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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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问,纪初苓便如实回答了。

    皇帝想起来了,哦了一声。

    原来如此,是卫国公的孙女。

    康和帝回想了下,依稀记得见过她些的时候,似乎还是个丁点大的女孩。

    如今都这么高了,已算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对了,上一回在昭明那见到的便也是她吧,怪不得觉得眼熟得很。

    没想那帕子遮掩下的容貌这般清丽娇人。

    皇帝趣一笑:“看来今日你那疹子都消了。”

    纪初苓心里咯噔一声,但听皇上似乎没别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而非拆穿,便赶忙应了。

    然而心却依旧如同悬在半空,升落不得。皇帝怎会突然来这里呢?

    如果可以的话,纪初苓真希望这世都不要再遇上他。

    期望皇帝只算问一问话便好。

    但显然皇帝并未如她所愿。他似乎半点放她走的意向都没有,反而对她颇感兴趣。

    不仅同她提到了祖父,还提了提大伯。讲到她父亲的时候,似乎顿了一顿,有些不太确认。

    对纪承海,皇帝只有些许印象。

    这也不奇怪,毕竟她爹同其他臣官相比,太平平凡凡了。皇帝若记得清,那爹才反而会被吓坏。

    皇帝着,纪初苓也不敢随便应声,只低首在一旁默默地听。

    又同时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想着毕竟今世不同于前世了。可若这世也依然如旧,她当如何是好?

    皇帝一时兴起,便多夸了夸她的祖父卫国公,道实乃大夏栋梁,虽上了年纪了,但依旧尽忠职守,忧国忧民。

    纪初苓知皇帝对祖父这番评价倒是真心。

    祖父思想正统,一直都是对皇帝极为忠心的老臣。平日里常斥那些党派争斗是愚乱。她也了解祖父,知在他的眼中,今后何人坐那个位置,那都是看圣上的意思。

    纪家的立场,便是拥护正统。日后传位给了谁,便忠心于谁。如此而已。

    可是她一个女子,皇帝与她这些做什么呢。

    皇帝着,似乎自己也发现了,便笑了两声,顺道问她如何作想。

    纪初苓心想这是否她都不得啊,谁知哪个不是坑呢,便只道自己不敢置评,但皇上圣明,皇上觉得对的,定然是对的。

    康和帝一听,顿时哈哈笑了。这姑娘倒也是个有心思的,不似刚刚捡石中看见他时的那副傻态。

    寻常人若见皇帝笑了,必是松口气,但纪初苓只觉得皇帝喜她担忧,皇帝怒她也担忧。当真煎熬。

    皇帝笑过后,言道:“既然无事,那你便陪朕走走吧。”

    纪初苓双手一攥,浑身都僵住了。

    这时皇上身后的傅公公见状赶紧上前了两步,笑道:“皇上,公主殿下好似在那看着皇上呢。”

    昭明确实是伸着脖子在往这边看,只是中间被遮挡了视线,一时并未看清。

    纪初苓捡溪石时她还能瞧见的,一往里就看不到了。

    她喊了几声初苓,有些纳闷,便往这边走来。

    傅公公看见人了,量了下皇帝脸色,便冲昭明喊了声:“昭明殿下。”

    “是父皇吗?”昭明听见似乎是父皇身边内侍的声音,有些惊喜。

    纪初苓见状,赶紧顺势自己不便扰皇上与殿下,便要先退下。

    见喜爱的昭明要一路跑过来,皇帝不由笑了,一时也不再去顾她,挥了下手示意准了。

    纪初苓大松口气,快步走到傅公公身旁,将刚捡的溪石交给了他。

    傅公公刚刚显然是在帮她,纪初苓感激他的解围。

    傅公公拿了溪石,给她悄悄指了条路,使了眼色让她快些走。

    纪初苓一愣,又忙点了下头。卫公公死后,皇帝身边便换上了这位傅公公。如此一看,倒是个挺好的人。

    见皇上正向昭明那走去,没留意这边,傅公公偷偷招了边上一个内侍过来:“去告诉谢大人一声。”

    内侍悄然退开了。

    昭明过来见到了父皇,却没见到纪初苓,纳闷道:“父皇,初苓呢?她刚刚还在这的呢。”

    傅公公笑呵呵上前递上溪石,道:“纪姑娘有事先走了,这是给殿下的溪石。”

    走了吗?昭明哦了一声,接过溪石一看,心思立马就被勾走了,欢喜道:“果然好漂亮!”

