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崇政殿,书房。
恩和殷勤地为海兰珠引路,皇太极一听到动静便放下书,俊雅的眉目泛上温柔。
不消他提醒,恩和麻利地转身,绝不打扰大汗与福晋的相处时光,乍一看去,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皇太极哪里还分得出神管他。揽过海兰珠坐在身侧,问道:“玉儿还在关雎宫?”
“送走两位大福晋之后,她本想和我话,”海兰珠声音温软,“谁知又遇上了恩和总管,只能去后花园赏花了。”
闻言,皇太极面色不变:“那她今日运道不好。”
许是心上人不在,玉儿日日都往关雎宫来,缠磨表姐缠磨得厉害。虽挑他不在的时候,他又怎会不知晓?
若鳌拜久久不得战果,半年后才班师,他得治他的罪过。
海兰珠哪里知道大汗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是故意的,倾过身,拿起案上的书瞧了瞧。
是她没见过的汉书,依稀可见寥寥批注,不由抿唇一笑:“大汗批完折子了?”
皇太极颔首:“大军出征,政务不如以往繁多。”着,眼底同样带了笑:“明儿带你出宫狩猎,就我们两个人可好?”
往年春狩秋狩,无一不是浩浩荡荡,与她单独才是难得,太医兰儿能骑马了,他还没见过她上马的模样。
海兰珠一怔,狩猎?
见她眼眸晶透地望着他,皇太极心尖发烫,缓缓道:“鞍山行宫建得宽大,不但有猎场,还有解乏的汤泉。住一晚上就回来,就当是散心。”
海兰珠竟是向往起来,听到“汤泉”二字,面颊泛起不甚明显的红晕,点头好。
她似想起了什么,意欲问话,便听皇太极不容置疑道:“玉儿下回再去。”
海兰珠沉默了。
她看向他,温声:“我有一匹骑惯了的红马,是玉儿送给我的,性情温顺,如今停在十四贝勒府的马厩里。明儿能否牵来?”
自从入了春,盛京多是晴好天气,长街两道柳絮纷飞,一片绿意,看着叫人心情都明媚起来。
鞍山猎场早就清理出了片区域,绝不会有吓着女眷的猎物出现。主子心情好,奴才心情就好,可唯有一事叫背着箭筒的恩和不解。
大汗征战多年,什么样的烈马没驯过?不过一匹半高的母马,看着都温顺,大汗偏要亲自试骑,还怕她发狂蹶人,伤了海兰珠福晋。
眼看就要挑出千百种缺点,海兰珠福晋头一回没理大汗,径自换上骑装。
尽管恩和见多见惯了她的样貌,仍旧暗吸了一口气。
这美依旧美,还捎上了一丝利落,一丝英飒,有别于平日的柔!再多词汇却是绞尽脑汁形容不出,他连忙瞥向皇太极——大汗比他失神得还要久。
主子失了神,也就是贴身多年的汗宫总管看了出来。除了凤眼更深幽,扳指摩挲得飞速,面上不动声色,什么迹象也没有。
恩和暗嘶一声,自从知道狩猎这事,他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试图不让牙根泛酸,没想到开头就没了效用。
他眼睁睁看着皇太极走上前,替福晋理好鬓发,给她戴上护腕护,等一切再无遗漏,耐心教她如何开弓,又拿过吉雅中的箭筒,背到了自己身上。
恩和看看大汗背着的箭筒,又看看自己背着的箭筒。
皇太极叮嘱的话音传来:“我让他们改造的特制软弓,如何也不会伤。不要耗费太多力气,看上喜欢的唤我就是,逞强本汗定不饶你。”
海兰珠眸光潋滟,一刻不曾离开过他:“好。”
皇太极扶她上马,那紧张劲儿瞧得恩和恍惚了起来,与同样恍惚的吉雅对视一眼,直至踏入密林还没有回神。
大汗一箭接着一箭,从未失过,眼神英锐,竟像孔雀开屏呸,神鹰临世。福晋光顾着看他,箭筒数量一支也没有少,不知过了多久,视线终于转开,落在树林不远的前方。
见她看得专注,恩和忙不迭望去,是只纯白色的肥兔子,正呆呆傻傻地吃着草。
大汗的箭尖恰恰对着兔头,恩和不由屏住呼吸,脑中闪过兔肉的一百种吃法,麻辣不错,红烧也行。
下一瞬,皇太极把弓扔给他,翻身下了马。
他抱起肥兔子,塞进海兰珠怀中:“喜欢?”
