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花灯会
一方案前,摇摇曳曳的烛火映出男孩紧蹙的眉头。
他手,握着大毛笔就比较吃力,但神色却很认真。
当他练完今日最后一个字时,照顾他的奶娘突然过来了,在他耳边了句什么。
男孩听见,圆目顿时一睁,惊喜地把笔一丢,跳下椅子就冲了出去。
纪初苓才刚从马车上下来,走进宅子没一会,便见一个家伙屁颠颠地冲了出来,一下撞了她满怀。
“苓苓姐!”家伙喊着,肉乎乎的两条胳膊就抱了上来。
宅子里已上了灯,家伙的身影笼了一半在阴影中,好似比印象中的瘦了些。
“阿糯。想不想我啊。”这是家伙的乳名,纪初苓低头看见同名字一样软糯的家伙,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脸颊。
对她来,可是多少年都没见到这个阿糯了。
“想,好想苓苓姐!苓苓姐要抱抱。”
“你个不知羞的家伙。又不是时候了,瞧瞧你这个子,我可早就抱不动你了。”纪初苓笑着戳他脑门。
“对哦。”家伙捂着脑门一想,也傻呵呵地笑了。
“苓苓姐为什么突然来了,是因为想阿糯了吧!”家伙脸红扑扑的。
“对啊,阿糯不欢迎?”
阿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这时从里头又疾步出来一人。
纪初苓忙唤了来人:“二姨母!”
“阿苓?”
得知纪初苓突然来了,她也很惊讶,这时见姑娘站在灯影下,脸颊微红,披着她亲手缝制的斗篷,映得一双眼眸都泛着暖光。粉妆玉琢的姑娘,可别提有多好看了。
离上一回见面的时日来算,倒不长也不短的,但今日看来,似乎又美上了好几分,五官也更为精巧。
隐隐已有了大姑娘的样子。
“别干站外头,天冷,可别着凉了。”
纪初苓应了,上前抱了下二姨母,便由二姨母牵了她手往内走。
家伙乐颠颠的跟在屁股后头。
“饿了吧?路上有垫着没有?”
纪初苓抚了抚肚子,笑呵呵地摇摇头:“饿着呢,二姨母煮面给我吃么?”
见二姨母点头,纪初苓抿唇笑了笑。因为心里还有疑惑,便转而问起二姨父的状况来。
二姨母跟阿糯看起来都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忧心愁苦的模样,所以她心也安下了不少,想来二姨父的病应当没什么大关系。
而二姨母听了她所言,才知道她是听了二姨父病重消息才突然来岭县的。
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还有些气她那口子。
纪初苓听了二姨母所言,这才懂了。二姨父年底时候确实是病了,却非什么重症,只是染了风寒。
不过他这风寒确实染得比别人要厉害一些。但除了拖得久咳起来动静也大,倒没别的什么要紧的。
二姨母着还气上了,二姨父将好的时候,竟还嘴馋偷酒喝,结果没好全的身子就又来了一回。
因县令老爷病得太久,岭县百姓少不得有议论,不明底细一个传一个的,最后到她耳朵里,就给传成什么重症了。
不过这年一过,也已经差不多好全了。这会人还在县衙忙呢,迟些才会回来。
“一把年纪了还当自己年轻伙呢,不关照自己身子,他该的!”
