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他要杀死我们 我们总不能还留着那修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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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谷雨虽有疑惑, 但没有多想。

    村里人大多都是排外的。蓝沉武断言他有血光之灾以后,与他并没有多少接触, 许是忙着接人回村,许是怕沾了他的血光之灾。总而言之,蓝沉武瞧见他之后嘭地关上门,在苏谷雨眼里不算什么怪事。

    他的邻居鸡大娘对他已经没脸色好久了。

    就算他有心示好,写了信,并将食物放到鸡大娘门前,鸡大娘仍没有原谅他的意思,甚至当着他的面撕掉那信,一副与他势不两立的坚定模样。

    村长在水村威望颇高。

    这一大清早,屋里就聚集了不少人。大家兴高采烈地谈天地,喝着酒, 吃着瓜果。

    苏谷雨见过的面孔并不多, 与几名熟人招呼后,对其余人露出友善的微笑。

    “谷雨来这么早, 有心了。”村长收下苏谷雨送来的腊肉和蜂蜜, 笑得有些勉强。

    白萝卜妖一大早找了一群妖过来,专程讨论是否应该赶苏谷雨出村。不想他们还没讨论出结果, 苏谷雨就上门拜年来了。

    那些第一次瞧见苏谷雨的妖细细量苏谷雨的外表。

    苏谷雨天生有股纯净感,尤其是那双眼睛, 纯粹得如同天山白雪。与白萝卜妖口中那个阴险狡诈的苏谷雨相差甚远。

    虽然只是第一面, 但妖魔们对苏谷雨都有了各自的评估。

    村长给苏谷雨简单介绍了一下屋里的妖, “这是牛伯, 这是藤爷爷, 这是豆子婶……”

    村民的态度差距甚远, 有些村民愿意对苏谷雨露出微笑, 有些则是直接转头无视苏谷雨的存在。苏谷雨根本来不及尴尬,因为村长把每一个称呼都得简单又快速,苏谷雨只来得及点个头,就得转向下一个。

    苏谷雨尽可能地把称呼和面容记下来,以免下次见到人时忘了称呼。

    好不容易一趟介绍完,苏谷雨还没来得及找个面善的村民唠嗑,村长就把他叫到了凉亭里。

    村长家挺别致的,有湖有凉亭有荷叶,深冬仍旧有夏景。

    “谷雨,坐。”村长先一步落座,翻转两只茶杯,用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

    “村长。”苏谷雨忐忑,他害怕村长要问昨晚他进入密道的事情。

    村长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红包,“你是梦舟的孩子,便是我的辈。这是压岁钱。”

    “我都这么大了。”苏谷雨不好意思地。他不知晓这个世界的习俗怎样,苏谷雨客气拒绝。

    “拿着吧。也不算什么。你没出生前,你爹就期盼着你的出生。他希望你是个女娃,天天喊着花花,没想到竟然是个男孩。”起往事,村长脸上有几分怀念。

    苏谷雨还是第一次听这些事,不由得听入神了。

    原来他爹待他这般好的。那他更要救他爹出来了。

    村长一边,一边量苏谷雨的表情,“那会儿我问他,要是男娃可怎么办?你爹,男娃那就省事了,养个三五年就丢他去门派练武,糙养不心疼。”

    苏谷雨听得津津有味,不料村长却停了下来,问:“你爹那般疼你,应没把你丢去门派吧?”

    苏谷雨挠挠头,干笑道:“抱歉村长。年纪太了,我记不清楚。”

    他只是一个穿越者,哪知道这身体都经历过些什么。

    村长表情微凝,嘴角努力维持着刚才的弧度。

    妖修与人族不同,蛇妖从出生就能够记事,不存在什么年纪就记不清楚的情况。

    村长一直以为楚温玉的妖身被毁,因此夺了一具人族的肉身,改名苏谷雨。如今看来,苏谷雨是苏谷雨,楚温玉是楚温玉,两者并不相同。

    既然苏谷雨不是楚温玉,他也就没有留旧情的余地了。

    没有血缘,始终隔了一层。

    对于是否要赶苏谷雨出村,村长有了倾斜。

    “村长,昨晚的事情,很抱歉。”苏谷雨主动解释,“我,我……”

