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为何那个人不能是我
温长珩没有管贺连之有没有走,径自抱着谢翎白回了自己的房间,因为如果抱去客房的话到时候传染给谢谨青就不好了。
进了房间后将谢翎白放到床上,甩了甩有些失去知觉的右手,谢翎白抬头看着他,问道:“主子,你认识贺院使?”
“嗯。”
温长珩弯腰替他脱了鞋袜,然后抬眼看了看谢翎白的衣衫,道:“还有力气么?有的话自己把衣裳脱了。”
谢翎白自己脱了外衫,躺下后盖上被子,犹豫道:“主子,方才贺院使喊你什么?”
“名字。”
“不是温长珩。”
温长珩坐在床边,拉起谢翎白的手臂放平,替他把脉,也没隐瞒什么的算,坦言道:“我本名,温峋。”
谢翎白瞬间睁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温长珩,若换成之前的他就算听到温峋两个字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可今天才听孙起过。
“你是……太医院院使……”
温长珩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回道:“已经不是了。”
“主子,你为何会辞官?是有什么苦衷么?”
“只是不想从医了。”
“为什么?”
“谢翎白,除了头晕之外,还有什么感觉?”
温长珩不答反问,谢翎白愣了一会才回道:“想吐,心口闷,没什么力气。”
“额头很烫,有点烧。”
谢翎白想起在隔离区的时候听人,比较严重的病患才会发烧,他有些担心地问道:“主子,我是不是很严重?”
“还有力气问东问西的,看上去并不严重。”
谢翎白知晓这只不过是安慰他的话罢了,他拉着温长珩的手不肯松开,低声道:“主子,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想得到原谅?”
谢翎白点头,温长珩道:“那就好好养病。”
“你去哪?”
“配药。”
温长珩出去后,谢翎白拉起被子蒙住自己一半的脸,回想了一下刚才的事,觉得温长珩似乎没生他的气了。
最担心的事解决之后,谢翎白便觉得有些困倦,没多会便睡着了,不过睡得并不踏实,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儿觉得热。
凌时还吐了几次,昨晚没怎么吃东西,觉得连苦胆水都快吐出来了,这时才真正体会到得了时疫的痛苦。
因为会传染,所以温长珩也没让丫鬟进来伺候,全部都是他一手照顾的,他去药庐的时候,则由卫择守在房门口。
“主子……主子……”
温长珩端着药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谢翎白喊他,他走到床边将药碗放下,问道:“怎么了?”
谢翎白看上去迷迷糊糊的,应该是有些难受,他将人稍稍扶起一些让他靠在怀里,然后拿过药碗递到他嘴边,低声道:“谢翎白,张嘴喝药。”
“主子我难受……”
谢翎白眼睛都没睁开,只是觉得全身上下的筋脉都疼,一下子在冰水中,一下子又像是在火炉里。
“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他张口喝了几口,口中本就苦涩,再加上更加苦涩的药汁,整张脸都拧起来了,不过倒也没有拒绝喝药。
喝了药过了一会之后,温长珩重新替他检查了一遍,眉宇紧皱,几帖药下去一点起色都没有。
“我是不是快死了?”
谢翎白觉得自己肯定快死了,从到大从来都没有这么痛苦过,这还不如给他一刀了结了。
“你若自己想死,便谁也救不了你。”
“我不想死,可我好难受,头疼得快要裂开了,全身都疼,我快疼死了……”
“活该……”
谢翎白睁开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温长珩,哽咽道:“主子,冷。”
温长珩将人抱紧一些,谢翎白靠在他怀里,看着房间里的烛火,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天又黑了。
“主子,你别管我了,否则到时候连你自己也会染上的。”
“我是大夫。”
“可你不是不想从医了么?”
“谢翎白,想知道我为何会放弃从医么?”
谢翎白摇头,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没多余的力气去猜测,刚喝下去的药又有些想吐出来,他努力压住那股感觉,这是温长珩辛辛苦苦熬出来的药,不能吐出来。
“七岁的时候,我娘得了重病,我爹不在皇城,他的侧室不许任何人去请大夫,我是眼睁睁看着我娘病逝的,那一刻我想,如果我懂医术,能自己救治我娘,该多好。”
温长珩的声音有些低沉,尽管是很久之前的事,可起来的时候那股悲伤还很浓,谢翎白忽然明白,为何当初他跪在温府门口抱着谢谨青悔恨的时候,温长珩会让他进府了。
“你是因为你娘才学的医,可又是为了什么放弃了呢?”