阿糯跟在后头,也不知听懂没,哼哼唧唧的点头附和。
纪初苓见二姨母一点情面不给二姨父留,没忍住笑出声。
不过担忧了数日的心总算是安了。若二姨父真重病,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纪初苓先去了前堂坐着。因为她来得突然,二姨母当即就让人把屋子赶紧扫出来。
然后就先给她煮面去了。
阿糯则在她身边绕来转去的,缠着她问送给她的三个字写得好不好,是不是很厉害。
等用过面后,纪初苓感觉浑身都暖和起来,而这时屋子也已经差不多整理好了。她随了二姨母过去,一步踏入,便是扑面的暖意。
屋内炭盆都烧得旺了,床上整齐铺好了她那几床厚厚的被子。
纪初苓招了正在帮着收拾的秋露,想把斗篷解下递给她。却听二姨母喊了停,这儿亮让她先仔细瞧瞧。
然后拉着她上下量,嘴里着果然很合身。
“就是领口得再收些,这样易灌进了风。还有系带似乎长了点。”
大概是屋内太暖和了,纪初苓闻言脸颊整个红艳艳的。
听二姨母要拿去再改改,便忙把斗篷脱下递给了她。
二姨母接过时碰到她手,感觉两只都冰凉凉的,顺带捂着揉搓了几下。
这时众人又听见动静,是二姨父从县衙回来了。
见二姨父回来了,众人少不得要起那个乌龙。趁着她在,二姨母便拉着她对二姨父一顿数落。二姨父被闹得羞愧,直言再不喝酒了。见天色也不早,让纪初苓早些休息便要逃跑。
阿糯却闹着不走,要同苓苓姐一起睡。
“你苓苓姐累了,就你那睡觉德性,别扰你苓苓姐休息了。”
着他拎了家伙的后襟就将人拖出了门。
阿糯被倒拎出门,还不忘咧了嘴同纪初苓挥手,明天来找她玩。
二姨母亦忍俊不禁,最后着让她早点歇了也离开了。
因为纪初苓的到来,整座宅子都热闹许多。
人走后,秋露边帮姑娘把简单的妆饰都卸了,边道:“姑娘这下可以放心了。”
见纪初苓浅笑颔首,便又着:“不过反正都过来了,姑娘大可多待段时日再回去。”
她一直跟在姑娘身边,当然知道姑娘在岭县会开心许多。
纪初苓从镜里瞥她一眼:“你想要待多久啊?”
丫头眼睛就放光了:“至少要待过上元节吧!望京城的花灯会年年都是那样的,可没意思了。”
“我看是你贪着玩不要回去吧。”
见被识破,秋露吐了吐舌头。
许是因为睡得安稳,纪初苓这一觉直睡到了正午。起身梳洗好后,一开门,就在外头发现了一只眼巴巴的阿糯。
“大公鸡叫的时候我就起来了。可是阿娘不让我吵你。”家伙模样可哀怨。
纪初苓牵了他手往外走,故意道:“一大早来等我做什么,等我检查你功课么?”
家伙先是皱了下眉,后又一副认命的大人模样:“跟苓苓姐一起的话,做功课也可以。”
“那今儿就教你写‘阿糯’”。
家伙点头如捣蒜。
纪初苓在岭县这几日过得尤为安逸,几回发起呆时,还能挖出记忆里许多年前在岭县的点滴来。
她时而陪着家伙玩闹做功课,时而去陪二姨母话做活。
二姨母手艺好,她不用讨,每日也都被各式菜品点心给喂得圆鼓鼓的。
二姨母还趁这几日给她缝了方水色帕。
至于二姨父天天忙着县衙里的事,只晚间才能遇见。自他上回制成了一个哨笛后,似乎发现了自己除了当官办案以外的天赋,近来开始做起鸟雕。他拿了几个雕好的在纪初苓面前显摆,她瞧了果然还不错,鸟雕活灵活现的。
纪初苓趣他有这手艺,还不如先学扎个花灯,兴许能在上元节上夺个花灯魁首过来。
这样他就是大夏国里最会扎花灯的县令了。
就在一日日的闹欢笑里,转眼便到了上元节。
听岭县的花灯会是特别热闹的。二姨母心道她总是在望京城里拘着,定是不自在,便了让纪初苓好好去玩。
至于看住阿糯的重担,就不由她来了。