    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

    他他不是故意的?可他还借口给豹艳儿拜早年。

    “没关系。”村长断,“时间也不早了,谷雨还要去探望别家对吧。先去忙活吧。”

    苏谷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一句话不到,村长就要赶他离开。

    他支支吾吾想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起。

    村长和蔼地拍拍苏谷雨的肩,“你没错。天道在上,有些不该的话,就不要。免增心魔。”

    “好了。我还有客人,得回去了。”村长背着双手,先一步离开凉亭,留下苏谷雨独自一人。

    苏谷雨不懂村长忽然变化的态度,但他不能因为村长的变化就断自己的步伐。

    村长的隔壁是村中富户的住处。

    金凤凰妖除了不穿金色,举止作风倒是与富户没有多少区别。雕栏画栋,金碧辉煌,婢女成群,檀香燃烧,白烟袅袅上升,薄纱后乐师们吹拉弹唱,尽显奢靡。

    苏谷雨来到时,金凤凰妖侧躺在庭院的软塌上,穿着红纱裙的婢女围绕,一人伞,一人拨炭,一人喂果,一人托盘,一人捏肩,一人捶腿,还有一只波斯猫窝在旁边,被主人捏着软爪爪。

    看到这么一幕,苏谷雨都以为自己穿越了,从贫瘠山村一下走到了皇宫里,手里的腊肉都显得寒酸。

    “金公子,新春吉祥。”苏谷雨主动招呼。他不知晓眼前男人叫什么,但门上写着金府两个字。

    “放那吧。珍珠,回礼。”金凤凰妖的丹凤眼微微一瞥,对苏谷雨,“你们的事情,我不掺和。你也不需要讨好我。”

    “金公子,我不懂。”苏谷雨隐隐中感觉到什么,加上村长忽然变化的态度,苏谷雨意识到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金凤凰妖没有再话,五指在波斯猫的长毛中摩挲,轻闭着眼,听着靡靡之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苏谷雨抱着锦盒回礼,被两名婢女送出金府。

    白蛇也听出了些什么,想探出头跟苏谷雨话,但看到有两个孩子跑近,只能缩回苏谷雨的袖子里。

    苏谷雨平日使用大厨房,村里的孤儿大多认识苏谷雨。

    狼犬妖瞧见,没有理会。但被狼犬妖拉着的灰兔妖却是受了惊吓,脑子结,左脚干脆地绊了右脚,脸着了地。

    灰兔妖磕到了脑门,疼得尾巴都冒出来了,好在他穿着厚裤子,兔尾巴藏着就瞧不见。

    “没事吧。”苏谷雨三两步走进,瞧见那带血的脑门,心疼得不行,“乖噢,不疼不疼,我给你擦擦。”

    苏谷雨拿出手帕,往手帕倒了些灵液。

    他知道新年这种开心的日子,孩子大多不注意,要么贪吃拉肚子,要么跌跌撞撞,因此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年初一就用上了。

    灰兔妖听了很多苏谷雨的坏话,害怕苏谷雨,红着眼睛往狼犬妖身后躲。

    狼犬妖紧紧抱着,不让灰兔妖逃。他眼睛好,看得出苏谷雨那帕子上浇了好东西。有便宜不占是傻瓜。他也不喜欢苏谷雨,但他不是那种迂腐顽固的老古董,白白把到手的好处拱手出去。

    苏谷雨心翼翼地擦着灰兔妖额头上的伤,语气温柔地哄着:“不痛不痛。擦干净很快就好了。不会有疤痕的。”

    狼犬妖哼哼道,“疤痕是男人的骄傲。男子汉大丈夫,有点伤怎么了。”

    苏谷雨笑着戳了戳狼犬妖的脑门。

    狼犬妖哎哟一声,捂着脑袋瞪苏谷雨,年纪就放狠话,“你居然敢戳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我长大看谁更厉害。”

    苏谷雨听见,又戳了一下狼犬妖,“难怪村长爷爷不让你们跟他们一块吃饭,就你这狗脾气,出去能讨到什么好。”

