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曦睡意朦胧,隐觉有灼灼目光落在自己面上。

    她眉睫轻颤，慢慢睁开眼睛，看见萧钧煜目光灼灼正托腮看着自己。

    沈筠曦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声呢喃：“天亮了吗？”

    她朝窗棂的方向看一眼，夜色朦胧，只有零星的光透过床幔。

    “没亮，你接着睡。”萧钧煜轻声道,他抬为沈筠曦掖了掖被角,落在沈筠曦的后背,轻轻抚拍。

    沈筠曦愣了一瞬，又看了眼萧钧煜。

    萧钧煜背光而立，沈筠曦隐隐绰绰看见他俊美无俦的容颜,他凤眸深邃,眼中柔情似水，情意绵绵。

    沈筠曦眉睫颤了下，睡意消散了几分，她抬眸凝视萧钧煜,有些无奈道：

    “太子殿下，我已经嫁给你了。”

    从新婚那日，沈筠曦夜间偶然醒来,便见萧钧煜目光如炬凝视自己。

    沈筠曦初始不以为意,以为萧钧煜只是如她一般夜醒，可是，每一次沈筠曦醒来，都会发现萧钧煜目不转睛端详她。

    后来,沈筠曦确定，萧钧煜不是偶然醒，他是近乎整宿整宿的不睡。

    “孤知道。”

    萧钧煜轻声道，垂眸掩住眸光中的不安。

    最怕求而不得。

    更怕则是得到后失去。

    洞房花烛夜，萧钧煜冷汗淋漓，午夜惊醒：梦中，如今的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大梦醒来，他一无所有，床榻内侧冰凉，暑日，萧钧煜脊背发寒，四脚冰凉。

    沈筠曦的呢喃声将他唤醒，他指僵硬放在沈筠曦的鼻梁下，指腹感受到温热的鼻息，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一瞬不眨凝视沈筠曦，萧钧煜不敢再睡。

    他怕一觉醒来，一切都是梦，沈筠曦不再。

    沈筠曦看着萧钧煜轻颤的睫羽，晦暗的微光打在他美如冠玉的侧颜，有一种琉璃支离破碎的美和脆弱。

    这不是沈筠曦认知中萧肃清举的萧钧煜。

    沈筠曦心中漫上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有些酸，有些涩，又有些不清的苦。

    她吸了吸鼻翼，敛住鼻腔中的酸涩。

    抬纤纤玉指，沈筠曦慢慢落在萧钧煜的面颊。

    沈筠曦纤指扶住萧钧煜的面颊，自下而上注视萧钧煜。

    萧钧煜仰头，与她视线相对。

    沈筠曦柔声道：

    “太子殿下安寝吧，我不会消失。”

    沈筠曦的声音又轻又软，在朦胧的月色中又平添了一抹温柔，宛若春水潺潺流淌过干涩皲裂的土地，是期盼良久不敢奢望的雨露滋润心田。

    萧钧煜眼睛瞬间潮热。

    他低头又抬眸，与沈筠曦四目相对，眼中深情还没散去，又多了更深的情义，黑漆漆的凤眸一时灿若繁星。

    萧钧煜眼底通红，眼圈潮热，他喉结上下滚动，眼里仍是闪过晶莹。

    沈筠曦轻轻叹息一声，她将松开，轻轻抚了一下萧钧煜的发顶。

    等沈筠曦收回指时，萧钧煜突然抓住她的指尖。

    萧钧煜喉结又滚动几下，他菱唇微开，唇瓣相碰动了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心有千言万语，萧钧煜心绪澎拜。

    眼睛潮气弥漫，喉咙梗烫，萧钧煜喉结反复滚动，最终却什么也没。

    他拥住了沈筠曦，用尽气力，却克制着温柔得拥住了沈筠曦。

    沈筠曦犹豫一瞬，她伸出臂，轻轻得落在萧钧煜的后背。

    两人如同交领的鸳鸯，拥抱在一起。

    良久，萧钧煜退三寸，他深深凝望沈筠曦，慢慢垂首，温润的唇角轻轻贴在沈筠曦的额角，蜻蜓点水，却又温柔疼惜。

    沈筠曦阖上眼睛，纤长浓密的眉睫贴在眼睑上。

    萧钧煜目光流连沈筠曦肤如凝脂、姝色倾城的娇颜，他再次低首，亲在沈筠曦紧闭的眼眸、秀挺的琼鼻、娇晕红霞的梨涡。

    沈筠曦的指轻颤，翘睫轻而缓的扑颤，如美丽的蝴蝶振翅欲飞。

    复而，萧钧煜薄唇贴在沈筠曦紧闭的眼眸，轻轻吻上她卷翘而浓密纤长的眉睫。

    沈筠曦眼帘颤动，微微睁开杏瞳，剪水明眸潋滟秋波。

    “曦曦，孤心悦你。”

