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大锅饭做好,萧圆将多余的饭铲盆里，只留下锅底一层锅巴,开始火炕着。

    炕锅巴只能用火，萧圆怕林川控制不好火候，就自己去烧，她让他出去玩,他也不去,就站在灶台边上等着。

    萧圆猜想他可能没有朋友，出去乱串也是犯傻,也就没有强制他出去玩,怕他无聊,她坐在灶台底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谈心。

    “你妹妹呢？我来了有一会儿了，都没听见她的哭声？”

    “她在朱大娘家。”

    “朱大娘？不是周大娘？”

    “朱大娘。”

    “你爹干什么还将你们托给不同的人？”

    “不知道。”

    “以前也这样吗,你爹不在家，你妹妹在别人家,家里就只剩你一个人？”

    “有保姆的话，就待家里。”

    “没有保姆的话,家里就只剩你一个人？”

    “嗯。”

    “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你每天在屋子里闷着，不觉得没劲？”

    “”

    萧圆看他不话，就没再继续问，想必是会觉得没劲、是会觉得无聊的，可他不在家待着，似乎也没别的地方好去。

    很快第一锅锅巴就炕好了,萧圆先掰了一大块给林川吃，剩下的就全都用几个干净的大碗盛着放凉，锅巴必须放凉了才能搁瓦罐里，不然密封的坛子里有水蒸气，锅巴就全发霉了。

    随着一锅一锅的锅巴出锅，萧圆就看林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她揉揉他的脸：“特意做这么多，够你吃很久了。”

    一大一就这么在厨房里炕锅巴，顺便在随便聊聊。

    忙到傍晚，萧圆才将所有的米饭都炕成锅巴，锅巴一盛出来，她就随倒了点水进去，就着锅底的余温，等那点水烧开，喝起来味道也很香的。

    她和林川两个把已经放凉的锅巴放到坛子里，剩下的还热着的就交待林川等凉了再装。

    眼看事情忙完，她就准备走了：“时候不早了，姨得回去了，那几颗青菜，姨明儿个再过来给你煮粥喝。”

    林川看着已经塞满的一坛子锅巴，还有那边正在晾凉的大半盆锅巴，就想让萧圆也带点走：“你也带点走吧，好多呢。”

    萧圆怎么可能要？她帮着

    林川将放满锅巴的那一坛子搬上了二楼：“你晚上饿了就吃点，姨有吃有喝的，不差这点，你不行，你还在长身体呢。”

    放好坛子，萧圆就准备下楼走了：“好了，姨真得走了。”刚下到一楼，正好碰到来给林川送饭的周大姐。

    周大姐看见萧圆也很诧异：“你怎么在这？”自从上次跟萧圆吵过以后，她就再没去过卫生院了，今天还是在那之后的头一次见面。

    萧圆看她里只提着一个饭盒，就有些看不过眼：“我大姐，你怎么就打了那么点饭？人半大子，吃穷老子，他老子没给你钱还是咋地？那么点饭，够谁吃的呀？”

    周大姐一听就有些火了，姓萧的什么意思？是想她苛待孩子么？她抖了抖自己中的饭盒：“你乱嚼什么舌根，这么大一饭盒，我个大人吃着都撑得慌，他一个孩子吃还能吃不饱？我劝你消停点吧，别老煽风点火的，唯恐天下不乱。”

    完就朝萧圆身后的林川招：“川子，这样的人你以后就别让她进门了，没的挑拨你们父子感情，快过来啊，吃饭了。”

    林川没动。

    萧圆推了他一下：“去吧，去吃饭吧，饭钱你爹都给了，你要不吃，不是白白便宜别人了吗？”

    周大姐气急，指着萧圆的鼻子骂：“你什么意思？是要我克扣川子伙食吗？我是像缺那点钱的人？”

    “算了，我懒得跟你解释，我看你就是条疯狗，逮谁咬谁，我这巴心巴肝的给川子送饭，人家川子都没什么，你个外人倒有脸在这三道四的，你的着吗？”

    “你东拉西扯的这么多干什么？你就林团长有没有给你钱不就完了？”萧圆推着林川下楼，直接站到周大姐跟前，“我看林大团长脾气是不好，但应该不是那种占人便宜的人，就算他不想给钱，你周大姐能答应？”

    周大姐眼睛充火，死死瞪着萧圆：“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他媳妇儿，你管的着吗？”

    “你拿着人家亲爹的钱，还不给人孩子吃饱饭，我看不惯我就，咋了？你能做，我还不能了？”萧圆才不怕她呢，大不了就离开这个破地方呗。

    周大姐瞪了萧圆一眼，一副不屑跟她话的架

    势，转而问起了林川：“川子，你跟大娘，大娘给你打的饭，你够吃吗？”