在纪初苓记忆里,她时似乎只有一回上元节时恰好在岭县。赶上过那么一次花灯会。
回忆里头,她才一出门,就被成片的花灯给迷了眼。
整个岭县都是一片花灯海。那时候她个子,身量都不过那些摊子高,所以要看那些美妙绝伦的花灯,都得仰了头看。
就觉得全像是天上星星变作似的。
京城里的上元节虽玩乐更多样,花灯制作也更复杂,但就觉得没岭县的有意思。
临近晚上,秋露卖力地给姑娘作妆扮。怎么着也不能让自家姑娘被花灯给比下去了不是。
此次出京是轻装,秋露就看着带了些首饰来。纪初苓由着她摆弄发式时,便瞧见谢远琮送的那盒首饰也给带来了。
晚上是逛灯会,又不是入宫,不用恪守妆仪,自然是怎么喜欢怎么来。
纪初苓心想着,这石榴红的簪子耳坠荧亮夺目,定不至于埋没进灯海里头。
便让秋露把这套给她妆上。
最后出门时,家伙见了,指着她耳朵连了三回苓苓姐美美美。
晚膳当是吃了不少蜜。
她们出来时,岭县已然遍布花灯,主街道上最是热闹,人声鼎沸,也最为拥挤。
树上挂满了各式不一的大花灯,一片红火,是灯却似花。
花开千树。
街上男女老少都有,熙熙攘攘的。走着走着,还能看见不少杂耍的。
四下到处摆着摊子卖各种食,阿糯眼睛都看直了,一路馋得不行。
走着走着就停下来,拽着她阿娘要吃。
别人出来看灯,他光钻进吃的里头了。
二姨母见状,最后便让纪初苓自个先去逛,不必等他们了。难得玩一次,纪初苓若总等这个馋嘴的臭子,定玩不尽兴。
且岭县也就那么些大,等子吃足了,指不定一个转头又能遇上。
纪初苓便应了,带了秋露往一片花灯里头钻。
秋露左顾右瞧的,忽指着某处一个摊子道:“姑娘,那边的灯都好漂亮,咱们去看看?”
纪初苓也瞧见了,点点头走了过去。只见面前这一长摊子上摆满了各式花灯。
这些花灯不是用来卖的,而是要猜对悬在粱上的灯谜才能拿走。
纪初苓一瞧,灯谜已被人猜掉了不少。她走过来时,就已一眼看中了摊上的一盏玉兔灯。于是当即就按着摊子规矩随手挑了个灯谜,略一沉吟便猜出来了。
那老妇人笑呵呵地把玉兔灯递到了她手里。
纪初苓视线落在摊上那盏一模一样的玉兔灯,心生好奇。
秋露也奇怪,问道:“老奶奶,为什么这花灯有些是一双双的,有些却只有一盏呢?”
“姑娘们不是岭县人吧。这些花灯都是一双双的,被取走了一盏,不就只剩一盏了么?花灯嘛也就图个好看有趣。若是你提了一盏,等逛上一圈后,在另一人手中瞧见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岂不是很有缘分?而且我们这还有个法,如若是俊郎君与俏姑娘提到了一对花灯,还能结好哩!”
着老妇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么有意思啊!”秋露听着有趣也想要了。她央姑娘帮她解了个灯谜,最后挑了一盏元宝灯。
主仆二人都拿到了自己喜欢的花灯,这时见前头闹哄哄的,原来是出了花车。花车上头的正中央摆了一盏好大的花灯,映亮了一片,可厉害了。
两人便随着人潮,被推着攘着去往了前头。
两人离开之后,过了半晌功夫,成对花灯的摊子前出现了一双男子冬靴。
没过一会儿,一只修长洁净的手便握上了灯柄,将剩下的那一只玉兔灯给提走了。
因为这对灯一前一后都刚被提走不久,所以老妇人都还记得提灯人的模样。
她一琢磨,还真是俊郎君与俏姑娘。
真的是般配极了!
作者有话要:
琮琮:不露脸也照样拿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