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都有对立面。

    唯一能压制住邪神恶念的, 只有“善”。

    可善神一直没有诞生，众神们都以为不会有善神的存在，邪神的恶念只能永无止境地增长下去。

    没想到善神终究是诞生了。

    伊西斯很欣慰，忍不住再和塔洛斯了几句话：“你要看看刚诞生的善神吗？他长得可好看了。”

    塔洛斯愣住, 瞳孔微缩。

    “刚诞生的善神”, 落在他耳里, 自动变成了“刚诞生的简不眠。”

    塔洛斯毫不犹豫地回应：“嗯。”

    伊西斯带塔洛斯来到神域的最中央。

    神域最中央是一泓喷泉，喷泉泉水是繁衍之神的圣水，凡人喝了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能诞下子嗣。更重要的, 它能哺育年幼的神明。

    圣水比世间最干净的河流更要清澈, 散发出世人们从没嗅过清新水汽, 冒着温热的乳白雾气。

    伊西斯让雾气散去，显露出被热雾与圣水包裹住的物体。

    塔洛斯没看见熟悉的少年，反而看见了……一颗蛋。

    这颗蛋只有鹅蛋这么大，白白圆圆, 安安静静卧在泉水当中, 被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细细碎碎的水声响起。

    伊西斯笑道：“因为善神是由人类转生成，刚诞生时力量比较弱, 所以要用蛋壳把自己保护起来。”

    塔洛斯耳边嗡嗡响，什么都听不见。他此刻的世界里，就只有这颗泛着白光的圆蛋。

    他去世的恋人, 就沉眠于这颗蛋中。

    塔洛斯许久才慢慢回过神，一字一顿道：“我可以抱抱它吗？”

    “当然可以……”

    伊西斯从泉水中捧起这颗稚嫩的蛋, 双手递给了塔洛斯。

    她有点好奇眼前这个银发男人是什么神了, 竟会对刚诞生的神明这么感兴趣。

    伊西斯随口问道：“先生, 你是什么神……”

    她一句话没完，男人就已经带着蛋，消失在了神域中。

    伊西斯：“？？？！！”

    ***

    虽然突然把蛋从神域抢走这种行为，很不道德。

    可邪神仍是忍不住这样做了。

    这颗蛋里卧着的幼生物，不仅仅是善神，更是他朝朝暮暮都在思念的恋人。

    邪神失而复得了。

    塔洛斯回到了他们的家中。

    黑团看见陛下回来了，跌跌撞撞地钻出来，映入它眼帘的是冰冷高大的男人，双掌合十，掌心盛放着一颗鹅蛋。

    黑团：“？？？”

    合着邪神陛下出去一趟，就带回了一颗蛋！？

    它瞎了吧！

    接下来，黑团看见了更令它瞎的一幕。

    邪神吻了吻这颗蛋白白润润的蛋壳，巧的蛋蛋与高大的男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黑团：“……”

    这颗蛋，不会是那个人类活着的时候，和陛下一起生的吧？要不然，陛下不可能这么快就走出悲痛。

    黑团飞到塔洛斯面前，嘀咕道：“陛下，这颗蛋是哪里来的啊？”

    塔洛斯抬眸：“不用你管。”

    他的脾气比之前好了一点，起码没有直接对黑团“滚”。

    黑团默默闭了嘴。

    *

    塔洛斯将蛋带到卧室，放在床上。

    他用柔软的纸巾，将蛋壳上的圣水擦拭干净，再用干燥的软毛毛毯将蛋包裹起来，防止蛋壳着凉。

    塔洛斯没接触过幼年神明，他只能将对方当作一颗真正的蛋来孵化。

    塔洛斯俯身，用温热的指尖摸了摸蛋壳。

    这颗蛋散发出隐约可见的暖白光芒，像笼罩着一层暖洋洋的阳光。

    邪神一接触到这光芒，满身的恶念仿佛都被轻轻抚走。

    就像炸毛的大猫被一双无形的手顺下了毛。

    塔洛斯脱掉大衣外套，上了床，决定用自身的体温，将蛋孵化。

    蛋对比起一米九几的塔洛斯来，实在是太了。

    塔洛斯怕把蛋压碎，只能用臂弯虚虚地将蛋拢起。

    男人的气息带有浅淡的雪松香气，这是简不眠最熟悉的味道。

    光芒不断闪烁的蛋，接触至淡淡的香气，暖光倏然就变得平和了。像一颗温软的太阳，乖乖巧巧地卧在塔洛斯的怀中。

    塔洛斯没能抱这颗蛋抱多长时间，时间仅仅只是到了晚上。

    他就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咔嚓声。

    这颗蛋的蛋壳，冒出细细的裂缝。

    ——善神要诞生了。

    ***

    简不眠觉得自己这一次肯定会死得透透了。

    他倒是没什么怨言，因为他本该就在那场车祸中死掉。无限世界让他多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反而觉得自己捡到了便宜。