    “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苏谷雨再戳了一下,“真要收拾你,谁会等你三十年。”

    “谁是狗,我是狼。”狼犬妖插着腰,不服气,可又不得不承认苏谷雨的话,包子脸鼓囊囊的。

    “傻孩子。”苏谷雨摇摇头,跟孩子讲道理,还是太早了。

    他从背篓里拿出一根鸡腿棒棒糖给狼犬妖,半是开玩笑地,“来,给狼崽你。”

    狼犬妖听见,连忙看看自己的尾巴,险些以为自己没收好形态,被修者给发现了。

    灰兔妖瞧见有棒棒糖吃,馋得舔了舔嘴唇。

    狼犬妖不是个怕生的,直接问:“垂垂有没有份?”

    苏谷雨转头,对上灰兔妖那期待又害怕的视线,猜测这孩子就是墨期佑口中那只没得到棒棒糖的兔崽子。

    他拿出了两根胡萝卜口味的棒棒糖,“来,垂垂是吧?给。墨期佑哥哥让我给你补一根。”

    灰兔妖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听到墨期佑三个字,他的戒心顿时降低了,笑着接过苏谷雨的棒棒糖。

    “谢谢苏叔叔。”灰兔妖奶声奶气地。

    苏谷雨:“……”

    他这个年纪,叫叔叔似乎不太合适吧。

    *

    后面看望的几家人都还算正常。

    杜毒依旧是一个人,用那副大人般的样子接待他。

    苏谷雨没有久坐,往杜毒手里塞了一根糖葫芦就离开。

    三千岁的杜毒:“……”

    苏谷雨一直猜测村中老大夫躲避他,但今日,苏谷雨看到屋中许多顺手的物品都是低低矮矮的,他意识到另一个可能。

    这水村没有大夫。

    又或者,杜毒就是真正的大夫了。

    苏谷雨并不认为村落非得有大夫,贫穷的地方留不住人才,有点能力的大夫都不愿意留在偏僻的村落很正常。只是他想不明白,既然没有大夫,为何墨江年他们要欺骗他,村里有大夫呢?

    带着疑问,苏谷雨到了另一家。

    仓娘抱着最的二十六,背着二十五,沉默片刻,还是将苏谷雨放了进屋。

    “论年纪,我不一定比你大,但村里人都叫我仓娘。我就厚着脸皮,你也叫我一声仓娘吧。”仓娘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给苏谷雨倒茶。

    她今日稍稍往成熟方向扮,身高也稍微高了一些,瞧着有二十三四的模样。这是仓娘能接受的极限岁数了。

    苏谷雨没想到看着年轻的女孩居然生了两个孩子,将一根棒棒糖递给仓娘怀里的孩,“来,哥哥请你吃糖。”

    二十六睁着圆圆的眼睛看向仓娘,他还不会话,但已经被棒棒糖馋得流出了口水。

    孩嘴馋,但很多食物里面都带有驳杂的污浊,孩子不会运行心法灵力,不能排出污浊。仓娘平日都是拘着孩子,不给孩子吃零嘴。

    只是苏谷雨的食物不同,苏谷雨做出来的东西非但没有污浊的力量,反而带有纯净的半仙灵力,孩子吃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吃吧。”仓娘示意二十六拿苏谷雨的棒棒糖。

    二十六听见,伸出肥嘟嘟的手,两只手抱着梨子味的糖葫芦,没有牙齿的嘴巴舔舐糖葫芦表面的硬红糖,眼睛笑眯眯的。

    “娘。”十五瞧见弟弟能吃零嘴,直接忘了仓娘让他躲起来的话,从门后跑了出来,眼睛直勾勾看着苏谷雨,期待能吃到糖葫芦。

    “你这嘴馋货。”仓娘无力摇摇头。

    “没事。来,哥哥我这还有很多,给你两根。”苏谷雨知道村里孩子多,准备了不少糖葫芦。

    十五是个容易被食物拐跑的,听到苏谷雨还有很多,迫不及待地:“我想给我妹妹也拿,拿三根。”

    “好。”苏谷雨从背篓拿出三根之后,没有直接给,而是问:“那你的弟弟呢?要不要给?”

