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去医院,还是回学校？”言知瑾看着时间。

    孟千霖一直捏着水果刀，紧张兮兮地看着周围，听到他的声音,一抖,里的刀掉到地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摸摸下巴上已经结痂的伤口,理直气壮地：“当然要去医院！”

    言知瑾“嗯”了一声,帮他打车。

    “不要你打。”孟千霖自己掏出，打了个电话，指示对方把车开到区门口。

    他打完一看,发现言知瑾正好把刀捡起来,在擦拭刀柄,马上重新往后蹦了几步，警惕地把挡在胸前,尖声质问：“你要做什么？”

    “这把刀,需要还回去。”言知瑾擦去刀上的指纹和血迹，,“警察很快就会去那里。”

    “哦,关我什么事。”孟千霖抱紧自己，视线紧紧黏在他的上,生怕他什么时候又拿刀捅自己一把。

    言知瑾随意扫了他一眼,往回走，：“你先去医院，我把刀放回去。”

    孟千霖愣了一下,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你疯了？还敢回去！谁知道他是不是缓过来了,这不是送死吗？”

    言知瑾没有回他,身影越来越远。

    他抱着臂在原地徘徊了一阵,嘟囔着“自己找死和我没关系”，过了几分钟，却还是咬咬牙，追了上去。

    言知瑾并不需要进屋，就可以把刀放归原位。

    他就站在周晗光所住的那栋楼下，把刀还了回去。

    他暂时不想和周晗光正面接触。

    他一转头，就看到孟千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刚刚煞白的脸现在红得过分。孟千霖看到他，也愣了一下，瞪着圆圆的杏眼，问：“你放回去了？这么快？”

    “嗯。”言知瑾把干干净净的插进兜里，问，“你家的车还没到？”

    “我”孟千霖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回去，他抱起臂，抬高下巴，趾高气昂地，“关你什么事？”

    言知瑾本来就是随口问问，既然孟千霖不想回答，他自然而然地当作什么都没。

    他向区门口缓缓走去。

    孟千霖发现他居然真的对自己不理不睬，眼睛里涌上一层水雾，忿忿地追上去，高傲地：“我怕你把自己交代到那了，过来看看。你都多大了，还没有安全意识，是不是刀不对着你的脖子你就不知道害怕？”

    言知瑾扭头看他。过了这么长时间，言知瑾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颜色，只是还是有点透明，像是水晶的颜色。他身上的光，也被阳光稀释成淡淡的薄雾。

    他勾勾衣领，低头看了一眼早就没有掐痕的脖子，：“我知道。”

    孟千霖想“你知道个周晗光可舍不得动你”，但他面对着言知瑾的时候，却一下子失去了这话的力气。

    就像是面对着世间最纯粹的元素所构建出的神祇，任何诋毁的话语都会在出口之前被粉碎。

    他沙哑地：“知道还去？你要是被反杀了言助教”

    他到这捂住自己的嘴，狠狠啐了一口，：“你要是被反杀了万一警察天天找我问话怎么办？我不想再被追着问来问去了。”

    言知瑾：“我不会。”

    他微微一笑，露出那种神秘又引人探究的神色：“我不会死。”

    孟千霖觉得一股无形的威压往自己肩膀压，压得他连脚步都快迈不动了。

    他嘀咕道：“爱死不死，别和我扯上关系就行。”

    言知瑾颔首。

    两个人沉默着往区门口走。

    半晌，孟千霖犹犹豫豫忸忸怩怩地问：“你为什么救我？”

    言知瑾把视线移到他脸上，：“不用谢。”

    “谁要谢你啊？”孟千霖掏出，，“要多少钱？”

    言知瑾：“不用，我不缺钱。”

    孟千霖看他冷冷清清的样子，脸涨得通红。

    他当然知道言知瑾不仅不缺钱，还比他家有钱，甚至，就算不钱，其他方面，言知瑾也完全没什么要图他的。

    他哪比得上言知瑾啊，才学、外貌、家世、财富、恋爱，除了年轻一点，能多活几年——人到底能活多少年，可不是一定的。

    他重重按着屏幕，把揣进兜里，冷笑着：“你当然不是为了钱。不这么做，怎么在言助教面前显示你善良呢”

    他话是故意往言知瑾痛点。

    果然，言知瑾的表情有变化了。

    言知瑾长久地凝视着他，严肃地：“不，是因为你和这件事没有关系。我不能让无关的人承受伤害。”

    孟千霖被他的正直发言震住了，好一会才：“照你这么，要是我真和你们的恩怨有关系，你就不管我喽？”

