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兮辞在拍《破碎城堡》的这段时间, 信息处于半封闭状态。

    不是她被封闭，而是她为了角色状态而选择去封闭。

    所以她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比如她差点在网上又火了一通。

    别人或许不知道是谁干的，卫楚却是知道的。从视频的角度, 不难发现拍摄者当时所在地，而那天他撞见的林溯儿差不多就是那个方向。况且，林溯儿当时拿着手机, 有工具也有动机。

    卫楚不知道温兮辞知不知道, 但是看样子, 她好像不知道……

    他犹豫着要不要和温兮辞, 从得知开始，他犹豫了快一天。

    周凛生发现他这一天都不在状态，NG了五六次后，他怒地把手里剧本一扔，“卫楚你怎么回事？不行就换个人演！随便抓个人来都演的比你好！你要是一直是这个状态的话那你也不用拍了, 趁早回去躺着！”

    卫楚被骂得狗血淋头，可他也知道是自己的错, 并不敢吱声。

    周凛生让他今天别拍了，先拍别人的。

    温兮辞今天没戏份, 在酒店休息。卫楚想了很久, 一咬牙，跑去找她。

    温兮辞在睡觉, 情绪消耗过大，很费精力, 所以她没拍戏的时间都在休息。

    卫楚到的时候，贝贝去开门，看到是卫楚，贝贝请他在厅等一下, 她去叫温兮辞起床。

    温兮辞住的是套房，有一个客厅。

    卫楚等温兮辞的时间里，坐立不安。他不知道该不该，只知道如果不的话，他觉得他会后悔。

    温兮辞有点起床气，被不情不愿地叫起来，懒洋洋地出来见他。都是熟人了，也不用太客气，她开门见山地问：“啥事儿啊？”

    卫楚挠挠头，“那个……有点事情和你……”

    他的神色太为难，温兮辞笑了笑，“你嘛。”

    “之前……林溯儿会在那天来面试，是我通知她的，我告诉她周导在，让她赶紧过来……”

    温兮辞挑眉。

    她还真不知道这个，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

    原来是他么？怪不得了。她一直很好奇林溯儿哪儿得来的消息，怎么能那么巧地去堵周凛生，原来是有个男主在这儿通风报信。

    不爽肯定是不爽的，毕竟之前匆匆忙忙赶去阻拦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起来，她拿到这个角色也是很不容易，一路上都是忐忑。

    “我很抱歉……”他看起来更加局促。

    温兮辞长长舒了口气，她摆摆手：“算了。”

    反正那次他的通风报信也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她除了算了，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总不能拉着他衣领跟他上一架。

    卫楚看她的眼神有点闪躲，他接着吐露：“那个，她和我了很多……你不好的事情，所以我一开始才会对你敌意那么大……不好意思啊。”

    温兮辞等着他一样一样地吐清楚罪状，默默一句：“没事……”

    “还有就是有些事情我觉得我得跟你……那什么，就是录十五天的时候，她有让我刻意地针对你，孤立你。”他挠挠头，耳根都红了，“不过我没听，因为我那时候开始发现，你好像没有她的那么坏。而且……你也不会被孤立到，他们都很喜欢你。”

    他没的是，倒是林溯儿多多少少有些被孤立了。

    温兮辞可真是没想到林溯儿这么……幼稚。似乎总在做一些令人发笑的事情。

    该她被保护得太好了吗？才会像温室的花朵一样，仿佛不沾世事。

    可是哪有花朵是这样恶毒的呢？联合林溯儿所做的所有事情，如果她没有和闻寒时有这个协议，如果她不是林家的亲生女儿，那她是不是就被雪藏得悄无声息？可怜到好不容易有部电视剧都要被抢走的那种程度。

    温兮辞勾了勾唇，只觉得当初和林家她和林溯儿只能存在一个的决定无比正确。人和人天生讲究点眼缘，她和林溯儿实在没这东西。而事实也证明，她讨厌的人……就是很糟糕。

    卫楚等不到她声音，紧张又局促，“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网上的那个视频……我没有证据是谁发的，但我昨天有看到她，角度差不多，我觉得应该是她。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这个……”

    温兮辞有点懵，“什么视频？”

    “啊？”卫楚傻傻地掏出手机，试图翻出来昨天看到的那个视频，可是一开才发现视频已经被下架了。温兮辞凑过来，和他一起看到了一个空白的崩掉页面。

    四目相对。

    卫楚：“……”