嗓音低沉含笑,见她的快要触上白毛,忽而记起什么,又把兔子提溜出来,用巾帕仔仔细细地擦一遍,连肚皮也没有放过。
面前是大汗抱兔子的场景,恩和递出自个的巾帕,在半空忘了收回。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用力掐了掐自己,思维霎那间清醒,恩和发现大汗重新取回了弓,然后从分骑变成了同骑。
行猎足足过去两个时辰,身后是炙热的胸膛,身下是慢慢悠悠的温顺良马,海兰珠渐渐出了汗,红唇微弯,却是未曾觉得劳累。
回程之时,皇太极生怕她冻着,取来大氅为海兰珠披上,以防风吹得湿冷。
汤泉不宜多泡,对于兰儿来更是,保温解乏一阵便好,到了行宫前,他吩咐恩和把猎物交给膳房,兔子便由侍从照顾。
话音刚落,行宫侍奉的宫人鱼贯而出,神色隐隐激动。领头的侍女恭敬道:“回禀大汗,福晋,坐汤的一应物事都准备好了。”
如今膳食未用,见他准备同去,海兰珠声问他,脸庞有些红:“你、你我不是分开的么?”
皇太极身上也有热汗,没让旁人听去半分:“本汗自愿委屈自己,服侍福晋。”
见她脚步都迟疑了,他实在忍不住,胸腔震动起来,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怕你泡晚了时候,疲乏不解反而劳累,不盯着怎么行?我在外池守着,不闹你。”
与此同时,十四贝勒府。
“你,姐姐和姐夫这时候在做什么。”四周泛上暮色,玉儿实在无聊得狠了,一边在院子里遛弯,一边问她的贴身侍女萨仁。
萨仁犹豫着回:“应当是用晚膳?”
玉儿唔了声。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像是被排挤了一般,应当只是错觉。
盯着天边看了又看,似要盯来那轮越来越圆的月亮,鳌拜如今在做什么?
两日后,驻扎于千里之外的兵营。
四月中旬的月亮格外圆,衬得首胜更加振奋人心。这几日渡江扎营,克敌奔波,没有片刻歇息,鳌拜的英勇之名再一次传遍全军,与之一起传扬的还有立下的许多功绩。
今晚终于能够好好歇一回,鳌拜有条不紊地吩咐完军务,踱步至江边,望向天际的圆月,在心底计算一番功劳,神色渐渐坚定。
“统领也在这里。”
他一讶,扭头望向多尔衮:“十四爷。”
多尔衮不知瞧了多久,擦拭着剑柄剑身,神情略略苦闷:“江边望月,若不是思乡,便是想念家中亲眷。”
可他想要的终不能成,到头来对不住人,也护不住人。
大汗心中若起嫌隙,不会那么轻易消去,玉儿的禁足不知何时能解?
救命恩人就在身旁,他转瞬抛开杂念,起了兴致:“听闻你尚未娶妻,身边还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爷不如做一桩媒”
鳌拜连忙拱,低下头去:“十四爷,奴才已有思慕已久的心上人。”
多尔衮拍拍他的肩,似发现了新奇之事,又感怀于他的坦诚:“统领勇冠三军,也只是‘思慕’,不敢上门提亲么?”
推己及人,他沉默一瞬,叹道:“做不了媒,那便成人之美。此番回师,我同四哥上一,让他给你们赐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