    苏谷雨口中的弟弟是指仓娘背上那个呼呼熟睡的孩子。

    然而十五直愣愣地:“弟弟,我弟弟好多,有八个呢。哥哥给了一个,还得给我七根。”

    苏谷雨:“……”

    这么多?

    仓娘被看得不好意思,干咳两声:“多胞胎。”

    其实她生孩子的速度并不快,仓鼠妖本就容易繁殖后代,她又是个喜欢孩子的,就多生了些。

    冬天时,二十多只毛团子窝在一起,可爱极了。

    苏谷雨已经不知道什么了,只能多拿些糖葫芦到桌子上,心想堆成山似的糖葫芦已经差不多够了。

    “还差两根。”十五。

    苏谷雨没想到二十多根糖葫芦,居然还差两根。仓娘究竟生了多少孩子?难不成有些是收养的,但不好意思跟孩子实话?

    仓娘再次干咳两声,柔柔弱弱地:“莫要问姑娘家的年纪,问就是比苏哥你年纪。”

    苏谷雨:“……”

    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果真好山好水养肌肤,苏谷雨一点都看不出仓娘的真实年纪。

    十五笑嘻嘻道:“要留一根给娘亲,娘亲照顾我们辛苦了。”

    “调皮。”仓娘捏了捏十五的脸蛋,眼里是幸福。

    “那也是最喜欢娘亲的调皮。”十五抱住仓娘的胳膊,甜腻腻地撒娇。

    苏谷雨实在不舍得破坏这样的温馨,随意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豹艳儿那处没有再去,他害怕被追问。

    夙星碎住在血孤鸿那,苏谷雨还是第一次去,看到建在湖中的竹楼,眼前不由得一亮。不考虑潮湿蚊虫等问题,这竹楼当真是别致。

    夙星碎昨夜喝饱了,面上都是餍足,比平日多了几分慵懒,话也更少了。

    血孤鸿一直昏睡,并没有下楼,苏谷雨只能遗憾离开。

    义庄就在血孤鸿住的地方附近。

    苏谷雨敲门,是两个十六七岁女孩开的门。

    “有事吗?”苗左左和苗右右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就连话的速度都是一模一样,穿着新年的红衣服,站在义庄里。这画面就是艳阳高照的上午都令苏谷雨背脊发亮。

    “初来水村,平日怕扰,趁着今天喜庆节日,来拜个年。”苏谷雨组织着词语,眼睛克制不住地往院子里瞟。

    不怪苏谷雨克制不住,而是院子到处都是玩偶的残肢部件,还有一些丢得到处都是的衣服,红漆掉得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场景看起来怪渗人的。

    “拜年啊。要不要进来坐一坐呢?”苗左左和苗右右同时露出笑容。那笑容仍旧是一模一样。

    苏谷雨背脊那好不容易压下的凉意,蹭地一下直接窜上脑门。

    “不,不用了。谢谢。”苏谷雨连忙拒绝。

    “啊。可惜了。”双胞胎同时。

    但那一句可惜,实在耐人寻味。

    苏谷雨不敢久留,搪塞几句就连忙离开。

    瞧见苏谷雨落荒而逃的背影,苗右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脸多了几分娇俏,“堂堂半仙之体,像只傻老鼠似的。”

    “妹妹莫要大意,再像傻老鼠,可也是半仙之体。”苗左左稍微成熟一些,但想起她们俩的恶作剧居然真让苏谷雨落荒而逃,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挺好玩的。可惜就快玩不到了。”苗右右叹息。

    苗左左没有话,眼睛欣赏着苗右右今日的扮,眼里满满的都是喜欢。

    苗右右还沉浸在苏谷雨即将离开水村的落寞中,问:“姐姐,这姓苏的就没机会留下来吗?”

    “妹妹,你这般关心他,我可是要吃醋的。”苗左左贴近苗右右,纤长的指甲掐在苗右右的命脉上。眼里是对苗右右皮囊的狂热,但又夹杂了一丝落寞。

    “这不是水村太无聊,少个玩具。”苗右右抱住姐姐,“要是我们俩赞成姓苏的留下来,能改变什么吗?”

