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金色的光球像是不堪高温而爆炸的金属球,密密麻麻的裂纹迅速蔓延,薄而锐利的碎片四散飞溅。
言知瑾闭上眼。
他闭眼闭得迟了,碎片已经溅入他的眼睛,在炙热的眼球前化成液体。
他的身体似乎自然形成一层贴合皮肤的,柔软而坚不可摧的光罩,任何妄图接近他的事物,都在光罩的烘烤下融化成水。
他从未觉得感官如此敏锐,即使闭着眼,也能清楚地知道碎片飞散的方向。
所有的行动都在他的感知里变成慢动作,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都变成堂而皇之的宣告。
疲惫一扫而空,原本积郁的繁冗信息自动排列成整齐的行列,大脑异常清晰地高速运转,因为没有足够复杂的信息消耗精力,隐隐要从内部炸开。
身体格外灵活轻便,原本费劲力气触碰到的地方,轻轻松松就能够到,好像这世界上的一切,他都唾可得。
他能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自己的身体里流转。
他从容而慵懒地转过身,想和言虺分享自己的喜悦。
言虺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他没有笑,原本就阴郁的眉眼在此时更显得阴沉冷漠。
从视觉上来,这个距离一点也不远,视力好的人,可以看清对方眼角的痣。
但言知瑾却在那一瞬间,觉得他们之间隔着深不见底的鸿沟。
他的身体一下就冷了,那种在身体里流动的力量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烦躁不安。
言虺倒是眼皮一翻,嘴角上扬,往床铺的栏杆上一撑,开始玩壁咚:“还好吗?”
“嗯。”
言知瑾仍旧在意他刚刚疏离的样子,他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在看什么?”言虺从他里抽走一张纸片,正面反面都看了一遍,语气骤变,“你喜欢她?”
言知瑾这才发现那只光球爆开之后,留存在他里的是一张照片。
这是一名女性的照片,她斜倚在一把简陋的椅子上,穿着黑色的高开叉晚礼服,蓬松柔软的卷发从肩头滑落,修长的双腿惬意地伸展,从腿长来看,身材应该很高挑。
照片上画着一种奇怪的图案,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即使如此,也能让人猜到,她的面容一定是惊心动魄的美丽。
言知瑾集中精神去辨认那种图案的含义。
言虺眉头拧得更紧,指在照片上划了几下。
原本的图案变换成一种更加复杂华丽的印记,照片上的人也变成言虺的样子。
言虺心满意足地把照片塞到言知瑾里:“好了。”
言知瑾:
他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果然还是那个言虺。
言知瑾摩挲着照片,问:“她是谁?”
“不知道。”言虺进入高度警戒状态,“你对她很感兴趣?”
这话就没法。
但言知瑾却松了口气。
他大概已经习惯了言虺这种气的性格,宁愿他继续这样,也不想看他那副疏远陌生的样子。
“她是谁,你以后会知道。不过你最好还是离她远点。”言虺把照片揣进他兜里,握住他的,凝重地,“她最会骗你这种单纯的g了。”
“是个l?”言知瑾问。
“不知道,应该是吧。”言虺语气不善。
的也是,言虺能随意改变自己的性别,照片上那个人应该也是吧。
想到这他有些失落。
之前只有言虺一个人的时候,这种感觉还不明显,现在遇到其他同等强大的生物了,他忽然就意识到,自己的渺。
这种渺不是相对于不可违抗的力量的,而是他突然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像言虺一样的高等生物,还有很多。
他们有着同等强势的战斗能力,同样丰富的知识,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他们是同类,只有同类,才有相配这个法。
而他,是只能仰望他们的蝼蚁。
“在想什么?”言虺抚摸过他的背,,“你的有点冷。”
“没什么。”言知瑾把收回兜里,扯了扯嘴角,“在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她送给她的信徒的礼物,还是信徒制造的贡品。她是想为她的信徒达成心愿,还是将他彻底当成自己的爪牙,去完成自己的目的。”
言虺垂下眼睑,思索了一阵,忽然发出闷哼,重重压到他身上。
“你怎么了?”言知瑾怔了一瞬,慌忙扶住他。
“我受伤了,走不动。”言虺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只臂,又无力地垂下。
言知瑾借着月光,看到他被指甲撕破的袖子,和臂上纵横交错的抓痕。
他的皮肤过于苍白,使得这些伤痕看起来格外严重。
最深的几道抓痕已经抓破皮肤,鲜红的血肉微微向外翻出,而在这些抓痕上面,又覆盖着其他细的抓痕。
伤口还没有结痂,就被再次抓破,反反复复,血迹沾得到处都是。
“你不是可以自己愈合吗?”言知瑾抓着他臂的不停颤抖,连带着声音也不似往常镇定。
他没有想到,自己刚才用了这么大的力气。
他环视四周,想从周围找到能急救的药物,却被乱糟糟的桌面弄得语塞。
言虺虚弱地:“没关系,一会就好了。但现在让我靠一下。”
“嗯。”言知瑾挺直腰背,好让他放心地把体重压上来。
言虺看着瘦,毕竟是个比他还高的成年男性。言知瑾费了很大力气,才没有弓背。
他努力站得笔直,让言虺可以靠得更稳一些。
言虺在他背上趴了一会,压低嗓音在他耳边吞吞吐吐地:“其实我有个办法,能好得快一点。”
言知瑾偏头,把耳朵露出来。
“亲我一口,就不疼了。”言虺狡黠地。
“你做梦。”言知瑾冷笑。
但他的脸却红了。
“你不要再想别的l了。”言虺在他肩上蹭了蹭,脸埋到他颈后,深吸一口气,语气明显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她能做的,我都能做到。因为第一次见到很新鲜,所以一直在想她?”
“我没想她。”言知瑾抿唇。
“你刚刚提了那么多关于她的问题,”言虺一一复述出来,有点咄咄逼人,“你从看到她照片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言知瑾还没解释,他又自己笑起来,笑意里夹杂着血腥味:“不过没关系,只要她不再出现在你面前就行了。”
言知瑾简直不知道怎么评价他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胡搅蛮缠让言知瑾没有精力去东想西想,他一下子心情舒畅了。
就算他永远没有办法到达言虺这样的高度,也没有什么好伤感的。
所有生物,生来都是平等的,他只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足够了。
“是吗?”他淡淡反问,扣住言虺的腕,向后一拧。
“唔!”言虺毫无防备地被他摔到地上,这次是真的疼到低呼。
“好了就自己走路。有时间乱七八糟的不如早点回去处理伤口。”言知瑾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言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伤口纵横的臂也在月光下晃来晃去。
言知瑾别过脸,不太自在地把伸过去,让他扶住:“走吧。”
言虺悄悄握住他的,又一点点,把身体的重量移到他身上。
“嘶——嘶——”
他们走了两步,耳边忽然再次传来蛇吐信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里,不断刺激着紧绷的神经。
不是音响里播放的,也与照片上的女人无关。
这个房间的某个角落,正暗藏着一条真正的毒蛇,舔舐着自己的尖锐的毒牙。
门锁咔哒一声,门在漫长的吱呀声中,缓缓向里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