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打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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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肆!不得对太清宗冷大姐无礼。”

    内息雄厚的传音震慑全场,含山弟子闻声齐齐抱剑,让开了道路。

    迎面走来红衣焰纹的男子拱手道:“在下含山余庭。师弟们贪玩闹事,太清宗道友见谅。”

    沈折雪麻木了。

    这简直是捅了修仙宗门精英的马蜂窝。

    太清宗亲传大弟子和宗主闺女便罢了,这赶场子来的余庭,乃是今时的含山掌事。

    此人修真起步晚,年纪比同门师兄们大了一轮,又因出身人间商贾之家,至今都没能自称“含山有云”。

    偏他因处事老道,深得含山掌门桑岐的信任,近些年在含山混的那叫个风生水起。

    双方皆是能代表修真界的拔萃新秀,一时气氛剑拔弩张。

    周二眼疾手快,趁机在出城名单上签好了字。

    事已至此,白纸黑字,生死皆自负。

    含山领队不再无用的嘴炮,面上含着嘲讽,乐得看太清宗丢面子。

    “诸位,回家去罢,你们家中既有高堂尚在,倘若你们再出事,二老又该如何?” 裴荆见状,仍是想劝。

    时渊便道:“多谢仙君,妹走失多日,我们在家中坐立难安,总要出来找一找。”

    周二接话茬:“是啊,我们三个不走远路,还请仙君通融一二。”

    裴荆剑眉立起,冷文烟上前拦阻他,“师兄,不如让他们先与我们同行,之后再派人送他们回来就是。”

    耽误在城门口总不是办法,裴荆思索片刻,同意了冷文烟的提议。

    太清宗弟子见师兄点下头,一窝蜂地上前来,将时渊等人围住。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商量由谁来带这三人御剑。

    沈折雪对太清宗新生代这操作可太熟悉了,几月不见,还挺亲切。

    他们这个宗门,高层个个高深莫测出手狠辣,近百年收的辈却和一群憨憨似得,活像沈折雪班上那群熊孩子。

    这是沈折雪以往三年来少有的好回忆。

    太清宗给门外弟子开设的食堂离主峰有十万八千里远,沈折雪想要吃顿饭就要翻好几座山头,几乎走遍大半个太清。

    他不能御剑,去趟食堂吃饭就是过年,就这路上便会碰见各种太清的瓜娃子。

    不是切磋掉湖里了,就是偷后山灵谷被护山灵兽撵,更有师兄和师姐表白、师弟和师姐表白、师弟和师兄表白,然后被一巴掌被扇下山,砸到沈折雪跟前。

    偶尔还会有几队撕架的弟子拦路,非要他评评理。

    “是严远寒长老帅,还是戒律长老帅?”

    “咸粽子好吃还是甜粽子无敌?”

    “究竟帝子降兮的镜君是一人独美的好,还是结道侣走下神坛和含山掌门结道侣的好?”

    “豆花是搭配辣子吃,还是啥都不配单独喝?”

    太清宗的那几个老头儿忒得心狠,这帮子天南海北来的孩每天吵吵嚷嚷,倒让沈折雪觉得亲切。

    时渊身边围着几名女弟子,她们看他韶华年纪,清秀乖巧,都想载这哥哥一程。

    沈折雪和周二则被两个剑修砰砰砰拍肩膀,“兄弟不必客气,随便上剑,我们没有含山那群剑修挑三拣四的毛病!”

    含山领队恶狠狠看了他们一眼,但掌事余庭在此,他们不敢闹事,各个凌空而起,留下大团红云影,翩然远去了。

    沈折雪最后与时渊蹭了一位剑修的长剑,因为时渊自己晕高怕风,要和先生坐在一起。

    出门在外要有个名头,他们对外自称是修过两年仙后自觉天赋不佳,回家种地的凡人。

    沈折雪是时渊的私塾先生,周二是时渊的堂兄。

    时渊半靠着沈折雪的肩头,看起来真像是晕高。

    御剑的剑修笑道:“公子一会儿莫怕,我们先不着急落地,听大师兄的在两城上空先巡视来回,可能要花些时间,你要是不舒服了,就……”

    扭头向身侧的裴荆喊:“师兄,身上还带着梅子糖嘛,给这位公子吃两颗呗。”

    裴荆听罢不知为何瞪了剑修师弟一眼,“没了。”

    “你还想要他的梅子糖?”冷文烟坐在师妹剑上修整她的鞭子,“他就是文疏哥哥的糖罐子,你若是想要,先过他‘平分破’吧!”

    “平分破?”时渊低声问。

    “就是他那把剑。”

    沈折雪解释道:“修真神兵谱,入世神器里,前三名是三把剑,名为别长亭、辜春、清风我,其中别长亭乃名兵之首,辜春是出了名的灵性,清风我则出自剑庄初代庄主手中,百年得此一剑。”

    时渊随时随地进入听讲状态。

    “再其后便是双生剑平分破、夺魂琴、饮海刀、飞鸿踏雪筝。后来‘清风我’遗失,‘别长亭’折断,平分破便依次排上。”

    如此名剑赠与辈,可见太清宗对裴荆的寄望。

    约三炷香后,太清一行人才落地,含山再多徘徊了一阵,也随之落下。

    两大门派各十来个弟子,一青一红对半。

    他们循着灵气在附近走了几圈,路还是那些路,树还是那些树,连标志性的引道指示都好好立着,也没有看出什么异状。

    裴荆决定向廊风方向行进。

    这就不方便继续带着时渊他们,裴荆道:“我先送你们回去罢。”

    周二无所谓:“哎,我们自己可以走,就不麻烦仙君了。”

    可裴荆是个木头脑袋,非要把他们护送回去。

    想来裴荆倒也是一片好心,不过沈折雪他们另有目的,自然不能承了这好心。

    只是眼下不该和这木头旮沓硬碰,这一趟还蹭了个俯瞰图,不算亏。

    时渊与沈折雪对视一眼,按下周二,道了谢。

    这些人索性还是要走,不如先假意和他们回去,过半时辰再出来也不迟。

    裴荆见他们同意,便让冷文烟先在附近探查,他自己用平分破将时渊等人送回。

    裴荆有两把剑,一把是平分破,一把叫水清浅,他同时御剑,搭着他们三人回返。

    可当沈折雪远远看见城头上的三个大字时,他不经怀疑这位太清宗大徒弟是不是个路痴。

    只见城头偌大刻字写得分明——

    廊风城。

    周二也问:“仙君,我们是不是走反了?”

