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番外:【结局:留存的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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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十分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对于蓝波而言,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

    他提不起精神去做些什么,也不愿意话,像个早已经设置好程序的生锈的器,迟钝僵硬的保持运转。

    ——为什么是我活下来了?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

    ——我没办法坚持下去的。

    如果他继续浑浑噩噩的游离于世界之外,任由自己沉浸在悲伤中,大概再不久以后就会狠狠地摔上一跤,在惊慌失措从意识到自己不得不去承担责任的现状,再鲜血淋漓的振作起来。

    不幸的是,青井葵出现了。

    她几乎称得上是纵容的任由蓝波沉溺在深海般无边无际的悲痛里,然后自己去接已满目狼籍的里世界。

    而入江正一开始和她吵架。

    “你不能这么做——!”

    他这么。

    他并不是只在蓝波看见的那几次和青井葵产生争执;而他发现蓝波在一旁看着的那次争执,也绝对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这个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与负罪感来到彭格列的男人,对来自青井葵的每个要求都毫无底线的答应,唯有在如何对待蓝波这件事上,不停的、不停的、一遍一遍的反对着。

    蓝波后来才意识到,他们产生分歧的真正原因并不是自己——

    而是正义与道德。

    “你把彭格列当成什么?你把蓝波当成什么?你把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当成什么?”

    入江正一如此质问。

    “这样下去,你和白兰,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正——”

    而回答的人,她满怀困惑与不满的时候,称呼入江正一的口吻也仍然是亲昵的。

    “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呀。”

    有的时候,什么也不做,就已经是最大的恶意了。

    十八岁的蓝波,还不懂这一点。

    就算整个彭格列家族都已经默认了这个真正意义上的掌权者,但在每一次会见别的家族的时候,青井葵依旧恭敬的站在蓝波身后微笑。

    她注视着他的眼神,仍然是满怀怜悯的。

    于是所有人都在,彭格列十代目给自己仅存的守护者留了一步好棋,一只忠诚的疯狗。

    彭格列家族仍然立于巅峰。

    于是勉强得以存活的家族,不得不奉上仅有的忠诚。

    “嘁,垃圾奖励。”

    但有几次会面结束,蓝波听见她这么。

    这些忠诚似乎只是沙盘游戏上的指标,是不值得多看一眼的垃圾,是任务系统里紧接而来的下一个目标。

    她终于将伸向其余家族。

    更准确一点来,是西西里的所有家族。

    他们也成了沙盘上的指标。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家族的确是惊喜的。他们以为这个悦目到惊心动魄的女人,是像宽容温和的彭格列九代目或者十代目那样,完成了对自己家族的修整后,善意的垂眸来帮助他们。

    但里世界迎来的,却是比彭格列二代目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暴君。

    她只接受和她相同的意见。

    至于不同的——

    从否定的情绪从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接受协商,不愿意退步,至于双方家族友好谈判,哈,那简直是梦境里才会出现的好事。

    她用了三年的时间让彭格列重新运作,立于巅峰,似乎只是为这一刻做铺垫。

    ——让整个世界,按照她的意愿运转的时刻。

    她这么做的时候,甚至不带任何的恶意。就像孩童两眼放光的按照自己的心愿把积木堆砌成型,至于不合心意的地方,直接信推翻,又塑造成喜欢的样子。

    那个女人下达命令的神情,和推倒积木之时,是一般无二的天真。

    是的。

    她真的给蓝波送过一套超级豪华的积木,甚至百忙之中腾出时间,耐心十足的坐在地上陪他玩了一会儿。

    “我已经成年了。”

    蓝波。

    “唔。”她似乎没反应过来,“已经不喜欢这个了吗?”

    “不喜欢了。”

    蓝波。

    被这么直接拒绝的青井葵似乎有些失落。她噢了一声,稳稳落下城堡塔楼上最高的一块尖顶,然后平静的把接近完工的城堡推倒了。

    蓝波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她好看的侧脸,试图猜测她此刻的心情。

    生气吗?

    愤怒吗?

    会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冷酷的对待他吗?

    可她只是像姐姐那样摸了摸蓝波的头,甚至微笑了一下,转身离开这个房间。

    里世界仍在有条不紊的重建,畏惧的人们已经不敢再正面和她抵抗。可如果一个家族连首领都能被外人肆意更换的话,和已经毁灭了有什么区别呢?

    里世界,压抑的被迫平静着。

    白兰选择从最弱的边缘家族开始蚕食,而青井葵选择从最亲近的同盟家族开始插。

    她理所当然的调整着家族成员的结构,一砖一瓦的重新修建家族基地的外观,等到已经按她的设想完成了所有塑造,便转身挑选下一个幸运家族。

    ——你把这个世界除你以外的所有人,当成什么?