    苗左左收了几分情绪,语气平缓,“不能。水村老古董太多了,之前想着从姓苏的身上探些消息,就由着姓苏的来躲难。如今村长家的二房都回来了,有什么消息一清二楚,村里已经不需要姓苏的。姓苏的一个外人,又有什么理由继续留下来?”

    “话是这么,可老古董也没理由把姓苏的赶走啊。”苗右右道。

    “这倒是真的。”苗左左笑着摸摸苗右右的精致妆容,“如今我们就看这戏怎么唱下去。”

    *

    一整个白天,苏谷雨辗转了十来户人家,又去孤儿住的地方发了些吃食,才踏着夜幕回到地下住所。

    “如何?”关上门,苏谷雨紧张地问白蛇。

    今日的袖子是特制的,多了两纽扣,实则给白蛇从缝隙中观察外面的情况。

    白蛇蛇尾托着下巴,仔细分析,“首先可以排除仓娘,墨期佑,墨溪年夫妻,夙星碎,豹艳儿,鸡大娘,那对奇怪的双胞胎,还有那些孩子和孤儿。”

    苏谷雨对于这一批被排除的名字没有任何异议。

    “蓝沉武、杜毒、村长,水沐言他们是隐世高人的可能性不大,但我肯定他们身上有一定程度的能力。”白蛇。

    “蓝沉武我能理解,他会卜算。可是,杜毒?那个四岁大的娃?”苏谷雨难以置信。他从未怀疑过杜毒。

    “他身上有妖的气息。虽然很浅。”白蛇。

    “杜毒是大夫,可能上山采药,有妖兽气息不奇怪啊。”苏谷雨也觉得杜毒的外貌和性格不相符,但穷人孩子早当家,早熟很正常。

    白蛇烦躁地用蛇尾巴拍桌子,“的确不奇怪。可奇怪是这村里的村民都太像人了。”

    无论他怎么感应,怎么看,再多的奇异之处,那些村民身上就是没有半点妖气。

    若受结界影响也就罢了。可他们进了森林,妖兽的气息是那么的明显自然。白蛇也让苏谷雨捕捉过妖兽回村实验。结果发现森林里的妖兽到了水村村里,还是妖气明显,没有被削减半分。

    这反过来证明了没有妖气的村民都是凡人,而非受结界影响的妖修。

    “我不明白,像人有什么问题?他们本来就是人啊。”苏谷雨皱眉,“你不能因为着急找人救我爹,就强迫别人不是人吧。”

    白蛇没有话,但气鼓鼓的,一双蛇眼瞪着苏谷雨。

    苏谷雨坐下,对桌子上的白蛇语重心长地:“我理解你的心情。知道我爹被坏人囚禁,我也很着急。可白啊,救出我爹,是我的责任。我不该把该我承担的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

    “包括你,你也没必要替我承担我的责任。”

    见白蛇呆愣愣看着他,苏谷雨耐着性子继续:“我们来此,难道不是因为魔域尊上悬赏我们,我们被追得东躲西藏,无处可去,才来到这里的吗?”

    “我们在此养伤,在此修炼。若能找到一个能帮助我们的高人,这的确是好事。可若找不到,也是我们的命。”

    “我们不该强求,非得这里有一个隐世高人。”

    “我们要做的,是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得我们自己就能救出父亲。而不是满世界找强者啊。”苏谷雨紧紧握住拳头,因为激动,灵力下意识覆盖在拳头上。

    他不知道心法,身体却仍旧保护着他。

    听到苏谷雨的话,受过无数委屈的白蛇再也忍不下去了,他迫不及待地想把他这段时间的委屈爆发出来。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不能靠别人。”白蛇大声地。

    “可我能怎么办?我失了修为,丢了记忆。我也想自己去救。可那是魔尊!魔域尊上啊!全魔域修为最高的,手底下有成千上万魔修为他效命的魔域尊上啊!”

