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 [最新] 追妻 这妻,怕是要再追一回了。

A+A-

    “陛下, 皇后娘娘从回宫之后就心情不佳,这几日都不曾好好用膳,人也瘦了一大圈。奴才们实在担心……”坤晴宫的六子跪在御书房里如是着, 声音越来越。

    傅冉这几日一直埋头于北境荒漠的开发治理,已经有些日子没去坤晴宫了。

    这会儿听得六子前来禀报, 不由皱起眉头, 将手里的笔搁置一旁, “可知因为什么?”

    六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奴才不知,浣心像是知道, 却也不。”

    案前那人重重呼了口气,朝着他摆摆手,“你先回去吧,朕一会儿亲自去看皇后。”

    “是,奴才告退。”

    待六子出了御书房的门,李卯这才进了屋里继续给主子研墨。

    傅冉抬手再去拿笔,可刚拿起来又不由重重地放了回去,心中越想越不对劲。

    六子的回宫自然是沈以昭大婚那日。

    怎么,阿昭成了婚便让她这样魂不守舍么?

    眼看着主子的脸色黑下来, 李卯也忍不住纳闷儿,“陛下, 可是要现在去坤晴宫看皇后娘娘?”

    傅冉站起身来,语气微冷, “去, 朕自然要去。还要将朕之前准备的东西都带上。”

    李卯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主子的是什么意思,连连点头, “是,奴才这便去准备。”

    ……

    许纾华正抱着孩子逗弄,便见浣心匆匆忙忙进殿禀报,“娘娘,乾晖宫来了轿辇,是陛下召见您。”

    “陛下要见我?”她捏孩子脸蛋儿的动作不由顿了一下,抬眼朝宫门口看去。

    往日都是傅冉来坤晴宫看她,召她去乾晖宫还是头一次。

    只是坤晴宫已是离乾晖宫最近的宫殿,徒步过去也不过半刻钟的功夫,怎地还需要轿辇来接?

    “颐儿,你你父皇这是卖什么关子呢?”她低头又捏了捏孩子的脸蛋儿,这才让乳娘把傅澄颐给抱了过去。

    浣心眼看着主子从方才陪孩子玩闹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脸色都明显阴沉了下来,这会儿不由又跟着心疼起来。

    “也不知六子这是跟陛下了些什么……”她声嘀咕着,就见许纾华的目光看过来。

    “你嘀咕什么呢?”

    “没,没。”丫头慌忙否定,又到柜前拿了件新衣裳出来,“娘娘,陛下召见您想必是有重要的事,奴婢给你换上这件衣裳吧,也好能显现您的重视。”

    许纾华淡淡看过来,皱着眉头道:“这个时间出了陪膳想必也无甚重要之事,寻常衣裳即可,这件过于华贵了。”

    “好……好吧。”浣心替她换了衣裳,又送着上了轿辇这才退下。

    眼瞧着轿辇要出发,她还有些放心不下,拉着前来传召的太监问东问西,“娘娘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当真不要我跟过去?”

    “浣心姑娘放心,陛下会照顾好娘娘的。”那太监也只留了这么句话,随着轿辇一同离了坤晴宫的门口。

    六子见浣心许久都没回来,便也跟了出去,果不其然见着这丫头正站在门口张望着。

    “你怎么还不回去?”

    浣心的脸都快皱成一团,“我瞧着这也不是去乾晖宫的路啊……娘娘自己去真的没事吗?”

    “哎呀,放心吧!如今这后宫就只有咱们皇后娘娘住,又是陛下让人来接的,能有什么事。”六子摆摆手,把浣心往院里推,“而且,我回来的时候见好多人抱着大红绸缎朝着东宫那边去了……不定是想给娘娘什么惊喜呢。”

    *

    轿辇停在了东宫湛芳殿的门口,许纾华被人扶着下来时不由一怔。

    “不是陛下召见本宫,怎么来了此处?”

    扶着她的太监连忙解释道:“娘娘,这是陛下的吩咐,请您先进去更衣便知道了。”

    “更衣?”许纾华越发懵了,抬眼便瞧见两个从前在湛芳殿伺候她的宫女匆匆过来,不由分地请她进殿更衣。

    “娘娘,这是陛下吩咐的,您定会喜欢。”

    她会喜欢?

    她现在已经想逃跑了,如何还会喜欢?

    许纾华在心中这般想着,却也还是任由那两个宫女替自己重新梳妆扮,换上了一件正红色的凤袍。

    只是这件衣裳无论从颜色还是绣纹来看都像极了一件喜服……

    许纾华心下微沉,却也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想,被两个宫女带至了宸昀殿的门口。

    远远地便见有人穿着一袭大红色的喜服站在那儿,是她熟悉的挺拔身影,俊朗的脸庞,除了傅冉再不可能是他人了。

    许纾华款步走至他面前,眉头微皱,“陛下这是何意?”