    入江正一的质问犹言在耳。

    同盟家族的成员几乎伏在他脚边哭诉,蓝波波维诺终于垂下眼,混沌的墨绿色里泛起微不可察的光芒,他呆呆的,似乎终于从噩梦中醒来了。

    这一年,蓝波十九岁。

    这不是个恰当的时间,西西里地下世界的格局已经按照她的意愿基本敲定下来。彭格列家族的阴影,正缓缓蔓延向别的国家。

    “葵姐。”

    蓝波眼前一阵眩晕,他无法理解彭格列家族怎么会变成恐惧与黑暗的代言词。

    而青井葵注视他的眼神,仍然带着怜悯。

    像是在注视暴风雨里狼狈不堪的幼狗。除此之外,还有蓝波以前没看出来的,高高在上的愉悦。

    指尖微动,他抓住她的衣摆,祈求道:

    “别再继续下去了。”

    注视着蓝波的指,青井葵终于流露出了微笑和冷漠以外的表情。

    她眼里泛起微微的诧异。

    少年人逐渐褪去青涩的面庞上满是不安与畏惧,他深吸一口气,僵着嗓子重复了一遍。

    “葵姐,别再继续下去了。”

    属于女性的、纤细柔软的指尖轻轻捏住了他的下巴,她黑色的眼睛里清晰倒映出蓝波的脸——几乎被惊慌失措覆盖的、年轻的脸。

    他还那么年轻啊。

    就算经历了这几年的苦痛、在噩梦中沉沦无法醒来,可是到底,他现在仍是那个在哥哥姐姐们的宠爱中长大的幼弟。

    就算畏惧、就算意识到眼前的人很危险,可蓝波潜意识里依旧觉得,只要撒撒娇就好了——

    因为这个人和哥哥们一样,宠爱着自己。

    “好啊。”

    她堪称温顺的道。

    青井葵答应了停,就真的没有再往外扩张彭格列的势力。而彭格列的权利转移到了蓝波的里。

    可是他什么都不会。

    “葵姐。”蓝波只能磕磕绊绊的找她求救,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楚,“可不可以帮帮我?”

    “好啊。”

    她仍然这么。

    但她并不是像老师教导学生那样教蓝波。

    青井葵只会告诉他怎么解决当前的事务,或者给出好几个方案,却不会告诉他这么做的结果会是什么。

    有很多次,蓝波在噩梦中惊醒。

    可每次照亮黑暗的光芒,也总是来源于那个女人。

    有时候她孤身站在门外,有时候她身后站着入江正一。入江正一会上前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但青井葵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她最温情的行为就是摸一摸他的头发,直到他睡过去。

    阿纲以前也是这样吗?

    山本和狱寺、了平大哥,云雀,六道骸,他们是不是也有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

    好难啊。

    ——我做不到。

    ——我不可能成功的。

    像这样的念头,在崩溃的时候并不是没有出现过。蓝波接的是在另一种意义上崩溃的世界。

    “不可以。”但她这么,“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呢。”

    这算什么?

    基建游戏之后,又变成了养成游戏是吗?

    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似曾相识的冷意窜过后背,蓝波咬紧牙关,发狠的强迫自己去做。

    她不教的,他就自己去学。

    不知道最终决定的方案所造成的后果是怎么样的,他就强迫自己必须在结束后去现场看。

    从一无所知到摆脱这个女人带来的影响,其实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

    而在蓝波摸爬滚打、流着眼泪逼迫自己成长的时候,她始终安静的站在他身后,冷漠的目光扫过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

    终于真正掌控彭格列的这一年,蓝波二十二岁。

    只三年而已。

    “这不是做的很好吗?”

    就算是在这种时候,她仍然只是摸摸他的头发,这么道。看他的目光仍然满是居高临下的怜悯,像在看暴风雨中湿漉漉的可怜的狗。

    “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蓝波。

    他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恐惧和兴奋交织着同时攥住了他的心脏,高高的悬在空中,不知道到底应该往哪个方向落下才对。

    青井葵没有马上回答。

    她安静的看了蓝波好一会儿,忽然笑了。

    “好啊。”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她无比温顺的道。

    悬在空中的心脏被松开了。

    但是一直、一直往下坠落,坠落到谁也不知道的最深最深的地方,甚至听不到掉下去的时候的扑通一声。

    世界回到了正确的轨道上。

    在某次接近毁灭的危中,彭格列仅存的守护者,蓝波波维诺,经历了艰难的磨砺后,终于孤身承担起十代的荣耀。

    从此以后——

    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