    皇帝最爱昭明的笑颜,他将人揽了,道:“你这孩子,好玉好石的不爱,一块溪水石头高兴成这样。”

    昭明吐了吐舌头:“儿臣喜欢嘛。”

    皇帝失笑,忽然间想到什么,略一思索,问向昭明:“皇儿是不是很喜欢那纪初苓。”

    自然是,昭明点了下头。

    皇上又道:“那若她以后都在宫中陪你呢?”

    昭明心思浅白,自然理解的字面意思,她一想,十分欣喜:“可以吗?那很好呀!”

    皇帝笑着抚摸了下她的发髻。

    纪初苓顺着傅公公指的方向,几下走了出去。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神色也越来越迷茫。两手在身前搅缠在了一块。

    前世那回,她在坊间遇上过微服的皇帝,见他一人独坐背影寂寥,便无意中上前关怀了几句。

    后来皇上他已很久没得到如此体贴的关心,那感觉犹如干涸大地中落了一滴甘霖。

    这回她再不做这种蠢事了,可为何仍旧觉得皇帝对她的态度尤为古怪。

    帝心难测,纪初苓回想方才,心中实在是摸不准。她觉得皇上的态度莫名与前世有些相似,可又有些许不同。

    然而那点无意中的相似,就已足够让她心惊肉跳。

    纪初苓一路疾行,心乱作一团。哪怕是那回从楼上坠落,心中都不曾有如此惧意。

    她害怕重活一世,有些牵扯还是躲不过去。即便没有了原本的契机,可只是见上一见,无形中都能将她给缚住。

    她只好不断安慰着自己。

    若她当真躲不过前世这条轨迹,那算算也较前世提早太多了。所以但愿是她多想了。

    前世同宁表哥的亲事是她十四及笄以后两家才开始要谈的,因她与宁表哥之事,宁纪两家早便默认了。她要嫁与宁表哥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或迟或早的问题。

    所以她不像其他姑娘那样,相看上个好的,就急着要先将亲事给定了。

    就因两家都觉得对方怎么也跑不掉,所以一点也不急。

    况且那时候,爹也想着多留她在身边一阵子,所以也就往后拖了一拖。

    可谁想便是在那个时候,她竟无心惹上了皇帝。也不知皇上为何就看中了她,执意算将她纳入后宫之中。

    她自是惊惶难宁,可圣意已定,岂是她这微之力可以抗衡的。即便她不愿又能如何?到了最后,她已是身心俱疲,无心无力。那才真的是叫板上钉钉,只差一道圣旨而已。

    回想那段时日,纪初苓顿感心中酸涩。她以为经历过了那么多,这事早就放开了。可当这封在底层的记忆重新被挖出来时,竟依旧令她这般难受。

    那种无助,一言难尽。

    因为走得急,又回想起这些事,纪初苓觉得胸口奇闷,启唇不住地喘着气。

    若当真躲不过呢?

    虽她眼下尚未及笄,可再过上几月便是十三了。大夏国姑娘年至十四及笄,在十三就定下亲事也是十分常见之事。

    皇上要是执意,她察觉自己竟寻不找法子可拖。

    纪初苓越想越被自己的猜测给吓着了,脸色苍白,瞧不出几分血色来。

    因气喘得急了,更觉得眼前有些花。

    纪初苓在恍惚之中寻着回去的路在走,也不知从那流云听泉苑出来了多久后,乍然间看到远处有一行人向着她走来。

    几人话声不,似是闲谈,间或响起欢声笑语。其中一人笑声疏朗,听来耳熟无比。

    纪初苓甫一看去,认出宁方轶正在其列。

    上回之事她还心有余悸。纪初苓半点都不想遇上此人,往四下找了找,赶紧在几人过来之前,寻了棵粗壮大树,将自己躲在了遮蔽中。

    待一行人声音远去,再也听不到了,她才松了口气,转了身要出来。

    哪想一抬头,宁方轶此人竟不知何时独自折了回来,悄无声息地挡在她面前。

    “苓表妹为何要躲我?”宁方轶见她出来,笑了笑问她。

    纪初苓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脚下一踉,后背重重撞上了树杆。

    她本就因皇帝之事而惊惶不安,又遭了宁方轶突然一堵,脸上彻底褪失了血色,双手凉冷如冰,整个人难以抑制地发着颤。

    宁方轶见她一副站不稳要摔的样子,便想去扶她的手。

    “你别碰我!”纪初苓喊道。

    宁方轶的腕脉骤然间被一只从后伸来的手一把扣住。

    力道之重,仿佛能将他的手腕捏碎。

    宁方轶痛得斥骂一声,转过头来,竟见谢远琮正站在他身后。

    谢远琮满目杀气,抬手一拳就往他脸上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