    这下好了，百口难言。

    他只好笼统地解了下那个视频的内容。

    温兮辞怎么也是混娱乐圈的人，很容易就听懂了林溯儿做了什么。无非就是剪来剪去的，把她剪成一个千夫所指的恶毒女人罢了。

    至于她没听到风声，八成就是已经被压下去了。至于是谁有这个能耐，不是林昀珩就是闻寒时。

    温兮辞心里悄悄琢磨了下。

    面对卫楚的自责，她叹了口气，选择了原谅：“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卫楚有些受宠若惊，不可思议道：“你不怪我吗？”

    他原以为……她会怪他……毕竟他曾经和林溯儿是一伙的，试图对她造成伤害。

    温兮辞看上去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生气，她摆摆手：“倒也不是你的错。不怪你。”

    她是很清醒的一个人。

    倒也恰是这句话，击中了卫楚的泪点。他之前是真的误会温兮辞了，她明明是一个很棒的人，没有林溯儿的那样不堪。可他却因为林溯儿的一面之词，就对她误解这样大。他是真的羞愧不已。

    卫楚实在难堪，面对温兮辞，他像是在玷污一块洁白的美玉。

    温兮辞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杨……卫楚，别放在心上了，今天不是有你的戏份吗？快回去吧，大不了给你个机会，回头请我吃饭谢罪。”

    卫楚没想到她这样好脾气，他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没问题，回头请你吃好吃的！”

    他总觉得最近温兮辞对他温柔了很多。之前录综艺的时候对他很冷漠，现在却完全看不到冷漠的影子。像是……像是变了一个人？

    卫楚出去了，温兮辞却沉默了。

    她刚刚下意识要喊出来的名字是……杨宇……

    她崩溃地闭了闭眼。她好像，入戏太深了。

    即使和卫楚的是现实生活中的事情，她也控制不住地发散着想象，想象着他是她的丈夫，是苏敏的丈夫。

    温兮辞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戏刚刚开拍，她必须得这样。只有更好地代入情绪，她才能更好地进行演绎。

    想起卫楚的事情，温兮辞先是给闻寒时发了个信息试探：［视频是你动的手吗？］

    闻寒时：［什么？］

    ——那就不是了。

    温兮辞又去问林昀珩，林昀珩迅速承认下来：［我和大哥弄好啦，你不用操心。］

    弄好了什么？？

    温兮辞管他要视频，林昀珩发了一份给她。

    她点开看完，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发生了什么。

    原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不知道，只是被林昀珩压了下去而已。这种都不必知道就会被解决得妥妥当当的感觉，她还从来没有感受过。从前她羡慕林溯儿被保护在象牙塔中，单纯得不晓世事，却不知在曾几何时，象牙塔中的公主，悄然换成了她。

    林昀珩还叮嘱：“你不用放心上，我们法务部已经去找林溯儿，要求她提供完整视频。现在网上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等完整视频出来，对你的影响就会降低很多很多。这件事里你本来就是受害者，不用管他们。”

    温兮辞又问：“你怎么知道是她？”

    “查到的。”

    如实以告，毫不隐瞒，并没有因为林溯儿是和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妹妹就偏袒丝毫。反而是对她，极尽偏爱，为她保驾护航，恨不得将她完完全全地保护起来，而不用她操一点心。温兮辞渐渐的有体会到拥有哥哥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她弯了弯唇，“那就，拜托你处理了。”

    “哎，你什么意思？什么拜不拜托的？还当不当我是你哥？”

    温兮辞勾着嘴角，“那就不了。”

    “本来就不该。”他凶了一下，又没忍住地开心起来，“在剧组怎么样？吃得还好吗？睡得好不好？不行，我过两天去看看你，不然我放心不下。”

    “不许。”她拒绝，“我生活得很好，你不许来扰我工作。你好好忙你的，我工作完就回去了。”

    林昀珩不想，“哥哥都想你了。”

    “你不是每天都在想我么。”她很不要脸地道。

    林昀珩笑了起来。

    也对。

    他没有再和她抗议，只交代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其他的事情有他在呢。

    温兮辞和他的距离在不断拉近，想了想，她把今天卫楚和她的林溯儿做的事情告诉了他。

    林昀珩不过知道一点儿，就觉得林溯儿很过分，那她不介意让林昀珩多知道一点。

    等温兮辞完，林昀珩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原来从一开始，林溯儿对温兮辞就是有敌意的。很早之前就有，而且她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过分。加上这次拍视频的事情，林昀珩对林溯儿仅存的些许亲情算是彻底消耗殆尽。

