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半天, 好像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比起气更多的是惊愕：“你什么？你要带你同学……住咱家来，当养子？”

    “对啊，你那么有钱, 多养一个又不能怎么样？”当时的简柏崇觉得这件事就是一件事。

    “胡闹！”简光耀气得脸直哆嗦, 他颤抖地伸出一只手, 指了指异想天开的蠢儿子怒骂一声, “你怎么想起来一出是一出！天底下孤儿那么多了, 难道都让你老子养！？”

    “他不一样！”简柏崇撂下筷子, 眼底始终藏着一份愧疚, “他本来可以过正常生活的，都是因为我，他现在被班里的同学排斥、孤立, 比死都难受！”

    “……什么？”简光耀没懂，表情微微一怔。

    然后，简柏崇就如实跟简光耀了, 他在班里嚣张跋扈惯了, 也可能是伤过几个女孩子，也有可能真的是因为他花钱大手大脚，反正不知道怎么的, 就被寸头盯上了, 再到后来, 寸头抢他的钱, 石磊站出来替他作证，被寸头散播谣言等等。

    简光耀听了后, 脸色渐渐苍白了，居然先是沉着沙哑的嗓音问了一句：“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石磊。”

    瞬间, 简光耀步子趔趄，不自觉地往后一退，他神情恍惚，握在身侧的手都在细细颤抖，他的眼神又陷入呆滞，半天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道：“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行……”

    “为什么？”简柏崇饭都不吃了，霍然起身，怒发冲冠地看着他爹，“我不都跟你解释前因后果了，石头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难道我就什么都不做吗？如果你不同意，你就帮我找几个记者，或者动用你的关系再把那院长身份查一查！”

    “我没那么神通广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怎么总这么异想天开！？”简光耀反驳道。

    “不，你可以，对于你来，对于我妈来，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怎么你们两个就这么不愿意，我真的不懂！”

    简柏崇心里又气又绝望，转身越过简光耀就要进自己房间里，这时，简光耀问他，声音里有无奈：“你怎么就非要揪着这件事不放，让它过去不行吗？”

    简柏崇停住脚步，背对着他，声音低沉：“在我特别的时候，你曾经跟我过一句话，估计到现在你自己都忘了吧？”

    “什么？”

    简柏崇眼圈突然就红了，他回身侧目看着自己的父亲道：“你跟我男孩子做错了事就要道歉，无论何时都要勇敢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勇敢地承担自己的责任。”

    “……”简光耀全身僵住了，越来越苍老的脸庞在这一刻尽是憔悴。

    “你是有钱了，可你也找不回自己了。”简柏崇语气冰冷地完，转身回了房。

    那天之后，父子俩人很长时间没过话，周伊文给简柏崇了几通电话后，也都被他直接按掉了。

    周伊文给他发了几条微信，从文字上看只有她惯有的那份波澜不惊，她道：不要意气用事，你还，很多事处理方式未必是正确的。

    他没有回复，心里依旧堵着气。

    之后，有一天课间，他单独找了白乔来商量对策，还跟白乔了想把石磊领到简家当他弟弟，因为他能看出来石磊很羡慕他和白乔这份近乎亲兄弟的感情。

    白乔面目沉静，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简叔叔有自己的考虑。”

    “考虑什么？”简柏崇不解。

    “名誉问题。”白乔分析道，“简家无缘无故多出来个孩子……对于简叔叔的身份来，太敏感了，媒体一定会乱写的。”

    简柏崇沉默地低着头，又仔细想了想，白乔的也没错。

    “呃……”这个时候，石磊找到了二人，不心听到了他俩的对话，面上惊讶中带着点欣慰，“柏崇，你要你爸爸……领养我？”

    虽然石磊知道这太不现实了，但是能听到简柏崇有这样的想法，他还是开心极了。

    “嗯。”简柏崇眼底有愧疚，眼神躲闪开了。

    被白乔这么一提醒，他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这个节骨眼沉默了。

    石磊能明白他的想法，劝慰他：“听你这么已经很高兴了，你有什么好自责的？”

    他心里就是难受，满脸郁闷地回了教室。

    后来，石磊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只因为在一天晚自习中，不知道谁聊起了生物，聊到了传染病的传播途径，那一桌子碎碎念，聊个没完没了，话题扯得越来越远，不一会儿都红着脸，贼兮兮地聊着见不得人的事儿。

    简柏崇嫌烦，校服一脱，盖在头上睡觉，他正要睡着，忽然在那群人里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寸头，冷不丁地故意放大声音来了一句：“石磊，你在满星孤儿院呆过，你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