    “不对。”裴荆降了剑,“有古怪。”

    沈折雪稍稍感知了一下廊风城内邪流的情况,发现这廊风城内没有半点邪气,干净的有些不正常。

    南界当年在天劫中几乎毁于一旦,又在百年后再遭天劫,可谓雪上加霜。

    天劫是仙庭未泄干净的邪流再次下淌导致,主要布灾于妖界和魔界,南界接壤魔妖两界,也去了不少人命。

    最典型的便是前去支援的潜风世家,在天劫中全族覆没。

    本地的廊凤世家感念其仗义,从两家族中取其一字,合称一城。

    “裴师兄!”

    城门前的三人抬头,只见青云拂落,冷文烟带领太清宗等人从剑上跳下,看见城名亦是一惊,“怎么是廊风城?”

    一个人走反路可能是路痴,一群人里没一个人意识到走反了,实在没有道理。

    尤其这是太清宗的弟子。

    含山或是有尊卑之别,低级弟子不敢指错,太清宗这帮兔崽子巴不得能挑错起哄,定不会压着不。

    裴荆是个利索的剑修,他再度御剑而起:“你们原地留守,我去去就回。”

    冷文烟跳脚:“回个球你回,谁借我把剑,我也去!”

    他俩这性子雷厉风行,很快就化成两道青影腾空不见。

    时渊拉了拉沈折雪的袖子,凑近沈折雪耳边道:“师尊,我们没有走反,这原本就该是云沧城的方向。”

    他们原地站了片刻,还没等来裴荆,却先等到了两波含山人。

    含山这两波一前一后到,看见对方时都瞪圆了眼。

    之前余庭见太清宗那位大师兄久久不归,也怕其中变化,就将队伍分成两半,一半先继续前进,一半则返回云沧城,去阻止其他百姓出城。

    两支队伍保持水镜联络,明明背道而驰,却几乎同时抵达廊风城下。

    “不是吧,这年头还有鬼出来墙?”周二用缘木敲了敲城墙。

    “孙师兄,这可如何是好?”

    含山领队的孙凉斥道:“莫慌,清心诀、破邪诀都用出来!”

    余庭负手而立,抬头看向廊风的城匾。

    在孙凉的指令下,含山弟子都念起清心诀破邪诀,一时间灵气纷然。

    沈折雪看了只觉浪费。

    这里没有办法邪气,这两个诀其实毫无用处。

    倒是他发现含山队伍里人心不齐,一名女弟子捏的是听妖诀。

    修真界的惯性思维是凡事先往邪流上想,而其实论幻术秘法,妖族才是佼佼者。

    余庭并未制止那女弟子。

    孙凉见状,冷笑两声:“秦师妹,你还是喜欢特立独行啊。”

    那女弟子收了诀,也不与孙凉争辩。

    就在她想脱离队伍走到一侧继续去探查时,余庭沉声道:“秦姑真,我劝你安分。”

    秦姑真默了片刻,垂下眼不再动作。

    ……这含山是怎么回事?

    沈折雪暗自留心。

    这边太清宗的两位嫡系去而复返,冷文烟落地道:“起雾了,我们恐怕要进城。”

    沈折雪忍不住吐槽两句,雾这个东西,真是赶人的万能专业户。

    据裴荆所言,廊风城外已被大雾弥漫,他们不论往哪里去,最后都会回到这里。

    雾中不能视物,水镜也会失灵。

    如今天色渐暗,入夜前就已阴气四起,真正天黑后,还不知会生出何种危机。

    周二倒是镇静,指指城门,“既然把这廊风城摆在眼前,那不进去也不过去啊。”

    含山是和太清宗商量半晌,同意了进城。

    廊风城外荒无人烟静的可怕,但一踏过城门界限,属于城镇的喧哗就在耳边响了起来。

    有入城负责登记的老者让他们呈出通行令和身份牌,一套流程与沈折雪刚进云沧城时并无区别。

    “唉,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进城,天都快黑了,快去找个客栈歇着啊。”

    负责登记的老者草草看罢令牌,以灵笔登记,直催促他们:“天快黑了,快去吧,赶快去吧。”

    他一叠声地催,听得人背后发毛。

    裴荆道:“先找客栈落脚,天黑后恐有事端。”

    含山那边私下传音,最后也不清楚传出什么结果,与太清宗几人住在了一家客栈里。

    客栈二见他们这一大群修士住店,乐得不可开支,招呼他们去到上房,“客官里面请,想吃什么要什么,吩咐着就是,我们的房还多,几位仙君上去?”

    一行人付了房钱,皆是闭门不出。

    沈折雪三人被裴荆安排在太清宗隔壁住下,夜风骤起,沈折雪推开窗,血色夕阳映入屋内。

    时渊坐在桌边催动水镜。

    谁知血珠刚一滴入水镜中,却听“咔擦咔擦”一连串的脆响。

    那水镜从中裂开,镜面霎时碎成了几块。

    周二见状,扶着额头道:“今晚怕是睡不了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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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廊风城副本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