    他咬了咬牙，对温兮辞：“我不敢想象，人性能恶至此地步。”声音几乎可以是咬牙切齿，“我会跟她好好算算这笔账的。”

    温兮辞没有多管，她最近太忙了，林昀珩会处理，那就交给他处理吧。

    她告诉林昀珩主要是觉得林溯儿这样虚伪的面目不能只有她和卫楚知道吧？既然已经被撕开了一角，那她觉得全露出来也无妨。

    林昀珩本想回趟家，但是他今晚有个宴会必须参加，也就只能先赶去宴会。

    闻寒时见温兮辞发了个奇奇怪怪的问句过来，他再问回去的时候她却是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

    闻寒时追问着，可是她那边却没再回复。

    他蹙了下眉，问乌蒙这两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闻寒时忙起来没时间上网，乌蒙却是知道的。他把那个视频的事告诉了闻寒时。之前他觉得被压下来了，没什么事了，所以也就没来着。

    闻寒时看完后问：“怎么都没什么动静？”

    乌蒙：“林家干的，处理得干干净净，没什么痕迹。”

    闻寒时沉吟了下，“好，我知道了。待会参加完宴会去她那里，明天的行程推掉。”

    “闻哥，不如明天去吧？待会万一喝了酒怎么办？”

    闻寒时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他：“我又不开车。”

    而且要的就是喝酒，喝酒了就能“乱来”。

    乌蒙哪里知道他心里想的，哪里知道光风霁月的闻寒时还能有这种不要脸的心思。

    他只是吩咐好司机准备好车。

    宴会开始了。

    闻寒时今天也是受邀前来，不料却是碰到了刚刚才听的人物。

    闻寒时和林昀珩挺长时间没见面了，再看到对方，彼此眼中都不存在什么善意。

    林昀珩挑眉看向这个把他当成情敌的人，倒是要看看，这次他又准备做什么。

    可是闻寒时已经知道了真相，还知道他对温兮辞的诸多袒护与保护，知道了他是自己的大舅子，一时间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林昀珩等了又等，也没等到闻寒时做点什么，甚至还端着酒杯走过来了。

    他挑眉看着闻寒时，想看看他又要演什么戏。

    闻寒时着实不好意思，他冷若冰霜的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绯红，轻咳一声，站他身边，佯装不经意地与他话。

    “林二少今天怎么有空来这个宴会玩？”

    林昀珩：“你这不是也挺有空的么。”

    这两人认识也认识，但是还真不太熟。反正没到闲聊的地步，毕竟都不是什么喜欢聊天的人。

    林昀珩等着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这人还怪沉得住气的，就是不露出真面目。愣是和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喝到林昀珩微醺，闻寒时才问：“听，林姐找到了，是吗？”

    林昀珩的眼神瞬间锋利起来，似乎刚才带了醉意的人不是他似的。他冷冷问：“你怎么知道的？”

    这事情，只有亲近的亲戚知道，他们还没有让棠棠公之于众。首先是没她允许，其次是他们怕她受伤，想多保护她一段时间。

    闻寒时笑了笑：“我和她是朋友。你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林昀珩狐疑地瞅了他好几眼，没信不信，勉强收回了并不友善的眼神。

    他倒是等着看，闻寒时到底是算什么。他觉得，这可能还只是个开头。

    闻寒时的确只是个试探的开头。他其实是想探探这大舅子心里对他的看法。不过他才表露了一点儿意思，林昀珩就断他，直接道：“我们家的女儿，最是金贵了。才多大呀？我们没考虑过她的婚嫁问题。这种事情急不得，就算她一辈子不嫁，我们都开心，一句二话都没有，只要她高兴就好了。”

    话里话外，林昀珩的意思明显极了，浓浓的不欢迎和抗拒。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闻寒时：“怎么，想追我们兮兮？”

    闻寒时笑容不改，淡淡的，却并不虚假，是很诚恳的笑：“我是真心的。”

    林昀珩毫不犹豫：“那不好意思了，我直接告诉你吧，不可能。”

    闻寒时险些没控制住表情：“为什么？”

    “你们闻家，太复杂了，不适合她。而且，你也不适合她。”林昀珩话果断干脆极了，毫不拖泥带水，得清清楚楚，“我们只希望她找一个相爱的人，家世简单一点。像你这么复杂的，就不必了。”

    闻寒时：“？”

    他平生，还是第一次被否决得如此彻底。

    他的脸色微微一肃，“那如果我，我们是相爱的呢？”

    林昀珩大笑着摆摆手，“别开玩笑了！”

