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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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岗西坡军寨,之前是照哨垒标准修造,伐木作栅,寨中仅百余步见方,非常的狭;目前除了已驻入一营精锐外,还暗中运入的大量物资储备于此,极其拥挤。

    公廨大帐占地也极为有限,原木搭建两排狭窄厢房充当诸曹公厅;还有将吏休息的集体宿舍,有议事厅、有指挥大帐。

    指挥大帐居中有一张丈余长的木案,其上用松树脂、河砂制作的沙盘,清晰无比的显示出舞阳以北的汝水、颍水地形。

    徐怀站在木案,审视沙盘,问陈子箫、周景:“敌军在许昌、宛丘的部署,都摸清楚了?”

    陈子箫道:“岳海楼春后从明溪河撤军,其主力撤回宛丘(陈州治)休整,其麾下大将蒋昭德也弃召陵城北还许昌(许州治)。我们北出雀岗,许昌那边没有动静,宛丘有两千兵马从商水西进,在这座叫黑石沟的寨子里驻扎下来,距离北岸长坡约四十里路程!”

    召陵故城就在雀岗东侧十数里外,但杨麟从蔡州撤出时,除了纵火烧毁召陵城中街巷外,还掘开召陵南侧的老榆河堤,引水灌入召陵。

    去年秋后,岳海楼麾下将领蒋昭德率部南下进逼驻守舞阳的刘衍所部右骁胜军,也没有修缮召陵残城,而是在召陵残城的西南侧修造营寨。

    不过,蒋昭德春后撤还许州,较为从容将营寨摧毁才走。

    现在召陵故城,基本上就剩几截残破城墙。

    “我们商议许久,”陈子箫站在沙盘前,介绍他到雀岗后反复琢磨后的守御作战计划,道,“当务之要,是要南北两岸建立稳定的往来,召陵残城也需要派出人占据,以便模糊叛军的视线!”

    楚山前期要尽可能避免引起岳海楼的警戒,连雀岗这边都没有派太多的人,更不可能派大量兵马进驻召陵,对残城进行着修缮。

    一般来,破山开渠要在汝水北岸进行,楚山当务之急,就是需要在北岸建立稳固的防御,确保上万青壮民夫、匠工破山开渠之事,不受敌军的滋扰,而非将有限的资源及人力浪费在南岸召陵城的修缮上。

    然而问题在于,楚山弃近在咫尺的召陵残城不占领、修缮,突然间将上万人马及不计其数的资源运过汝水,岳海楼即便无法洞察楚山真正的意图,但哪怕出于卧榻之下不容他人酣睡的思量,他都会第一次时间调兵遣将进逼过来,将楚山兵马从汝水北岸逐走。

    想要迷惑岳海楼,引开叛军的视线,哪怕会因此浪费颇多的资源及人力,楚山还是要先分兵去守召陵残城,并投入资源对残城进行修缮。

    这么一来,岳海楼就极有可能会误以为楚山在雀山及北岸长坡的动静,是要建造一个能对许州、陈州保持一定压力的前出营垒,会误以为这是楚山兼领淮上西翼防线之后正常的防御体系完善,而非突然间要搞其他什么大动作。

    唯有如此,前期才有可能令岳海楼懈怠,将一些时间、精力以及资源浪费在对应的防御部署,为楚山再争取半个月到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这个当中极为关键的一项工作,就是要在雀岭与北岸长坡之间建立稳定的联系。

    一旦大规模的青壮民夫、匠工正式进入北岸长坡破山开渠,到时候岳海楼也能意识到问题所在,必然会集结大规模的兵马|强攻过来。

    到时候南岸需要快速支援北岸,源源不断的输送粮秣、人马,又或者考虑最坏的情况,抵挡不住敌军的攻势,不得不暂时放弃破山凿渠的计划,这么多人马、民夫要快速撤到南岸,靠渡船是远远不够的。

    此外,敌军还控制着汝水入淮附近的淮川城。

    这也意味着敌军在颍州的水军,能经淮川进入汝水,逼迫雀岗协同作战;楚山在周桥、信阳操练的水军,却没有办法进入汝水作战。

    单纯在南北两岸连舟建浮桥,太容易为敌军摧毁。

    陈子箫、周景、唐天德、喻承珍以及庄守信之子、负责率领匠师队伍的庄庸,反复研究过几个方案,决定在雀岗与北岸长坡之间建造悬索吊桥。

    当世,吊桥又称笮桥,笮,乃竹篾拧成的索,便是桐柏山里常见的竹索桥。

    不过,早年桐柏山里的竹索桥,多建于跨度不大的溪涧,还需要两侧有天然固定物,如巨树或坚固崖岩凿孔。

    即便如此,竹索桥的承载力都是极为有限的,无法同时承担十数载满物资的马车或数十人同时通过。

    桐柏山用瓶形高炉冶炼精铁,打造铁索的成本大降,去年就着在桐柏山修造铁索吊桥,积累了一些经验。

    陈子箫他们计划在雀岗这边建造铁索桥——雀岗与北岸长坡的岩层距离水面的高度都非常有限,同时河道跨度宽达百步,陈子箫他们则计划开采石块,在雀岗延伸进河道的石崖之上垒砌七八丈高的石墩高台作为支撑。

    “这座石台铁索桥,非短时能成,而最终会因雀岗东侧填石截河而失去作用,但仍然需要同步去建,”陈子箫道,“这考虑到我们在北岸一旦大规模破山开渠,敌军大规模集结进逼过来也需要时间——这座石台铁索桥是为敌军在北岸大规模集结发动攻势所预备!”