    “我不求人,单凭我自己,怎么救我爹出来。”白蛇声音哽咽,每一字都是一滴伤,“我什么都没有,我就剩下这一条命。只要能救我爹出来,我什么都愿意给。就是要我跪下来,要我的血肉,要我的尊严,我都无所谓。”

    他在乾翠山的笼子里,卑微地乞求修者,只要能救他父亲,他愿意供血肉直至那修者飞升。

    可修者如何?

    他就是一条丧家之犬,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哪需要经得他同意。并骂他可笑,居然想找人与魔域尊上相抗衡,这天下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做这等蠢事。

    楚温玉也知道这事蠢啊。

    魔域尊上,修为几乎接近神的魔修。有能力与魔域尊上抗衡的修者碾死他就跟碾死蚂蚁一样,哪需要跟他谈条件。

    可他能怎么办?

    “我只有这么一个血脉亲人。”

    “我只有这么一个爹啊。”

    豆大的泪珠从蛇眼冒出,砸落在桌上。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这么一瞬之间。

    苏谷雨分不清白蛇的爹,是他楚温玉的爹,楚梦舟。抑或是白蛇的爹,另一条白蛇妖。

    眼前是失声大哭的白蛇,哭得他心疼不已,苏谷雨根本没心情纠结那样的一个问题。

    苏谷雨心翼翼地用两根指头捧住白蛇的脸,一字一顿认真地:“你还有我。”

    白蛇愣愣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虽然我现在什么法术都不会,但我会努力的。其实我坐已经有了一些感觉,隐约感觉到经脉的运行轨迹。相信很快我就会记起心法,就重新学习。”苏谷雨。

    “村里人也见了十多户,虽然没有见全,可我们已经排除了很多不像的人了。只要我们再努力一点,一定能找到的。对不对。”

    白蛇愧疚低头,点点蛇脑袋,“对。”

    他有什么资格抱怨。

    苏谷雨顶着他的容貌,肩负着他的重担,受了水村村民的白眼冷言,却仍旧在努力,没有丧失对生活的希望。他又有什么资格抱怨。

    白蛇用蛇尾擦擦眼角,眼里重新坚定,“你得对,我们都在进步,只要坚持下去,我们一定可以做到的。”

    “嗯。”苏谷雨笑着点头,“来,我们吃点东西,吃饱了再继续努力。”

    白蛇看着从储物袋拿出食物的苏谷雨,认真地:“苏谷雨。天道在上,我在这里发誓,我欠你的,就是轮回百世,我会还清。若违背诺言,罚我生生世世当牛做马,为奴为婢,被你驱使。”

    “你,你这什么呢?”苏谷雨听到这么一番话,整个人都蒙住了。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发誓与他那个世界的发誓是否一样,但见白蛇那坚定模样,他莫名感受到了一股不出的安全感。

    原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并不孤独。

    *

    晚上,乌云密布,星光完全消失。

    水村依旧鞭炮声不断,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晃动。孩子们嬉笑闹着,大人们喝着酒,摇着骰子,并没有因天气不好而受半分影响。

    苏谷雨觉得村里吵,不是话的地方,将墨期佑叫到稍稍安静一些的森林里。

    墨期佑看着黑漆漆的环境,感到几分危险感。他没忘记血光之灾的事情,心底对苏谷雨依旧抱有防备心。

    到了半山腰附近,苏谷雨才将组织了一天的话出来,“你误入魔途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苏谷雨看到墨期佑瞪大双眼,连忙按住墨期佑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出去的。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我也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魔都是坏的,也有那因为穷途末路,或是一时贪心才误入歧途。”

    关于这件事,白蛇给他细细讲解过。苏谷雨对魔修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抵触。

    墨期佑微微放下心。

    他没想到苏谷雨这般开明。

    墨期佑以前也在修者大陆做过那买卖消息的行当。比起跟刀口舔血的魔修交道,墨期佑自然更喜欢有天道管束的修者。可修者与魔修是天生的对立,还有那修者着除魔卫道的口号,听了他的消息还要杀他。墨期佑经历过几次相似的事情,心灰意冷地去了魔域。