    闻寒时脸色略沉地喝了口闷酒。

    挺好，出师未捷身先死，直接被否定了。

    他现在就只庆幸一件事——还好他老婆娶得早。换成现在，还真不一定能娶得回去。

    闻寒时有些郁闷。

    林昀珩态度是很坚定的，他看着闻寒时略显落寞的背影，轻哼了一声。他们林家的女儿，哪里是那么好娶的？

    不得找一个处处贴合她心意、爱她至深的人么。

    得给她幸福，让她快乐才行。

    闻寒时？

    ——还是算了吧。

    瞅瞅网上那堆破事，他又不是不会上网不知道。

    -

    闻寒时和林昀珩了会话，一颗心径直沉入谷底。

    他没想到林家人态度这样坚决地反对，一时气闷不已。他之前就想着看看林家对她好不好，经过这次视频的事情，他才算是知道林家对她的爱护与重视。既如此，他也愿意把他们当成她的家人对待，尊重、敬重。可是没用，她的新家人没那么好哄，对他一点都不认可。

    想起那个视频──

    闻寒时眼神略沉，也不知道她看到了心里难不难受。

    他没有心思再待，提前离开，去她那儿找她。

    到了酒店楼下，闻寒时给温兮辞电话，温兮辞过了好一会才接起。他声音温温柔柔的：“兮兮，你在哪个房间？”

    温兮辞愣了一下，“你来了？”

    “对。我在楼下。”

    温兮辞惊讶了下，没想到这么晚了他还会来。可是明天早上她有戏，她刚刚在融入角色……

    “兮兮？”

    温兮辞叹了口气，还是把房间号给他。

    好几天没见了，她好像光顾着工作，完全忘记了他。这样……好像不太好。

    可是她现在，真的就是满脑子都是工作，满脑子都是苏敏和杨宇。

    也是这时，卫楚给她发微信问她吃不吃夜宵。

    温兮辞的第一反应是，杨宇会给苏敏买她最爱吃的饺子吗？

    握着手机，她一时难以回神。

    ──门铃响了。

    温兮辞愣了愣，走去开门。

    几股意识在她脑海里穿梭，形成混乱的碰撞。

    以至于在开门看到闻寒时时，她脱口而出：“杨宇，你来了？”

    闻寒时的脸色，由晴转阴，几乎是立时就沉了下去，难看到可以滴墨，声音也沉得吓人。他握住她的手腕：“你叫我什么？”

    “杨宇……”手腕处的痛感袭来，温兮辞难受地闭上眼，试图把几股意识在脑海里分辨清楚，她挣扎地改口：“不是。我叫错了。”

    温兮辞晃了晃脑袋，试图清醒一些。

    闻寒时却什么都看懂了。该死，她入戏了。

    意识到这点的闻寒时抿紧了唇，盯着她的眼睛，眼里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都是同行，入戏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会入戏，他再清楚不过。但也正是因为太清楚，他才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一时间只觉得庆幸，庆幸还好今天他来了。如果再晚一段时间，她入戏更深，他发现更晚，那……他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

    闻寒时咬紧了牙，一字一字道：“温兮辞，你看清楚了，我不是杨宇。”

    他仍是盯着她的眼睛，想让她的视线清明起来，整个人都清明起来。

    温兮辞已经回过神，从戏中抽离出魂魄，整个人只觉得疲惫。她试图挣脱出他的桎梏：“我知道──刚刚只是不心叫差了。你放开我，闻寒时──”

    终于是知道他是谁了。

    可是闻寒时却不觉得高兴。因为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心里的人不是闻寒时，而是杨宇。她满心满眼都是杨宇，因为她把自己代入成了苏敏。

    这个意识让闻寒时几乎崩溃。

    他没有轻易地放开她，“兮兮，我才是你老公。”他像是在亲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地亲了亲她的唇，“我是闻寒时，不是杨宇。”

    温兮辞痛苦地闭了闭眼。她推开闻寒时，“你在干什么？我刚刚、就只是叫错了而已。只是叫错了……”

    还是不承认。

    闻寒时拧紧了眉。

    偏偏卫楚的消息还在不停往外跳，温兮辞手里攥着手机，她抬手看了眼。

    ［想吃龙虾还是烧烤？］

    ［火锅也行！］

    ［补充：如果你不怕胖的话哈哈哈。］

    ［开玩笑的啦！少吃点就好了，我知道旁边有个吃一条街，听很不错的哦，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温兮辞的指尖只是稍微停顿，就准备答应，想回复一个［好］。

    闻寒时全都看在眼里，在她发送消息之前，他再次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