    林川抬头看了看周大姐，又看了看萧圆，没敢话。

    萧圆大概知道他的顾虑，她站到林川前面：“你别为难人家孩子，人家孩子不敢得罪你，我不怕你，那天在医院里我都跟你们了孩子吃不饱，结果你今儿还跟以前一样，你什么意思？欺负孩子不会跟他爹告状？”

    周大姐深吸了一口气：“你闪一边去，我得亲口问问孩子，我一个大人都吃着肚皮撑，他一个孩子怎么就吃不饱？”

    萧圆稳稳的将周大姐挡住：“这有什么好问的？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的快不是很正常么？你也是当过娘的吧，你家子十几岁年纪是不是吃的一样比谁都多，都是过来人了，装什么装？”

    周大姐被萧圆气的话都不出来，或者就是压根就不过，她绕过萧圆，从她身后一把薅住林川，想将他从萧圆身后揪出来。

    “川子，你跟大娘，你到底能不能吃饱，大娘不想跟这个疯子话。”

    萧圆看周大姐拼命的拉扯林川，自是拼命的护着：“你为难个孩子算什么本事？你放开他，快点撒，还好意思是疯子，我看你才是疯子”

    三个人拉扯来拉车去，就跟玩简易老鹰抓鸡似的，周大姐是老鹰，萧圆是护鸡的老母鸡。

    “啪！！！”

    周大姐里的饭盒掉到地上，饭菜撒了一地。

    萧圆趁着周大姐愣神的功夫，一把将林川从她里拽到自己身后，指着地上的饭菜问：“两个窝窝头，一点白菜和土豆，一滴荤腥都没有，就这么点吃的，你也好意思舔着个大脸孩子能吃饱？”

    周大姐反应过来，索性破罐子破摔：“土豆白菜怎么了，我们平时都是这么吃的，打仗那会儿没得吃，树皮草根还不是照样吃？怎么，你以为这里是地主老爷家呢，顿顿大肉白面？”

    “以前还不给工资呢，你们现在不发工资试试？饭菜就饭菜，扯什么解放前？我就问你他爹了你多少钱？”萧圆觉得就凭林大团长那么骄傲的性子，是绝对不会不给钱的，而且是只会给多，不会给少。

    “要是他爹没给钱，那你

    随便打什么饭都行，毕竟你是好心帮忙，能想着给孩子送口饭吃就算有良心了，可要是孩子他爹给了钱，你再这么糊弄就过分了，毕竟人家爹出任务是为国做贡献，你要是连人孩子的饭菜都给密下来，那就是缺了大德，丧了大良心了。”

    周大姐插着腰直喘气：“你少管闲事，等孝中回来，我肯定会和他的。”

    萧圆步步紧逼：“有什么不能跟人的？你没做亏心事，你就大大方方的出来，林团长临走前给了多少钱，你花了多少钱，食堂里面就每天就那么几样，一对就对上了，好算的很。你别不是想着川子老实，不会跟他爹他每天吃了什么，你好从中赚个差价？”

    周大姐气的满脸通红：“你，你胡什么？我是那样的人么？算了，现在是好人不能做了，成，川子的饭我还不给他打了，你找别人打去吧。”完转身就走。

    萧圆忙上前一步拽住她：“你走什么走，你不给人打饭，就把钱还回来，你拿着人家的钱，又不给人打饭，咋地，想明抢啊？”

    周大姐没走成，气的破口大骂：“你到底想干什么？怎么哪里都有你？我好心好意的帮孩子打饭，你在这搅来搅去搅的饭盒都打了，没完了？”

    “真正欠你的是红军，不是我们，你老找孝中的麻烦是想干什么？人家孩子已经够可怜的了，你还在这挑来挑去，我求你也积点德，少折腾他们父子行不行？”

    萧圆都气笑了：“就你也好意思我？你知道人家孩子可怜，你还密人家的饭钱？到底是谁缺德？你还别不承认，你要是没密，你就人家孩子爹给了你多少饭钱？你啊，你家不差钱的，你咋不呢，你有本事就啊？”

    周大姐气的没辙：“我不跟你，我等孝中回来会跟他交待的。”掉头又想走。

    萧圆肯定不能让啊，她硬拽着她的胳膊将人给拽到客厅那边，得亏这两天好吃好喝好睡的休息了几天，她现在的体力还行，不然真对付不了周大姐。

    “要点脸的赶紧把钱还回来，别逼的我找你老头评理。”