    “喻先生,滍水北泄可能流经的低陷带,大体在什么位置?”徐怀指着沙盘上,问喻承珍。

    沙盘制作不易,喻承珍拿虚指沙盘之上,大体将他这段时间安排人,于雀岗北岸所确认的、地势低陷的泄水带,指给徐怀看。

    于北岸长坡破山开渠,目的是利用低陷带作为天然河道,将滍水导往颍水。

    这当然不可能是条南北向的直线,据喻承珍所遣人初步测定,这是一条先北后东,一直延伸到宛丘(陈州治)南侧的商水县,都是相当明确的低陷区。

    “需要十名熟悉测地之法的匠师,编入斥候队,即刻潜往这一区域,对地形作进一步核实!”徐怀沉吟道。

    陈子箫、周景皆眼睛发亮,异口同声问道:“节帅是想”

    “汛季将至,能赶在年前将北岸长坡凿开,就已经是相当顺利了——”徐怀皱着眉头沉吟道,“冬季滍水、澧水枯瘦,引泄往北,也不可能冲破颍水南岸的大堤,经颍水河道入淮,只能沿着低陷地形一直往下方倾泄”

    滍水、澧水冬季的流量很低,显然不可能形成漫灌整个颍水中下游的大洪水,使陈州、颍州、蔡州北部都变成一片汪|洋水泽。

    然而冬季北泄之水,只要被颍水南岸河堤挡住,还是会淹没某个范围相对较的区域。

    徐怀就是要周景亲自负责,差遣人,将这个区域找出来。

    因为后世并没有滍水再次变更河道入汝的记载,这个区域很可能就在宛丘、上蔡、召陵三地之间的商水县境内。

    当然,还要考虑到宛丘、商水县境内的颍水,在南岸还有一些不成规模的支流,倘若位于低陷区,会成为疏水通道,也需要提前确认出来。

    这项工作接下来将成为敌情刺探专组在雀岗的重中之重。

    将这事情吩咐下去,徐怀不再去想淹水区的事情,详细询问喻承珍及庄守信之子、负责率领匠师队伍的工官庄庸,石台铁索桥的建造细节。

    营寨中准备了简单的夜宴,夜宴过后,苏老常、殷鹏等人从舞阳城赶来雀岗。

    虽徐怀之前与史轸在叶县坐镇,诸多已在推进的事宜,都会及时呈于他的案前,但整个夜晚,徐怀还是拉着苏老常、殷鹏、陈子箫、徐武坤、周景、唐天德、喻承珍、庄庸等人推敲结桥、开渠以及防御部署等事的诸多细节。

    徐怀也令傅梁、杜武、史琥、王章、乌敕海等中层将领都参与进来讨论。

    时间有限,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所做之事又皆艰难、工程浩大,涉及到的作战部署,可是是楚山崛起以来前往未有的复杂。

    诸多中层将领能参与进来讨论,对各自的提升都是难以想象的。

    楚山众人,绝大多数都出身草莽或底层武吏、贫民,但这些年来成长飞快,阅历见识以及能力,都要比当世一些将门出身或苦读十数年、数十年科举出身的将吏都要强出一截。

    他们除了跟随徐怀一步步从底层崛起,真正熟悉包括统兵作战在内诸种事务的细节,有着吃苦耐劳的务实精神,还有一种很重要的原因,只要有会,徐怀就会尽可能细致的拉着众人推敲诸事之详略。

    徐怀也勒令诸部将吏,不论职衔高低,都要养成事前拟定方案、事后进行总结的习惯。

    一批批选拔中下层军将武吏进入武士斋舍修习,军阵兵法之讲解,也都是切合实例,天文地形水利器械等,都有涉及,甚至还定期开拓不同的专项修习,从各个层次提升中下层将吏的素养。

    次日一早,一宿未睡的徐怀先签署令状,先着郭君判代领召陵县,率五营厢军及两千青壮进入召陵残城部署防御及修缮召陵残城。

    倘若破山开渠之事能顺利进行,明年入夏之后,汝水以北的颍河水系,包括支流在内,承接上游来水将暴增数倍,其中下游两岸势必变成为一片汪|洋水泽。

    而岳海楼短期间并没有能力组织到足够数的军事,为颍水修造更为坚厚的大堤。因此在接下来三五年间,楚山很可能就不用再提心来自北面的军事威胁,也就确实可以恢复桐柏山与汝水之间的县政。

    召陵恢复县政,仅仅是提前了一步而已。

    当然,为了保证这一计划能顺利进行,舞阳、召陵仅调集殷鹏、陈子箫两部外加侍卫亲兵营,兵力也是远远不够的。

    徐怀又签署一系列军令,着徐心庵、唐青两部进一步扩编到五千正卒,将东翼防线重点收缩到信阳及罗山新城,将九里关正式移交荆湖北路都部署司接掌,令韩奇所部扩编到五千正卒,令陈子箫所部第六厢调到淮源待命的兵马也作一步的扩充,另调十营厢军,进入新驿道开辟沿线所部署的营垒待命;诸牧场除保留必要的种|马,其他所牧养战马都编入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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