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林五和沈霁一起走入暗室之内, 便闻到一股奇异花香，味道浓烈霸道。

    林五下意识的抬手捂住口鼻，在联盟时她们出任务绞杀星兽, 也会遇上能够散发气味的星兽用来迷惑人的心智。

    “这是什么味道？”

    “是博格族的胭脂醉。”

    沈霁的注意力被暗室的墙壁所吸引，上面被雕刻着古怪的符号，还有一群人跪拜在神坛前似乎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神坛的周围生长着一种植物, 花开紫色，颓靡热烈。

    “你认识？”

    “曾在书里读过, 不过博格族早就在几十年前就消失了, 后世之书也只是寥寥记录。”

    “胭脂醉是博格族的圣花, 传是天上掌管姻缘的神女，爱上凡人之后落泪而生长的花。”

    “那之后呢？”

    “什么？”

    “那个神女和凡人在一起了吗？”

    “没有，那个凡人在神女的帮助之下加官进爵, 纳了好几房的妾。”

    林五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若是结局不是那神女亲手宰了凡人，你就不要跟我讲了。”

    沈霁笑笑：“不过故事而已, 你好像很生气？”

    “我早就过, 自古以来你们男人多出负心薄情汉, 偏偏女子们看不清楚, 几句甜言蜜语便被哄得晕了头脑, 这虽然是故事，却也道尽了现实，需知故事全都是取之于生活啊，沈世子。”

    林五拉长了声调喊沈霁, 那意思仿佛是在，“我男人都是狗东西，包括你。”

    “我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这样一个结论, 但还是太以偏概论了，男子并不全都是巧舌如簧之辈，同样的，女子们也并非全都是任人拿捏温柔意，巧了，在下来永州城便见识过一位颇为特别的女子，林娘子可知是谁？”

    沈霁手里捏着折扇，星眉朗目好整以暇的看着林五，他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又恼怒于暗室之内光芒太暗，生怕错过一点。

    从袖中掏出一枚浑圆纯净的夜明珠，暗室之中顿时明亮许多。

    林五皱了下眉：“你干嘛？”

    “暗室太黑，我怕有陷阱。”

    林五‘嘁‘了一声，却也没怀疑他的话：“怕了就赶快出去，省的待会儿你身边那两位见了，又觉得我要害你。”

    “据我所知，林娘子不是怕事之人啊。”

    林五提着剑往前走，却不再搭理沈霁。

    可偏偏沈霁却像是有话瘾似得，跟在她的身边一个劲儿的：“林娘子怎得不话了？”

    “林娘子武功这么高强出自何门何派？”

    “林娘子心脚下的坑。”

    “瞧瞧，我都叫你心了，你怎的不听我的？”

    “待会儿见到那宋广平林娘子算如何？”

    之前没觉得沈霁啰嗦，她现在甚至以为身边的人被掉了包。

    就在沈霁开口，又是一声‘林娘子‘。

    林五终于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林娘子的事情你少管！”

    沈霁一敲手中的折扇：“你……”

    “你什么你！都让你闭嘴了！ ”

    “不是……”

    “再话我先把你杀了再杀宋广平给你陪葬！”

    沈霁：“……”

    咔哒……

    林五耳朵动了动，下意识的扭头问沈霁：“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淬了毒的利箭从洞口破空而来直朝着沈霁和林五所在的位置，幸好沈霁率先反应抓了林五的手腕两人顺势往旁边一闪。

    那利箭直直的刺进墙壁。

    暗室安静下来，沈霁后背抵靠在墙上，林五和他的距离大概只有几厘米，夜明珠滚落到了地上。

    “有暗箭你怎么不早？”

    “……刚才不是你要我闭嘴。”

    林五抿了抿唇，他们两个离得太远，沈霁身上的味道有些像雨后青竹林，清冽而又绵长，其实是配他这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的。

    林五只不过愣神片刻便又很快回复如常，她推开几步，正色道：“多谢。”

    “不客气。”沈霁完却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两声。

    原本他是死是活，并不关林五的事，林五甚至私心里是觉得沈霁死了才好，了却了她的一桩烦心事。

    可是这人万万不能因为是救他而死啊。

    她皱眉抓了沈霁的手腕，佯装世子爱把脉，实则是用手镯检测了一下沈霁的身体状况，好像比之前还要重上几分，当真是个病秧子了。

    “瞧你这副样子，怎么？我是走不出这暗室了？”

    看他还有心情跟自己斗嘴，林五甩开沈霁的手腕瞪了人一眼：“你若是再没事找事倒是也快了，自己身体病成什么样子你自己心里没数？胡乱出来跑什么？平白还要拖我后腿。”

    沈霁并没有因为林五的话恼怒，反而顿时笑开来，可惜刚才为了带着林五躲开暗箭，他的旧伤有些复发，笑着笑着却是咳红了眼角，颇有种上气接不上下气的感觉。

    林五在一旁听着都难受。

    “行了，不要再笑了，这暗室之中不知还有多少陷阱，你躲在我身后，不要逞强，算是报答你刚才救我，但是出去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莫要牵扯太多瓜葛，走吧。”