    完那群人本能地低声嘲笑起来，石磊的脸瞬间白了，他浑身颤抖，双眼睁大回头看向那群人，那些人的脸庞在他眼里瞬间扭曲起来，一个个歪嘴斜眼，面目可憎，仿佛是从地狱里爬上来，鲜血淋漓的魔鬼。

    下一秒，简柏崇一把扯开校服，蹿了过去，拎着寸头的领子，冲着脸就是一拳，“咚”的一声巨响，寸头又吃了个痛摔倒在地，桌椅都被推翻在地，轰隆作响，周围人几个女生瞬间惨叫一声：“啊！”

    几个人吓得赶紧去找老师去了，寸头的朋友立刻围了上来给他护短，白乔也马上过来，两拨人根本就没有聊天谈判的时间，都在怒火中，瞬间就了起来，到最后半个教室的桌椅都倒在了地上，狼藉一片，一群人头发和校服凌乱，都不甘示弱地瞪着对方的人，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

    事后，几个架的又被老师叫了家长过来，不过让简柏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来学校的是周伊文，他都不知道自己母亲是什么时候来的南城。他一边听班主任训话一边偷摸瞟了自己母亲一眼，她果然和简光耀一样，处变不惊的态度，平静无波的神色，话都是温声细语。

    到最后，他听不下去了，这位班主任只知道针对架进行教育，完全不管事情的起因，他目光凛冽地看着那个女人问：“我问你，上次我被抢钱的事情，你重视了吗？你有正儿八经地开班会宣布这样的行为是错的吗？”

    班主任被问住了，脸色一白，抿了抿唇没话。

    简柏崇冷笑：“那你知道我跟那死寸头为什么起来吗？”

    班主任脸上带着气，却又不敢发出来，只是一板一眼地道：“我知道，是他言语不当在先，他家长来的时候我已经严肃批评过了。”

    “不。”他义愤填膺地瞪着她，“你根本不知道事情有多恶劣，造谣对一个人的伤害有多大，在你眼里，就是一群十几岁的孩子群架，对吗？”

    “……你。”

    “好了！”周伊文皱着眉头，低声呵止住他，“不许跟老师这么讲话！”

    “不许这么跟她讲话？”他又是冷笑一声，“她要是早就重视了，还有后来这么多事儿吗！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你们这些大人分得清吗？”

    完，他气势汹汹地掉头就走，完全不顾母亲和班主任的脸色。

    从他就特立独行，他不需要看别人脸色，更不需要得到别人的苟同，他一直都是一个独行其道的人。

    周伊文追上了他，在他背后大喊一声：“崇崇！”

    简柏崇拽着书包带，扬着下巴，眼神冷漠地回头：“你什么时候来南城的？”

    周伊文脸色平静了下来，拽着他的胳膊拉着他到了路边停车的位置，有司机下来给周伊文开门，看到他，叫了他一声：“少爷。”

    简柏崇理都没理，直接上了车，坐在了后面。

    车子一路开向南城的家，母子二人坐在车后面半天没话，最后还是周伊文先开口道：“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微信，我自然就来了。”

    简柏崇托着下巴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跟我爸离婚了吧？”

    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呢？可笑。

    周伊文眼神一怔，侧目看了他一眼，又摇头叹息道：“没有。”

    “不用骗我，也不用怕我受伤，离就离了。”他冷言冷语。

    “确实没有，我跟你爸爸的婚姻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周伊文着，给简光耀了一通电话，两个人声了些什么，然后她挂了电话。

    简柏崇只听清了一句“告诉他吧”，于是，等她挂了电话，他立刻好奇地问：“告诉我什么？”

    周伊文的眼底有无奈的神色，慢慢地讲着：“早期我跟你爸拼过一段时间，后来他的事业稳定了，我才转了行专心从事文字工作，不过，在媒体的眼里，他是江北有名的企业家，包括我也是，所以，简家的婚姻不是儿戏，不是离就离的。”

    他那会儿还，但是也大概明白，简家和一些股东来往密切，关系盘根错节，一旦拆了，就会涉及到股票和权力，经不起动荡。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没感情了，为了金钱和权力，必须维持表面关系？”简柏崇挑挑眉，心里早就平静了，因为他已经预设过很多次这种情况了。

    周伊文只是神色疲惫地道：“等到了家，你让你爸跟你吧。”

    他母亲永远都是这样，优雅大方，波澜不惊，好像什么事都不会让她有情绪上的波澜，永远都是淡然从容地面对一切，他不知道她究竟是因为修养太好，还是天性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