    虽然魔域到处都是比他修为高的魔修,但至少会看在他未来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留他一条命。

    苏谷雨这等半仙修为,却有如此觉悟,墨期佑当真对苏谷雨刮目相看。

    “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苏谷雨在墨期佑的期待中,拿出了一本修炼心法,“这是地阶心法,你趁着你修炼魔功日期不长,废了修为,重修一门正经心法吧。”

    墨期佑接过那本人族才能练的修者心法,眼睛再次瞪圆。

    恰是同一时间,天空响起一道闷雷。

    轰隆。

    劝魔修仙,天雷劈啊。

    苏谷雨仰头看天,天暗沉沉的,厚云开始加速流动,仿若要下雨。

    “天要下雨了,我们先回去吧。你考虑一下,要是心法看不懂就来找我。”苏谷雨道。他也不会心法,但白蛇会。

    考虑个馒头大包子。

    “那我先走了。”墨期佑待不下去了,转身赶紧逃跑。生怕跑迟了,苏谷雨要当场废他的修为。

    他是魔修和魔修生下的孩子,种族都不同,就算废他修为,也当不了人族的修者。

    苏谷雨本想与墨期佑一同离开,然而墨期佑脚步太快,不过几息时间,两人就隔开了几米远。

    又是一声闷雷。

    苏谷雨恍若听到了男人的怒骂叫喊,那声音里带着不甘,还有愤怒。

    白蛇也听到了,探出蛇信,尝到空气中极淡的魔气,“是魔修!”

    “什么?”苏谷雨担心的事情终于要来了,“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不知。”白蛇也同样害怕。

    “我得去阻止魔修。”苏谷雨肯定道。不管是不是冲着他而来,都有他的责任。

    “先跟村里人一声。”白蛇,“万一不是一个就糟了。”

    魔修狡诈,村里又是些凡人,如何抵挡。

    *

    墨期佑一回到家,就立刻跟村长了这事。

    他半是撒娇半是期待地:“爷爷,那修者盯上我了。我该怎么办?”

    要是能再来点什么天阶魔器就最好了。天阶魔器在村里没什么用,可他早晚要回梦城的。梦城是实力至上的地方,有天阶魔器护身的他也多一分安稳。

    “爷爷,修者可是想废我修为啊,还要逼我修人族的功法,这不是要我死吗?”

    “他这么做与杀了我又有何区别。”墨期佑为了天阶魔器,故意往严重地。

    “村长!不好了村长!”院外有妖大声喊叫,那声音慌张又着急。

    “村长,修者他感受到了魔气,要除魔卫道,他要杀死我们。”

    外面乱糟糟的一片。

    村长掐指算了算,神色一变,“你血光之灾要来了。赶紧收拾一下。”

    墨期佑也慌了。

    他只是一个两百岁的孙子,平日仗着有爹娘兜底,哪经历过血光之灾。

    此时的墨期佑也顾不得疑惑苏谷雨要怎么闯进他家给他制造血光之灾,无脑地收拾包袱,跟着爷爷跑。

    “江年,你先问问什么情况。”村长完,转头对抱着包袱的墨期佑,急道,“期佑,跟着我。”

    他修为最高,也是最能保护自家孙儿的魔,自然由他护送孙儿。

    墨期佑赶忙跟上。

    村长带着墨期佑走了一段地下道,从山脚出来,带着墨期佑往山上跑。

    水村已经开始乱了,吵吵嚷嚷的。

    墨期佑只依稀听清“村长”“魔修”“苏谷雨”等字眼,天空着闷雷,似乎快要下雨。

    真不是个好天气,墨期佑想。

    “赶紧的,别拖拖拉拉。”村长听着村子里的叫喊声,更加慌张了。他接任村长一职以来,从未遇到过阵仗这般大的事情,心里没底,赶忙拉了一把孙子,想要拽着孙子往上跑。

    天实是在太黑,墨期佑被拉得踉跄,竟然一脑袋磕在了树上。

    那一下磕得结结实实的,声音巨响。

    若是寻常的树,根本硬不过墨期佑的脑门,但墨期佑倒霉,磕的是一株能做铠甲的铁灵树。

    墨期佑天旋地转,险些昏厥过去,他摸了摸额头,暖呼呼的,竟然磕流血了。

    村长管不得这么多,拽着墨期佑到了阵法里,才让墨期佑坐下休息。

    “你待着里,莫要下山,先躲过……”村长算了算,皱眉,“血光之灾竟然过去了。”