    那人并不答她的话,只反问道:“这件衣服,你可还喜欢?”

    许纾华垂眼看了看上面用金线绣着的龙凤呈祥,又看向傅冉身上那件,已然明白了这人的意思。

    眼下她淡淡勾起唇角,“自然喜欢。”

    “你喜欢便好。”那人过来牵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像以往一般轻轻揉捏了两下,“皇后的册封典礼还需些时日准备。这是朕欠你的大婚,今日便回到东宫,为你补上。”

    果然是这样。

    许纾华一时间不知心里的情绪到底为何,只是酸酸涩涩的。她面上仍旧笑得清浅,“臣妾并不在意这些。”

    傅冉并未纠结她的话,只笑着了句“走吧”,便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宸昀殿的大门。

    自从傅冉登基,许纾华再未回到过东宫。

    这里承载着的是她为复仇而对傅冉那些虚情假意,亦是那些日日都压抑得她喘不过气的上辈子的回忆,无论怎么都算不上美好,她自然也没有理由常回这里看望。

    只是现下一看,当真是与从前一般无二。

    走在这座宫殿里的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她的回忆,明明不远的距离,却仿佛走了数年之久。

    身旁那人掌心的温度不断熨帖着许纾华的手心,她随着他的步伐走进大殿,红喜字贴在正中,下面摆了堆得高高的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喜烛燃在两边,火苗因着他们的动作而轻轻跳动着。

    傅冉将手里的大红喜帕盖在了许纾华的凤冠上,语气温柔得紧,“纾儿,无论当年的太子妃之位,还是如今的皇后之位,这些本都应是属于你的。现在我将这一切都还给你,希望还不算太迟。”

    许纾华垂着眼没话。

    迟不迟的她并不想计较,只知道自己方才在门口的那句“不在意”是真的。

    尽管从前她也想过若当初没有殷秀沅的和亲,她与傅冉会不会不同。但时至今日,时间与回忆早已磨平了她对这些的渴望,当初是不是傅冉的正妻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一拜天地。”身旁那人着,与她一同朝着门外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许纾华转过身,面对着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目光不自觉地盯着他的脚尖。

    那日参加嘉儿的婚礼,她还曾好奇,毕竟自己从未体会过拜堂的感觉,不知是如何的。

    紧张?欣喜?抑或是……不知所措?

    如今看来,许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冲动吧。想要原谅那人,重新过活的冲动。

    但她终究不能。

    *

    “娘娘,昨晚可是陛下亲自抱您回来的。”浣心着为主子试了下浴桶里的水温,又走过去扶着许纾华,“娘娘您也总算是睡了个好觉。”

    许纾华没话,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的种种,忍不住笑了一声。

    “我从前竟不曾发觉他有这样幼稚的一面。”

    “陛下吗?”浣心望着主子眨了眨眼,嘴角的笑容都藏不住,“想来陛下是为了哄您开心。这么长时间来,陛下对您的好奴才们可都看在眼里了。”

    许纾华笑着摇摇头,兀自低下头拨弄着浴桶里的水。

    氤氲的水汽蒸腾,她不由想起了那时傅冉泡在药浴桶中面色苍白的模样。

    不过苏醒片刻,还要逗她玩儿。

    那会儿两人仿佛并不被皇帝与皇后的身份所束缚,真正像极了一对平民夫妻。

    ——“方才还奄奄一息,这会儿却还有力气耍我,我瞧着你之前怕不都是装的。”

    ——“恩,就是为了让你多陪陪我。”

    许纾华闭了闭眼,泡在浴桶里又憩了一会儿。

    封后大典安排在七日后,堪称稷朝有史以来最为隆重的一次典礼。

    朝中文武百官接来朝拜,便连魏国都派了使臣前来恭贺许纾华封后,之后坊间更是传出了许多歌谣。

    “想不到魏国的将军竟然是个女子,还长得那般标致!那英姿飒爽的模样丝毫不输男子!”浣心感叹了一天不够,回宫了还要跟主子念叨。

    许纾华拿她没办法,只得任由她在耳边来回念叨,自己专心捧着本书看。

    像这样的典礼从来都是只有“累人”二字,白天里她脖子都险些被头顶的凤冠给压断了,还要几个时辰内时刻保持着仪态,当真是辛苦活。

    “娘娘,您若是这祝将军跟沈老将军或是少将军起来,谁更厉害?”浣心又有了新问题。

    许纾华捏了捏眉心,耐心地回答她,“若是论资历,自然是沈老将军更胜一筹。可战场上的事我们不得而知,也不能仅凭年龄和性别来评定一个人的实力。其实在这后宫中亦是如此。”

