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A+A-

    多尔衮被玉儿扯得一愣。

    有什么要事求见大汗?他为何不知道?

    以为玉儿在强颜欢笑,他颇有些不敢看她。根植多年的执念一朝实现,多尔衮恍惚得如同做梦,心里头复杂与欢喜交织,瞧见大玉儿那般模样,慢慢的,复杂盖过了欢喜。

    继而瞬间被玉儿拉回了注意,惊愕的同时,终究顺了她的意,没有反驳。

    皇太极正想与鳌拜商议和离一事。

    此番进军朝鲜,攻占平壤,多尔衮与鳌拜皆为首功,后者足够封赏一个爵位。不如早日成家,出征也没了牵挂,何况兰儿叮嘱他上心,他时刻不敢忘。

    凡事谋定而后动,哪知玉儿竟也要跟来,还雷厉风行拉上了十四弟。

    这是要当面摊牌。

    下一瞬,海兰珠凑到他耳旁,悄声道:“大汗,书房可还缺个磨墨的人?”

    “”如此也好。

    十四弟在女色一道上越发失了分寸,喜欢无错,越矩却是大错。科尔沁来人来得蹊跷,他不过是诈了大玉儿一诈,却试出递信这等私相授受的事。

    皇太极眉心抽动,凤眼有些幽深。他向玉儿颔首,低低回海兰珠的话:“缺。”

    崇政殿,书房。

    三个男人都没有饮酒,大汗坐着,多尔衮与鳌拜站着。

    当下没有折子要批,磨墨不过是个托词,海兰珠依在皇太极身侧,安安静静并不发声。

    不多时,侍从殷勤地搬来软凳,请十四福晋入座,在场之人全都看着玉儿,视线蕴含的情绪各不相同。

    多尔衮的疑虑逐渐加深,伴随着不好的预感;鳌拜上前一步,忍不住想要话,皇太极抬一按,制止了他。

    玉儿缓缓开口:“我要同多尔衮和离。”

    干脆利落的一句,并没有多余的装饰,却足以叫人听出她的决心。

    多尔衮面色骤变,鳌拜猛地握紧双拳,皇太极沉声问:“为什么。”

    “七年来,他对不起我。”其余的,玉儿再不肯多,“大福晋当的又有什么意思?早该退位让贤了。”

    何必扒着不喜欢自己的人不放?那不是深情,是愚蠢。

    她看向多尔衮,平静道:“爷如今如愿得偿,能与心上人相守,却不知我早就生了念头,与你和离,高高兴兴地另嫁。爷是英雄,从不是什么卑劣之人,自然不会为难于我,对不对?”

    罢眼眶一红,跪拜下去:“还望大汗成全!”

    如一道晴天霹雳,重重劈在多尔衮的心上,将他这些年的漠视与失职,明明白白扯到了台前。

    他是一个好将领,好弟弟,却实在不是一个好丈夫,他的脸色倏尔青白,张张合合不出话,心脏逐渐钝痛起来。

    钝痛轻微却不容忽视,他没想过玉儿竟是生了和离的念头,不愿同他商量,宁愿叫四哥做主!他再也顾不得旁听的鳌拜与海兰珠,跟着跪拜下去,深深趴伏在地:“大汗,臣弟,臣弟”

    他焦急的语气并非愤怒,而是无奈与愧疚。皇太极自然听得出来,转了转扳指,轻叹一声:“你可愿意和离。”

    脑中闪过与多铎关于和离的对话,多尔衮眉目沉郁,他愿意,只是玉儿日后要如何?

    欲将其中道理讲个明白,却实在不宜当着玉儿的面,深吸一口气,坚定道:“还请四哥屏退众人”

    海兰珠忽然开口:“两个妹妹我都疼爱,没有两个都折在十四爷后院的道理。”

    她温温柔柔地道:“和离,然后自由嫁娶,我知十四爷在担忧什么。财宝玉儿不缺,您若觉得对不住她,自会补偿一二;至于改嫁之人,十四爷何不过问玉儿的意思,让大汗好好赐一桩婚?”