    他以为言知瑾会义正言辞地反驳他，没想到，言知瑾很自然地：“如果周晗光真的是因为你们的私人恩怨才对你动，我会让你们去解决这件事。”

    孟千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叫起来：“你真不救我？”

    “我不是当事人，没办法评判你们的行为，更不可能进行审判，你们的事，只有自己才能解决。”他，“但在现在这件事里，你是无辜的。所以我一定会救你。”

    孟千霖张着嘴看了他快半分钟，才把自己的下颌合上，碎碎念：“真不知道你这么奇怪的人，助教怎么会喜欢。”

    言知瑾这次沉默了很久，才：“我不知道。”

    他的语气比之前，沉重了许多。

    孟千霖感觉到了这份沉重，却不清楚是为什么，只是觉得胸口发闷，好像自己被人埋进沼泽里，正在不停地往下陷。

    他自顾自地叽叽喳喳：“如果是我，哪怕是你，我也肯定会救。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以德报怨大公无私的善良人！”

    “嗯，”言知瑾，“谢谢。”

    他又不出声了。

    孟千霖了很多，却没有捧场的人，音调就逐渐弱了下来。

    他微笑起来，天真而残忍地：“骗你的，如果刀被指着的是你，我不会救你哦。”

    他一字一顿地：“不仅不会救你，我还会想方设法激怒周晗光，让他快点杀了你。反正又不是我动的，我也是个受害者，就算追究起来，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言知瑾面对着他的威胁，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言知瑾：“但我不会死。”

    孟千霖一下子泄了气，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恐怖形象轰然倒塌。

    他抱怨道：“你就不能给点反应吗？又不会高兴又不会生气，跟没有感情一样。”

    言知瑾：。

    他都不用话，孟千霖都能看出，他的意思：可是你的话完全吓不到我。

    “我知道，我对你来一点威胁都没有，”孟千霖自嘲地，“你从来都没把我当成竞争对，他也一样，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言知瑾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

    孟千霖怔了一下，：“因为他帅，知道的多，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气质，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言知瑾听他完，：“可是，他拒绝你了。”

    “你故意的是吧！”孟千霖火气上来了，“怎么，正牌男友终于忍不住对不识抬举的狐狸精炫耀了？”

    “不，”言知瑾心平气和地，“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即使这么难过，你还是要坚持。”

    “我不难过！”孟千霖矢口否认，“你不会以为我会被你的话刺激到在被子里哭吧？”

    言知瑾看着他。

    孟千霖额头冒出汗。

    我会。他脑内冒出这句话。

    他口腔里泛起一阵苦涩。

    谁会不难过呢？精心准备的礼物被丢进垃圾桶，无数次的笑脸只换回冷漠厌恶的眼神。

    可他就是放不下。

    “我不甘心”他咬着牙关，，“他凭什么不喜欢我？我有什么不好的，他为什么不肯试着接受我？论脸，论家世，论能给他的帮助，我哪点配不上他？我知道我还是比不过你，可是我爱他啊，我对他那么好，为什么他一定要用热脸去贴冷屁股呢？”

    他情绪上来了，完全忘了言知瑾就站在自己眼前，只是声嘶力竭地哭喊：“为什么他就喜欢你呢？你每天对他冷言冷语的，忙起来的时候，连看都不一定看他一眼。为什么他还是不愿意放弃你呢？”

    “只要他一个电话，无论我在哪，我都会赶到他身边。无论他想要什么样的会，我都会争取向我爸要到。哪怕我一个星期前就和人定好了约会，只要他一声，我马上就会取消。哪怕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只要他他喜欢，我都会去学。”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为什么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是不愿意看我一眼？”他暴躁地，“从到大多少l在我后面跟着，我会看他们一眼吗？为什么他就不珍惜呢？”

    “为什么啊？为什么付出没有回报呢？为什么他连一点感动都没有？为什么这个世界就这么不公平，有的人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喜爱，而有的人费劲力气，却连一个眼神都得不到。为什么啊？”

    “你现在一定在笑话我的阴暗吧？”孟千霖失神地微笑起来，“失败者就是失败者，只配在角落里无能狂怒。我知道我这样想很丑陋，但我就是忍不住，我每天躺在床上都会想，为什么我什么都比不过你，为什么会有人比我强那么多，每个方面都是我不能企及的。我没有你那么云淡风轻，我就是会嫉妒，我就是会愤怒，我希望你有一天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这样我的梦魇就消失了。这些都是你们这些人生赢家不能明白的！”

    “不，”言知瑾宁静地看着他，“我明白。”

    他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眼底浮现一层悲伤：“或许我和你一样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