    不过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挺多未来及完成的事。

    比如没能和塔洛斯一起领结婚证、没能去塔洛斯工作的地方看一眼、等不到区里的流浪猫们长大……

    希望下辈子有机会吧。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

    简不眠带着这个想法，陷入了长眠。

    他以为死亡是什么都没有了，不会再有意识。

    没想到，他死后，发现自己竟来到一个暖暖白白的地方，四面是蛋壳色的墙壁，散发出温暖的光。

    他蜷缩在里面，睡了很久。

    半梦半醒间，他隐约听见了塔洛斯的声音。

    ……是幻听吧？

    紧接着，他嗅到了熟悉的雪松气息，与蛋壳独有的香喷喷奶味裹挟，将他的全身包裹，弄得他很舒服，昏昏欲睡。

    他察觉到把他装进去的空间，被人不断抱起，放下，抱起，最后迎接他的是一次又一次温柔的抚摸。

    简不眠很好奇是谁在摸他。

    突然间，他的脑海中弹出一行文字。

    这种突然弹出来的文字框，很像他当过几分钟邪神时，听到的“恶念”。

    但文字所显现出的内容，并不是充满恶意的恶念，甚至连文字颜色也不像恶念那样呈血红色，而是呈暖洋洋的金色。

    【想要你快点破壳。】

    【想拥抱你，想亲吻你，想守护你。】

    【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这些文字所带有的情绪，与“恶念”完全相反，……更像是善念。

    简不眠听着这些温柔的善意，内心莫名感到悸动。

    ……他听见了这个人的善念。

    他是不是该回应一下对方？

    ——应该要回应吧。

    不然这会显得他很不礼貌。

    简不眠懵懵懂懂地想着。

    这个想法刚刚落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承载着他的白色空间蔓延出裂缝，咔嚓声越来越频繁响亮。

    最后，他整个人一空，往裂缝中跌落。

    简不眠摔到了一个软绵绵的地方。

    他的视野逐渐清晰，睁开眼，看见的是雪白色的天花板，身下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条纹格子床单。

    床单有点湿，沾着一点蛋壳碎末。蛋壳碎末和液体，似乎都来自他身上……

    简不眠低头，看见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少年浑身沾满从蛋里带出来的透明黏液，更有不少蛋壳碎末，黏在他的皮肤上。

    简不眠：“……”

    ……他是来到天堂了吗？

    他来到天堂的方式，也太奇怪了。

    简不眠想看看附近有没有衣服，结果他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俊美面庞。

    刹那间，简不眠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是之前的他，认为再也不会见面的人了。

    “塔洛斯……？”简不眠懵懵地低喃。

    “是我。”

    久违的低沉的男声响起，听得简不眠耳膜发痒。

    “唔……”下一刻，简不眠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手盖住，发丝被对方的五指穿过，迎面而来的——是温柔而热烈的吻。

    塔洛斯看见简不眠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身边时，他什么都来不及想，第一反应是想让对方再也离开不了他。

    少年的双唇，带有滚热的温度与棉絮般的柔软，让邪神控制不住地沦陷下去。

    他的恋人，有心跳，有温度，是活着的。

    没有死去。

    这个念头，一遍又一遍在塔洛斯内心闪现而过，每闪现过一次，他内心仿佛有大片的绚丽烟花炸开，热烈夺目的光芒，洒了他满身。

    简不眠本以为自己又会被塔洛斯亲得喘不过气，没想到直至亲吻结束，他没有感到丝毫窒息感。

    甚至被亲得挺舒服……

    等等，这不是在纠结这个的时候。

    简不眠睁大眼，盯着塔洛斯，问道：“塔洛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塔洛斯和他一起死了？？

    不要吧。

    塔洛斯低笑一声，和简不眠慢慢解释了来龙去脉。

    简不眠听完这番事，漂亮的面庞尽是惊讶的情绪。

    他目瞪口呆，喃喃道：“所以，我现在是神了……？”

    “对。”

    简不眠沉浸在震惊中。

    怪不得他能复活，能听见善念，与塔洛斯亲吻却不感到窒息。

    ……一切都有了解释。

    简不眠被塔洛斯抱在怀里。

    两个人的体型差其实挺大的，他在塔洛斯怀里像一种昂贵的精美人偶。

    塔洛斯轻轻抚摸他的背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低哑的声音响起。

    “我再也不用害怕你会离开我了。”

    “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没有什么比双神之间的爱恋更漫长的事了。

    许久，塔洛斯听见简不眠的声音，微弱地响起。

    “塔洛斯，我现在还没穿衣服，你先放开我，我去换衣服……”

    简不眠觉得没穿衣服的感觉太奇怪了，更不用塔洛斯对他又亲又抱。

    塔洛斯没有放开他，反而把他抱更紧了。

    简不眠：“？”

    他看见眼前俊美的邪神，低笑：“今晚先不用穿。”

    简不眠：“……”

    不知怎的，他竟能瞬间反应过来塔洛斯想对他做什么。

    可能是他们在一起太久了，他太熟悉塔洛斯的性子了。

    塔洛斯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和他再亲密一点，亲密到两人负距离。

    简不眠没有抗拒，乖乖待在塔洛斯怀里，涨红脸颊，任由对方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