    “哦,这样啊。”丫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的想起一事来,“娘娘,听闻沈老将军要回来了,好像是受了伤……身子不太好了。”

    许纾华捧着书的手不由一顿,“沈伯伯确实年岁大了。只是少将军才成婚不久,老将军又这般……想来他心中定不好受。”

    浣心也跟着叹了口气,“奴婢伺候您梳洗歇息吧。”

    “好。”许纾华答应着,待浣心将水盆端了进来时才若有所思地将书放下。

    “浣心,明日你便派人去给稚儿送口信,让她这些时日少生事端,多尽孝心。”

    浣心点头答应,“是。”

    ……

    五月末,沈老将军亡故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翡京。

    沈以昭为父守孝三月后,再次请命奔赴边境。

    “阿昭,边境情况尚且稳定,你尚在孝期,不急于这一时。”皇帝好生劝道。

    奈何沈以昭铁了心要走,“这是父亲留给我的使命,我断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也不能让我稷朝边境的百姓再受苦难。”

    傅冉见他心意已决。便也不再阻拦,应下了他的请命,并下旨封沈以昭为新任大将军。

    沈以昭离京那日,许纾华与傅冉一同去送行。

    随其离开的还有盛嘉儿。

    许纾华眼看着她显怀的肚子,心中不忍,“嘉儿你还怀着孩子,去边境是不是太辛苦了?不如留下来搬进宫来,我亲自照顾你。”

    盛嘉儿却笑着摇头,成婚这近半年来,她面上的稚气早已褪去,当真有了几分当家主母的风范。

    她目光落在许纾华的肚子上,笑着道:“你这也有两月了吧?正是要心的时候,我可不能扰了你的清静。”

    “可是……”

    “再了,我是主动要求陪他去的,他虽然也心疼我,但拗不过我。”盛嘉儿着偷偷看了一旁的沈以昭一眼,“再我已满五月了,胎像平稳,不怕的。我总想着能为他做些什么,想来也只有陪伴了。”

    许纾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那人朝自己恭敬地点了下头,这才明白他们二人日后当真是再无瓜葛了。

    最终她也没再劝,只是望着盛嘉儿满心满眼皆是幸福的模样,心中却不免生出羡慕来。

    “好,那你一定照顾好自己,多多写信回来。”

    “皇后娘娘放心,一定。”

    目送着沈以昭将盛嘉儿扶上了马车,许纾华不住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忽的感觉到一阵温热,垂眸便见傅冉的大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他轻轻摩挲两下像是在安慰她。

    八月末的风瑟瑟,吹得树上枯黄的叶子簌簌落下。

    傅冉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的身上,“天冷下来了,心着凉,我送你回宫吧。”

    许纾华点头,被那人拥着回了坤晴宫。

    *

    稷朝唯一的公主降生那日,正逢雨后初霁。

    听闻为了给公主取名,皇帝与皇后在坤晴宫“吵了一架”。

    “孩子是我生的,自然名字要我来取。”许纾华倚在床栏上,产后尚未恢复完全,话却是十分有力,“更何况,陛下别忘了,这孩子是你求着我生的。”

    “自是不敢忘。”傅冉无奈地过去将人抱住,“皇后娘娘还能留我一命,已是大发慈悲了,我哪儿还敢多求……”

    眼看着她又要发火,皇帝只能败下阵来,“名字自然是母亲来取!都听你的。”

    “滢宣。”许纾华让浣心将纸笔拿了过来,落下娟秀的两个字,“滢字,是清澈之意,与颐儿的‘澄’有异曲同工之妙;宣字,有宣召、疏导之意,又能象征公主尊贵的身份,陛下觉得如何?”

    傅冉一听,二字皆是寓意不错,忙笑着点头,“极好,那便叫滢宣吧。”

    滢宣公主降生后,皇帝到坤晴宫的次数越发频繁了,日日都要抱着他的公主亲昵一番。

    每到此时,咿呀学语的太子便会抱着母后不撒手,那样子像极从父皇那儿受了委屈。

    一家四口倒也算得上其乐融融,坊间自然也是传唱着各种赞颂帝后爱情的歌谣。

    可也只有浣心看到过主子每每夜深时辗转反侧的模样。

    她虽不明白主子到底有何烦心事,却也愿意给许纾华最后那一点独处的时间。

    直到那日,太子十岁生辰时,皇后大病一场,醒来后竟像换了个人一般,心性像极了出阁前的宣敬侯府嫡姐。

    皇帝匆匆赶到坤晴宫,却见她沉着脸色看自己,几番欲言又止。

    许纾华扯住他的衣袖,郑重其事地:“太子表哥,我不愿嫁给你,姨母定下的这桩婚事,我想退了。”

    傅冉的心猛地一沉,“你……什么?”

    这妻,他怕是要再重新追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