    周大姐老脸一阵青一阵白：“你，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

    萧圆冷笑：“咋了？你还想威

    胁我啊？你要是敢威胁我，我先把你名声搞臭，我还要问问你老头，我得指着他鼻子问，我就问他下的兵在外面给他卖命，他媳妇在后面苛待人家孩子算怎么回事？我倒要看看他那老脸要不要了？切，还威胁我？先把自己屁——股擦干净再吧。”

    周大姐冷冷看了萧圆一会：“这大院里除了我，你还能找旁人给孩子打饭？”

    萧圆真听不下去：“你行了吧，他自己不能打饭？离了你还活不了了？也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吧！我劝你少废话，赶紧把孩子爹给你的钱还回来是正经。”

    太能磨叽了，她都饿了。

    周大姐怒目瞪着萧圆，她突然发现人家的竟然很有理。

    “瞪什么瞪？赶紧还钱！”萧圆都快觉得自己是个讨债的了。

    周大姐被逼的没法子，只得恨恨甩下一句：“等着，我回去给你拿钱！”

    萧圆本能的又一把拉住了她，然后惊觉自己可能有些反应过度，她又立马松开了周大姐，给自己找补了几句：“林团长是给了你多少钱钱啊，还得特意回去拿？”

    萧圆就发现周大姐脸色一惊，这一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躲过离她只有一米的萧圆的火眼金睛：“林团长到底给了你多少钱？平常几块钱，你周大姐随身就有吧，哪里用得着你特意回去拿，川子他爹该不会给了你百八十块吧？”

    周大姐一把推开萧圆：“多退少补！我用不完会还回去的，总之我问心无愧，我这就回去给你拿钱。”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周大姐人一走，屋里就只剩下萧圆和林川，萧圆看着地上的土豆白菜外加窝窝头，就有些气不过：“你爹他就是猪脑子，打个饭而已，竟然给那么多钱，那么老多钱，不擎等着被人密么！”金钱迷人眼，老革命大姐也不会免俗的。

    萧圆这边骂的起劲，就见林川去捡地上的窝窝头，她怕林川还要捡地上的白菜土豆吃，也顾不上骂他爹了，赶紧跑过去拉住他：“白菜土豆就算了，窝窝头把皮撕掉还能吃，那菜都脏了，吃了会拉肚子的。”

    林川一脸可惜的盯着地上的白菜土豆，她快速的用将地上的菜抓进饭盒，准备倒到外面，结果她一开门，就见隔

    壁邻居正探头探脑的朝她这边看，看见萧圆出来，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哎哎，刚才你们里面咋了？我听着好像是吵架了，跟谁吵的呀？”

    萧圆看了看饭盒的饭菜，想着倒掉也是可惜，于是就跟大姐打起了商量：“大姐，刚才周大姐把孩子的饭盒砸了，里面菜都洒出来了，不能吃了，你家养鸡了吗？有鸡的话，就给你家鸡吃。”

    大姐一边点头，一边已经伸了过来：“养了，养了，鸡刚回来，我正瞅着没粮食喂呢。”

    萧圆没有递过去：“大姐，你家黄瓜脆甜脆甜的，你再给我来两根呗。”

    大姐缩回，一脸的不高兴：“妹子，你这菜都洒了，不能要了，咋还好意思跟我换黄瓜呢。”

    萧圆想想也是：“那就一根吧，孩现在没菜吃，你个做大娘的，不得表示表示？远亲不如近邻啊！”

    大姐嘴巴直撇，最后还是去摘了一根点的黄瓜递给萧圆：“给你，我这都吃亏了，你把快把饭盒给我，我倒给鸡吃了，就还给你。”

    萧圆一看是个黄瓜没接：“大姐，你男人跟他爹可是战友，你太气了不合适吧。”

    大姐看着萧圆：“我妹子，你你这图啥呢，人家林大团长嫌你嫌的跟什么似的，你对人孩子掏心掏肺的，你图什么呀？”

    萧圆顿了一会：“唉，我这不是心软看不过去吗，你是不知道这孩子有多可怜，那什么周大姐你知道吧？好家伙，她把林团长给孩子的饭钱给密下了，百八十块钱呢，这么多钱，就给孩子吃白菜土豆，丁点荤腥都没有”

    萧圆是不会替人保守秘密的，谁做了缺德事，她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横竖自己将来拍拍屁股走人就完事了。

    她也不用担心周大姐会对川子报复，川子是个孩，他还什么都不懂呢，周大姐这个哑巴亏，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个贱人，你在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