    玉石之音，在静谧的殿内响起，一字不差入了耳畔。

    沈筠曦一怔，眉睫飞快得颤动，她转眸，不敢直视萧钧煜深沉如墨的眼睛。

    萧钧煜却先一步扶住沈筠曦的双腮，让沈筠曦与他对视。

    他身子悬在沈筠曦上方，俯视沈筠曦，眼睛里映出一对的沈筠曦。

    不施粉黛，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却依旧色若春晓。

    萧钧煜嗓音轻却沉，字字铿锵，又重复一遍：

    “曦曦，孤心悦你。”

    沈筠曦眉睫扑颤，怔怔望着萧钧煜，没有回复。

    萧钧煜也并不是在等她的回复，他只是要将心中的情义传达给沈筠曦。

    这是上一世，沈筠曦教授他的，爱存于心，对方怎么知晓？

    要表达，要将爱意宣之于口，宣之于她。

    可沈筠曦迟迟没有回应，萧钧煜却也怔怔，眼里的期翼一点一点暗淡，心里隐藏的失落和酸楚却铺天盖地得袭来。

    上一世，沈筠曦究竟多爱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在没有回应之下再次表白。

    而他，竟然将那样爱他的沈筠曦弄丢了。

    萧钧煜抿唇，眼眶通红，他掌心轻抚的面颊，深情缱绻，声音嘶哑：

    “上一世，是孤的错，孤心悦于你，前世今生。”

    沈筠曦眉睫蓦得垂下来，贝齿紧紧咬住樱唇。

    萧钧煜轻吻沈筠曦颤颤巍巍的睫羽，吻下睫羽上晶莹的泪珠，唇瓣轻移，落在沈筠曦的眼尾。

    他珍而重之，干燥的菱唇吻去沈筠曦眼尾将落未落的泪水。

    乌压压的青丝如瀑，铺在玉枕上，沈筠曦雪肤瓷肌，一白一黑，色彩明暗巨大的碰撞，描绘出她仙姿佚貌的容颜。

    萧钧煜眸光中闪过惊艳。

    色授魂与，萧钧煜慢慢朝下吻住沈筠曦娇软的樱唇，起先只是温柔至极的碾磨。

    柔而酥，中有缠绵情深，亦能察觉无尽的缱绻宠溺。

    窗外虫鸣唧唧，流云遮月，树影婆娑，响起沙沙的树影摇曳声。

    起风了。

    要变天了。

    六月的天，酷暑沉闷，昨日午后，天沉暗暗，蓄着的一场解暑的凉雨。

    燥了一天，雨终于快要来临。

    沈筠曦细如削葱尖的秀指在半空中，拳握，犹豫顷刻，她眉睫阖上，秀指缓缓落下。

    室内静悄无声，微不可查的动作也被精准得捕捉。

    萧钧煜自幼习武，触觉敏于常人，他身子一僵，目光如炬，注视沈筠曦。

    沈筠曦明眸似水，不躲不闪，回视萧钧煜。

    此时无声胜有声，默默柔情在眉宇间流转。

    萧钧煜左捏住沈筠曦的下颌，倏然低头，吻住沈筠曦的唇瓣，撬开沈筠曦的樱唇。

    他灵巧扫过沈筠曦的贝齿，捉住沈筠曦的丁香舌辗转。

    树影沙沙，倏地，一道闪电照亮寝殿，紧接着一声巨大的惊雷。

    沈筠曦身子一颤，惊呼一声，声音却尽数被萧钧煜饮去。

    十指相握，骨节分明的修指紧紧握住纤细莹白的秀指。

    哗啦啦，酝酿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下了下来，空气中的沉闷暑气一扫。

    东宫院中繁花似锦，绿草如茵。

    花团锦簇的花在凉风中摇曳，密如珠帘，黄豆大的玉珠从空中坠下，击打着花草，又在青砖地面溅起水花。

    呜呜的声音，如诉如泣，如风声掠过檐角，在雨中荡开。

    良久后，寝殿的灯，陡然亮起。

    雨幕下，东宫好几盏灯烛亮起，宫人们蹑蹑脚备水、开窗、换床铺、关窗，有条不紊。

    他们眉梢眼角带着喜色，没有一丝午夜惊起的牢骚。

    沈筠曦睡眼蒙胧，趴在热气氤氲的浴桶上。

    发觉不对时，她回眸，却看到萧钧煜性感圆润的喉结。

    “唤我的婢女来就行。”沈筠曦柳眉微蹙，声音软绵绵，带了一些嘶哑。

    还未完，她身子一软，心头一跳要去抱着浴桶，却跌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你身子娇弱，她们不懂。”

