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两神十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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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界的两神十尊?

    楚漠修为不低, 在发现容淮喜好看经书典籍后,每次出去会带许多珍惜的各种杂书,甚至包括极为稀有的炼丹的、符箓的、阵法的, 关于修真界的奇闻古谈,自然也囊括了许多。

    但不知是否蔺其道所要讲的传闻过于古老, 容淮根本没有看过关于上界两神十尊的事。

    不过即便不明白,但容淮并未出声断, 而是极有礼地听着。

    “天地之大, 又分为下界,修真界, 上界。下界共有十八界, 十八界全为俗人。修真界乃修士, 修为攀至大乘后, 便可直升上界。”蔺其道不急不缓,语音停顿恰在好处,听上去意外的舒心。

    “这些想来你们都清楚,不过, 鸿蒙之初是没有天地, 没有所谓的上界、修真界、下十八界一的。那时候仅有的,只是一条河。”

    “名为往淮河。”

    到这里, 蔺其道停了一下,看向容淮, 食指沾了酒, 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可巧,这个往淮河的淮乃三水淮, 正是容仙友你字中的那个淮。”

    淮字还未成, 一道灵气自重锦手中而出, 直接抹掉所有痕迹,他冷眼看着蔺其道:“既然讲传闻,就别做无聊的事浪费时间。”

    对于重锦冒犯的行为,蔺其道不怒反笑,似乎在意料之中。他擦掉手指上的酒渍,点头笑道:“阁下的是。”

    “往淮河孕育天地灵气,生万物,但其实真正诞生于往淮的仅有十二位,即两神古尊。”

    “修真界所飞升之人,在上界只能称之为仙。能冠之以神之一字的只有最先于往淮中诞生的那两位神。”

    “诞生两位神之后,天地方才有初分的趋势。天地首分上界仙魔,因两神实力相当,属性却截然相反,所以清者待在上界仙界,浊者待在下界魔界。后人为了方便称呼两神,又将仙界那位称为神尊,魔界那位称为魔尊。”

    “就这样,过了几百年后,往淮河再次孕育生灵,这次出来的便是修为实力仅次于两神的十方古尊。”

    “正邪已有两神,故而十方古尊亦正亦邪,性子各异。十方古尊已出,天地大势已成。上界仙魔两界彻底已成,于是往淮河一分为二,一部分流经仙界坠入下十八界,一部分流经魔界坠入修真界。”

    到这里,蔺其道双眼一弯:“坠入修真界的便是如今的无涯海。无涯海中裹挟了往淮河一半灵气和魔界的魔气。灵气上升,如春雨滋润当时荒芜一片的修真界。由此,修真界万千生灵继而诞生,修真界方可成型。至于流经仙界那一半河,坠入下界后,因下界承受不住,崩裂成了十八界,故而下十八界灵气稀少,全乃俗人。”

    “三界全成,十方古尊因性子跋扈,实力可怖。曾在修真界初成时,互相了起来,几度毁掉整个修真界。能制住这十方古尊的,仅有神尊和魔尊两位神,但魔尊性子随意,最好吃喝玩乐,懒得管。”

    谈论到这位不管事的魔尊时,蔺其道语气之中笑意深了几分。

    他继续道:“魔尊不管,唯独那位清冷孤傲的神尊,尚有两分心怀天下的神性,挨着一个个将古尊收拾了个遍,带回仙界严加看管了起来。”

    原来蔺其道要讲的这个传闻,就是整个天地苍生的由来。

    这里面的一字一句,因为过于久远,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修真界没有上界的人,而上界的人也似乎因为某些原因无法下来,所以蔺其道所言,根本没有记载来坐实。

    其他的人原本还竖起耳朵听,试图听到什么灵宝之类有用的东西,结果听见蔺其道扯什么往淮河,扯什么无涯海,扯什么两神古尊,瞬间没有了兴趣。

    但容淮不仅听了进去,他还问:“那往淮河呢?”

    已经孕育了两神古尊,又将自己一分为二,孕育了修真界和下界万千生灵的往淮河怎样了?