“你若想知道的话,便好好活着,等你病好了,我再告诉你。”
谢翎白抬头看着温长珩,觉得他这个人还真会吊人胃口,温长珩拍了拍他的背,道:“觉得难受就睡会。”
“睡着了醒不过来怎么办?”
“只要你自己别放弃,我就有办法治好你。”
谢翎白忽然明白过来为何温长珩要故意那些话吊他胃口了,只是怕他没有求生欲而已。
“主子……”
卫择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温长珩没回应,卫择继续道:“贺院使又来了。”
昨晚贺连之走了之后,今天早上又来过一次,但那时候温长珩忙着翻找医书,所以没有出去见他。
“需要发他走么?”
“不用。”温长珩让谢翎白躺好,替他掖好被角,然后离开了房间,谢翎白想起昨晚温长珩对贺连之的态度,觉得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感情似乎不太好。
贺连之有些不安地等在正厅,找了五年的人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昨晚没怎么交谈便被请出府了,而今早更是连面都没见到。
他仔细想了想,昨晚阿峋怀中抱着的人是白天在隔离区见过的那个学徒,他怎么会在温府?又怎么跟阿峋认识的呢?
正想着听到一阵脚步声,他连忙朝着厅门口看过去,在见到温长珩的时候总算松了一口气。
“阿峋,你终于肯见我了。”
温长珩走到最上面的位子坐下,神情淡淡地看着贺连之,问道:“你找我所为何事?”
“没事便不能找你了么?你我从一起长大,竟是一点情分都没有了么?你不是,一直把我当弟弟看待的么?”
“若你愿意,永远都是我弟弟。”
贺连之盯着温长珩看了许久,才确信他真的不是笑,脸上也找不出任何仇恨的神情,他犹豫再三才问道:“阿峋,你为何一点都不恨我?”
“没那个必要。”
他的风轻云淡,贺连之见到他之前也一直害怕他会恨自己,可现在却宁可他恨自己,至少不会这样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目光移向温长珩的右手手腕,低声道:“你的手,如何了?”
“没什么大碍。”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可我怕……我……”
贺连之的眼眶有些红,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他在心里酝酿了五年的道歉话语,真正见了面的时候却根本组织不了语言。
“阿峋,我只是太爱你了,你要相信我,我不想让你死的,我没想过害死你。”
“这是你的事,不需要向我解释。”
贺连之神情痛苦:“你对我那么好,可为何偏偏不爱我,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你告诉我,我会改的,好不好?
阿峋,我们回去吧,我之所以会愿意当院使,也是为了有一日你回去时能把这个位子还给你。”
温长珩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若放不下院使之位,当初便不会辞官,连之,这些年你坐在这个位子上,一直都做得很好。”
“是,你放的下,你当然放得下。”贺连之情绪有些激动,“这些你从不放在眼里,你什么都能放下就唯独放不下她!”
温长珩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贺连之也意识到自己错话了,可有些事憋在心里太久了,总有一日会疯魔。
“阿峋,你心里就只有她一个么?”贺连之又想起昨晚温长珩抱着的人,转言道:“昨晚你抱着的,是叫谢翎白,我在隔离区见过他,他是你朋友么?”
“与你无关,你若没有其他事,我先去忙了。”
温长珩站起身准备离开,贺连之连忙追问道:“他怎么了?我见他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在隔离区的时候染上时疫了?”
“是又如何?”
“他若当真染上时疫了,是需要送去隔离区隔离的,你不该把他留在府中,不如把他交给我,我一定会治好他的。”
“他的病,我自会想办法,你应该关心的,是隔离区那些病患们,而不是他。”
“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你当初喜欢师妹,我无话可,我以为你接受不了两个男人之间的爱,可现在呢?
你既然能接受,为何那个人不能是我?阿峋,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啊,比师妹,比谢翎白都要早,是我最先爱上你的,为什么你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为什么……”
贺连之有些崩溃,温长珩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