    瞧见墨期佑额头上的血,村长松一口气,“看来你这额头替你挡灾了。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没了血光之灾,村长也不再担忧孙子,一个闪身就下了山。

    墨期佑捂着额头在黑漆漆的树林里坐了一会,脑子不由得想到一个可笑的真相。

    他的血光之灾其实和苏谷雨没什么关系,就是纯粹地被自家爷爷坑的吧?

    *

    村长回到村中,妖魔们已经聚集在一起。

    白萝卜妖站在台上,插着腰,一副被他预料中的嘚瑟模样。

    村长面色不太好,他想起白萝卜妖曾过的那句:哪天修者的刀扎在村长你或你亲人身上,希望村长你也能轻飘飘地一句事情远远未到那一步。

    现在刀果然落在他孙子身上,白萝卜妖的话也灵验了。

    然而村长担忧的事情没出现。

    因为白萝卜妖:“修者有魔修硬闯我们的村子,然后就一头冲进了林子。他肯定是去接那魔修去了,想将我们一网尽。村长,你吧。那修者现在把魔修引进来,我们总不能还留着那修者吧?”

    “对。把那修者赶出村!”

    “赶出村!”

    “什么?是结界动了?”村长没想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般。都怪他孙子在那吵着,什么修者要废他修为,闹得他失了判断。

    要是结界动了,明有魔修强行破阵。

    “那结界破了吗?”村长问蓝沉武。

    蓝沉武神色慌张,连忙摇摇头,声音刻意放大,“没有,结界牢固得很,没有半点要破的迹象。”

    水村的结界乃是上仙所制造,没有信物根本进不了村。想要强行破结界,又没有堪比上仙的修为,就算魔修找到了位置,也只能在阵法里转。

    若非魔修没有杀心,现在就已经死了,更没有力气在那试图强行破阵。

    村长皱眉,因为刚才错怪苏谷雨,帮苏谷雨了两句好话,“魔修又没进来,怎么算里应外合呢?苏谷雨为了保护我们才迎击魔修。真要里应外合,苏谷雨身上有信物,偷偷把魔修接进来,哪需要这般阵仗。”

    “村长,你到现在还帮他话?”

    “如果没有他,我们水村的万年和平怎么会被破?”

    “如果没有他,魔修能找到我们水村吗?”

    “是啊。都怪苏谷雨!”

    “赶走苏谷雨!还我们妖魔自由!”

    “赶走苏谷雨!”

    妖魔们纷纷喊起口号。

    蓝沉武看到这一幕,脸色发白。察觉水沐言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蓝沉武连忙低下头,躲避水沐言的目光。

    白萝卜妖很满意所有人都叫喊着要驱逐苏谷雨的场面,插着两根萝卜手,:“村长,你该做决定了。”

    所有妖魔都看着村长。

    村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村长思考了一会,道:“再等等,捉贼要拿脏,等苏谷雨把那魔修找到再。”

    这对苏谷雨有些不公平。但这没办法,如果因为苏谷雨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影响整个村子的安全,这事谁也不愿意看到。

    “成。”白萝卜妖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它也不逼村长,“我们最后给村长你一次面子。我们就看看苏谷雨这一晚捉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

    作者有话要:

    他这个年纪,叫叔叔似乎不太合适吧。

    白蛇:不,很合适。

    白蛇:三界以修为论辈分。你半仙之体,辈分最高。

    村长:苏叔叔

    楚梦舟:苏叔叔

    苏谷雨:辈分乱了,乱了

    魔域尊上:……

    魔域尊上:看我做什么?你认为我修为比你低?

    苏谷雨松一口气

    魔域尊上:苏哥(只低一点点,但相差不多。)

    苏谷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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