    “往淮啊。”蔺其道笑容前所未有的放大,清隽病弱的脸上浮现几分与他气质完全不同的趣,他看着重锦:“死了。”

    “死了?”

    “对啊,死了。”桌上一直安静的铜铃猛地颤动起来,不过这次蔺其道并没有阻止它,他转而看向容淮:“往淮河自一分为二后便元气大伤,彻底陷入平静之中。但五百多年前,一直如死水的往淮醒了。”

    “可惜刚醒没多久,便死了。”

    “为什么?”

    “因为……”

    “够了!”

    重锦骤然起身,酒壶酒杯被灵气震落,酒水洒了一桌,浸湿垫着铜铃的方巾,一直响着的铜铃沉默了下来。

    蔺其道笑容不变:“因为被背叛了,它最信任之人带走了它最珍爱之物。”

    唰!

    无形灵刃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直取蔺其道项上人头。

    蔺其道身形一躲,速度快如残影,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灵刃划破脖颈,毫不怀疑,只要蔺其道再慢点,他的整个头颅会当场落地。

    重锦是真的想杀他。

    不过蔺其道依旧没有半点恼怒和意外的模样,颈边血液滑入衣襟中,他却不管不顾,只是格外有礼地对重锦行了个礼:“既然阁下不想听,那我也不便多了。”

    “容淮,我们走。”重锦抓住容淮手腕。

    “传闻未完,容仙友,若有缘我下次再给你讲后一半。”

    砰!

    灵刃闪过,这次蔺其道不闪不躲,灵刃划伤脸颊,削掉一缕长发。

    整个一楼内肃静无声,灵玉门十个弟子眼睁睁瞧着重锦带着容淮上楼,害怕得一个字不敢。

    好不容易等重锦和大师兄身影不见,灵玉门的人刚想去收拾一下方才惹重锦生气,让他们没能和大师兄好好吃饭的蔺其道。结果一看,这人早不见了踪影,只留摔碎的酒杯和一桌的狼藉。

    “容淮。”

    “我在。”

    房内,重锦不稳的声音响在耳侧,容淮感觉到了重锦的不安。方才是头一遭,他见重锦这样强的杀意,他很清楚重锦是真的动了杀心。

    他不知道重锦怎么了,但此时此刻他没有多言,而是反手揽住了重锦。

    “容淮,让我进入你的神识,好吗?”

    神识?

    神识与神魂牵连,是修士最为脆弱的地方之一,让别人贸贸然进入神识无异于将性命交由别人手上。

    听见重锦提出这样的要求,容淮并未有任何迟疑,他点头:“好。”

    双手扶住脸颊,重锦倾身而上,额心与那点艳丽的红相触。重锦眉眼低垂,长睫相接,昏暗之中,呼吸交融。

    他道:“容淮,闭眼,别害怕。”

    神识牵引着放出,与上次入梦不同。梦不过神识的极部分,加之重锦乃外来者,所以上次的他根本什么都没有看见,只能感觉到容淮的神识让他没来由的熟悉。

    而这次,容淮放开了自己的神识,任由重锦进来。

    神识缓缓下落,最后虚体悬浮在一片蔚蓝的海之上。

    这是容淮的识海。

    识海越大,神魂越强,很多修士的识海不过一片叶子或者一叶孤舟。

    而容淮的识海是一眼望不见天际的海,重锦的虚体就站在这片海上,在一进入这里,他的目光就全部聚集在最中心,那柄冰冷锋利的玉剑之上。

    无数灵气丝线以玉剑为中心,如根系般穿透识海扎入四肢百骸之中,封印似的锁住这具身子。

    重锦呼吸一重,他缓缓靠近这柄玉剑。感受到外者的气息,玉剑浑身气势一凝,但很快便消了下去。

    那些密集的灵气丝线在随着重锦靠近时,依次有序往两边散了开,重锦轻而易举来到玉剑面前。

    玉剑剔透如冰,周身灵气凌冽,里面似有金纹流动。分明是柄无上尊贵凛然不可侵犯的剑,重锦却简简单单地触碰到了。

    在指腹落在剑身上那一刻,清鸣声自剑身而出,如同再遇久违故人时,从咽喉中,发出不可抑制的哽咽。

    有什么从玉剑涌入指尖,自化成人形以来,有了记忆之后,一直伴随着他的神魂刺痛,如今消散得无影无踪,神魂格外舒畅。

    重锦敛眸,遮住时浅时深的紫眸。

    半盏茶后,重锦从容淮神识中退了出来。

    “还有别的需要吗?”容淮问道。

    重锦神色如常:“没有。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有点累。”

