    塔塔这几天就能吃♂到眠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