    多尔衮霎时哑口无言。

    心下浮现惦念的那道身影,还有大汗投来的锐利目光,他闭了闭眼,掩住一抹怅然,终是晦涩道:“好。”

    是他对不起玉儿,除却补偿的定数,定会给她寻个好夫婿。

    话音刚落,玉儿重重点头,明媚地笑了起来。

    她指向一旁的鳌拜:“就他了!”

    见玉儿主动提出和离,鳌拜面露急迫,碍于大汗的指令又始终插不上话,拳头捏得很紧,背露出了青筋。

    直至十四贝勒答应,耳边传来一声‘就他了’,他呆在原地,只觉大脑宕了,晒黑许多的英武面容露出傻样,如同做梦一般,双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多尔衮也呆了。

    他械式地转过头,看向他赏识的镶黄旗统领,他的救命恩人,只觉一辈子的不可置信都集中在今天,张张嘴,扯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玉儿,当着大汗的面不许胡。”

    与鳌拜并肩作战的画面涌上脑海,最后化为月圆时分的江边叙话,鳌拜自己配不上心上人,他要给鳌拜做媒,向大汗请求赐婚

    不好的预感越发浓重,下一刻成了真,鳌拜掀起袍角,砰一声跪在地上:“十四爷明鉴。奴才愿娶玉儿格格,余生永不纳妾,还望大汗成全!”

    回府的路上,多尔衮没有骑马。

    “先娶亲,再宣扬和离之事,我定不会让你难堪。”玉儿殷殷叮嘱,仔细叠好和离书,对他僵硬的面色视若无睹,“福晋之位岂不是委屈了布木布泰?只要你和姐夫请封,婚后没多久,你们就是真正的夫妻,赴宴都在一块儿!”

    车厢内,多尔衮的俊脸越来越青,半晌挤出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你什么时候惦记上的,我与你一样。”玉儿笑吟吟道,飞扬的眉眼万分耀目,多尔衮指一颤,霎时什么话也问不出来了。

    一张脸火辣辣地疼,像是在嘲笑他的自大与愚蠢,即便知道这是假话,多尔衮却丝毫不能怨怪她。

    府邸近在眼前,他们谁也没有下车。半晌,把控制不住、从本心生长的怒火按捺下去,多尔衮忽略了最深处翻涌而上的苦涩,沉默许久,道:“和离,暂且不要让多铎知道。那些财宝都是你的,爷不会要。”

    “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掀开车帘,外头是战战兢兢的车夫,还有守在府门外的一匹骏马,一个十五贝勒。

    多铎沉着脸,又问了一遍,多尔衮掀帘的慢慢收回,霎那间头痛欲裂,若他年纪再大一点,怕是喉间都要涌上腥甜。

    原本他还想同他哥理论,瞧这场面,也不用理论什么了。

    多铎的凤眼越睁越大,最后化为熊熊怒意:“为了一个布木布泰,你要和嫂嫂和离?好啊,是不是要给她腾大福晋的位置?”

    “你休想!”狠声罢,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翌日清晨。

    “多铎,递牌子,求见兰儿?”皇太极怀疑自己听错了。都快上朝的时辰了,这子不在前朝候着叙功,来后宫转悠做什么?

    海兰珠今儿起的早,闻言放下银筷,娇艳欲滴的唇瓣张了张,便听皇太极道:“允他过来。”

    叙功本就耗时,迟一刻钟也无妨,让他们多算多记,少一些错漏。

    罢绕进屏风后头,叫人察觉不出半点端倪,恩和见他那般熟练的动作,无言半晌:“”

    大汗,您又何必防贼一般防着十五爷?

    片刻,多铎快步进了前殿,英俊的脸孔竟有丝丝委屈。

    一丝不苟地行完礼,他大声道:“布木布泰福晋虽是您的妹妹,嫂嫂同样与您有亲。她尚未进府就觊觎大福晋之位,挤兑得嫂嫂和离,家不成家,一个侧福晋之位顶了天了,美人姐姐就算偏心,也要赏罚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