    能让容淮出来的,估计不仅只是有点累,毕竟进了识海一遭,纵然重锦并未做别的事,但容淮依旧承受不住。

    容淮沾床便睡,外面天色尚早,重锦怕影响容淮休息,放下了床幔。

    所有光线都被挡住了,暗色之中,重锦就这样安静地坐在容淮床边,紫眸一瞬不瞬地看着熟睡中的人。

    街道人潮涌动,在另一间客栈,阳光从半合的窗户内投了进来,穿过透明的魂体,投在桌上那巧的铜铃上。

    在铜铃旁边放一个玉盏,坐在另一边的蔺其道先为这个玉盏满上灵酒,再往自己面前的玉盏倒酒。

    “蔺其道。”

    铜铃面前,面朝窗户的魂体开口,可惜已是魂体的人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由铜铃发出清脆的悦耳声。

    “主子,我在。”

    负手而立的魂体转过身,即便光线透过整个身体,连着五官轮廓皆已模糊,可依旧能窥见其中令人惊叹的凌世风采。

    修真界大道万千,修士不同于俗人能有投胎转世。但修士身陨,若神魂无伤,便可凭借魂体修炼成魂修,或者凭借神魂夺舍活物躯体得以存活。

    这道魂体轮廓已然模糊,几欲消散在空中。可就这是这样即将消弭的魂体,也远不是修真界的那些凡物所能容纳,只能凭借铜铃勉强维系着。

    魂体踱步来到桌前,看向铜铃旁边蔺其道为他满上的剔透醉人的灵酒。

    蔺其道笑道:“此乃醉花酿,由千种灵果,千种灵花,再加上大乘期的香蜂蜂蜜酿制了百年而成,甘中带苦,苦后甜回,滋味无穷。你以往最喜品酒,定会喜欢这醉花酿,待日后我们对酌可好?”

    “永乐城毁了还不够吗?”铜铃悠长,仿佛有人长叹。

    蔺其道唇角笑容不变:“幸好它毁,不然只怕恢复主子的躯体还需好些时日。”

    他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户,看向外面如卧龙般蔓延出去,连接天际的亭台楼阁。看向这看似太平的盛世,看向这街道上言笑晏晏的众修士。他比谁都清楚华丽绚烂之下是怎样的满目疮痍,这些貌美的人皮下遮住的又是怎样的一副肮脏面孔。

    微风扫起鬓发,此时此刻,无声粘稠戾气从这个看似病弱的文雅书生身上一点一滴蔓延而出:“主子,弱肉强食本乃天地法则,我只不过想揭开他们那层伪善的面具,为什么你总不能理解呢?”

    “真后悔。”本欲端起那诱人的灵酒,结果透明的手却直直穿过了玉盏,魂体不禁懊恼。

    “后悔什么?”蔺其道来到魂体身侧。

    这人性子肆意随性懒散,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加之实力强盛,所以他从不会回头看,自然更不会出后悔二字。

    蔺其道端起了方才魂体没能端起的玉盏,他们身量相仿,这样近的距离,甚至部分/身躯重叠,可惜什么也触碰不到。

    “主子是后悔太相信我?还是后悔当初用心头血救我?”声音越来越沉:“还是后悔一开始见到我,留我在身边?”

    “都挺后悔的。”铜铃发出最后的几声就彻底安静了。

    没等蔺其道再话,魂体回到铜铃之中,一切再次归于平静。

    许久后,蔺其道饮掉手中的酒,指腹轻柔地摩挲着铜铃:“没事的,再要不了多久,我便能陪你去遍三界各处,饮尽各种美酒,品尝各种美食。”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