    萧钧煜面上严肃，他撩起一捧水，动作一本正经。

    沈筠曦又困又乏，体贴温柔的动作让她又有些昏昏欲睡，眼皮重得要搭下来。

    总归前世习惯的事情，沈筠曦心念一转，迷迷糊糊又阖上了眼睛。

    等沈筠曦再次察觉不对，萧钧煜俊颜在眼前放大。

    “不许唔。”

    未完的话被又萧钧煜饮下。

    六月的雨又大又急，雨珠在地面上溅起一尺多高的水花。

    院内，殿内，地上全是水。

    哗啦啦，水声四溅，氤氲水汽弥漫开，萧钧煜揽着沈筠曦，打横将她抱起。

    沈筠曦脑袋贴在萧钧煜的心脏，她长睫垂下眼睑，樱色的娇唇微微嘟起，已然睡着。

    萧钧煜抬将她颊边的一缕青丝抚在而后，垂首，在润嘟嘟的唇珠落下轻浅一吻。

    沈筠曦闭着哼唧一声，抬嘴咬下。

    萧钧煜动作敏捷躲开，定睛去看，却见沈筠曦依旧睡着。

    萧钧煜唇角翘起一抹清浅的弧度，眉目温柔。

    萧钧煜大步流星，将沈筠曦放在塌上，见她眉心拧蹙，又在她眉心轻轻落在一吻，声音低磁悦耳：

    “睡吧。”

    云巧托着帕子要为沈筠曦擦拭头发，萧钧煜接过帕子，却挥退了一众宫人。

    云巧和东宫的大宫女步子故意慢了一步，生怕太子殿下又换她们。

    等他们退至门槛处，仍未听到太子殿下的吩咐，云巧怕沈筠曦受凉，大着胆子抬眸去看，想道她来为沈筠曦绞头发，目光却怔住。

    只见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萧钧煜将沈筠曦脑袋放在他的膝头，他双用棉帕翼翼心裹住沈筠曦的头发，动作耐心细致得绞头发。

    他动作温柔熟稔，从云巧的角度，可以看到他丰神俊朗的侧颜和他眼中的深情与缱绻。

    云巧慢慢收回视线，转身，却看见东宫大宫女比她还要震惊的目光。

    那大宫女见云巧看她，忙垂头敛住情绪，步退下，轻轻拉住了房门。

    大宫女转身，看着房檐下串珠的雨幕，眨了眨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眸子里的郑重和敬重更深了一分。

    莺歌啼啭，日上三竿。

    蝶翼般纤浓卷翘的眉睫轻轻颤动，沈筠曦眼球飞快得转动，倏地，一对澄澈见底的杏瞳睁开。

    沈筠曦先是伸了一个懒腰，打量金灿灿光影的帷幔，她掀开蚕丝被起身。

    却眉心一蹙，她扶上自己的腰，面上一怔，随即瓷白如凝脂的雪腮上漾开丝丝缕缕的潮红。

    房中看书的萧钧煜听见动静，放下书卷，三步并作两步，撩开床幔。

    “曦曦，你醒了？”

    萧钧煜哑声，只见沈筠曦杏眸水润润、雾煞煞瞪着他。

    她眉眼精致如画，明眸皓齿，嗔目瞪人看着煞是娇俏，况她雪腮微酡，青丝如墨披在一侧，衣襟慵慵散散，娇俏中晕着妩媚。

    看出沈筠曦腰不舒服，萧钧煜想去扶她，却被沈筠曦嗔“”

    “我自己来。”

    沈筠曦拨开萧钧煜的，自己下塌，可整个人一下子歪下。

    萧钧煜揽住她，将她扶起。

    他大掌轻轻揉按在柳腰，在沈筠曦嗔怒的目光下，唇角噙着一抹清浅的笑意，笑盈道歉：“对不起，孤昨夜失礼了。”

    这哪里是失礼了，是失控了。

    沈筠曦想推开萧钧煜，嗔他一顿，可萧钧煜面上漾开的浅笑衬得他，熠熠生辉，一下子让沈筠曦晃了神。

    半响，沈筠曦回神，更是气呼呼。

    她鼓着雪腮，拨开萧钧煜，抬拉了下床铃，抬步下了塌。

    宫人们端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

    “别生气了，孤今日给你带了好吃的。”

    “不稀罕。”沈筠曦净，看也不看他，板着脸道。

    宫人们低垂着脑袋，对沈筠曦越发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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