    林五把话跟沈霁全都讲清楚后，便握着剑走在前头果真将沈霁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沈世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女人给护着，这感觉着实是新鲜。

    却也真的乖乖巧巧的跟在人身后拿着夜明珠给林五照明。

    “这暗室怎么这么长。”林五吐槽。

    “前面似有光。”

    这条暗室的尽头却有一扇窗，四处摆设的格外馨雅，还有女子的梳妆台，床下生长着一丛茂盛的植株，开着紫花花香浓烈，便是之前沈霁所的胭脂醉。

    “你们来了。”

    宋广平从暗处走出来，他面色平静，仿佛是在等待什么故人一般，丝毫没有身处囹圄的觉悟。

    他从桌上拿了三炷香点燃然后插进香炉里，才看向沈霁和林五。

    “沈世子来平安镇这么久，下官倒是还没来的及好好招待一二，还请勿见怪啊。”

    “宋大人客气，待你到了京城，你我恐怕还要常相见。”

    “京城繁华路途遥远，下官怕是没那个福气。”

    “我已将你贪污受贿的事秉明圣上，今日由不得宋大人了。”

    林五叉腰在一旁听着两个文人之间虚以委蛇实在是不痛快，没忍住开口道：“要不你们俩一架？谁赢了听谁的？”

    顿时视线便全都转移到了她身上，宋广平淡淡笑道：“你与她真的很像，这话她也曾过。”

    “谁？”

    宋广平不答，反而是走到胭脂醉旁掐了一朵花握在手中，目中带着回忆和眷恋：“沈世子博学多闻，应该也知道博格族，你可知道博格族是为何消失？”

    “境外各族势力纷乱常有内讧，各个首领之间虎视眈眈，博格族当时并不是很强大，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落败的族人会被胜利的部落杀死又或者充作奴隶。”

    “没错，只是当时博格虽然不强盛但是和齐朝交好，常有编着辫子穿着彩色异族服饰的博格人到临南城里和齐人交换物资，他们皮毛切割整齐柔顺滑亮很是抢手，也因为博格和齐朝的关系，其他部族并不敢轻易和博格族开战。”

    林五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觉的还挺美好的，于是问道：“既然这样？他们又怎么会灭族？”

    宋广平转着手中的胭脂醉，口中带有嘲讽：“传闻博格公主艳绝无双，出生时天降异象，当时齐朝的皇帝听闻博格公主的美名，便以要求博格王表示忠诚的理由，将博格公主送来齐朝和亲，博格族人性情忠贞刚烈，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博格公主是博格王最宠爱的女儿，他当然不忍心将女儿送去和亲。”

    林五皱眉，之前沈霁博格族早就在几十年前消失，当今身上的岁数显然对不上，那么宋广平口中当时的皇帝应该就是先帝。

    沈霁是昌平公主的儿子，按照寻常百姓家的算法，沈霁应该称先帝一声“祖父 ”？

    宋广平在沈霁面前这么他祖父的坏话，沈霁能忍，果然沈霁嗤了句‘放肆，反驳宋广平的话道：“先帝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怎么会是口中贪慕美色之人！宋广平，污蔑先帝，你可知是什么罪名！ ”

    林五不认识先帝也不知道宋广平口中的博格公主，不过她却是对宋广平口中的故事更加相信几分。

    别的不，她一个穿越而来的，读过的因为贪恋美人而昏庸无道，残杀无辜的皇帝可是不在少数。

    再了，沈霁先帝不贪慕美色的。

    简直就是屁话，不贪慕美色娶那么多后宫？就算是为了用后宫稳固前朝，身居高位的男人，有几个又能真的保持本心，权利一朝在手才会使人越来越迷失自我，变得多疑敏感，贪生怕死。

    茶楼里书的讲武侠故事时总是爱提上一句‘美人配英雄‘。

    先帝听了博格公主的传闻，那颗大男子英雄主义的心自然蠢蠢欲动，觉得这样的美人要配他这齐朝皇帝才行。

    听起来可真是合情合理啊。

    林五：“宋大人，你跟那位公主是不是相识？”

    宋广平并不管沈霁的恼怒，继续讲故事般娓娓道：“我年少时曾随家中到过临南，那里才是真的民风淳朴，东街有家馄饨铺子我常去吃，那家的混沌皮薄肉厚，口质鲜嫩，一口热汤喝进肚中整个人都舒坦起来。”

    他描绘的太过仔细，林五呑了呑口水，催促：“别讲馄饨了，讲公主啊。”

    “抱歉。”宋广平笑笑将回忆拉扯回来，“太久没尝过那个味道，一时回忆起来有些想念，就是在那条街上，我遇上了穿红裙的姑娘，她并不像我们齐朝的女子头上簪着珠花发钗，反而是编成了辫子用彩绳系着，她站在我的桌子边，眼巴巴的看着我，问我馄饨好吃吗？我问她要不要来一碗？她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没钱，‘我便付钱请她吃了一碗。”

    “我们两个因为一碗馄饨相识，后来常常相约在那条街上，她偶尔会带着漂亮的宝石或是花束来送我，礼物太珍贵，我便只能寻了齐朝女子喜欢的玩意回赠她，幸好她喜欢，我便松一口气。”

    “她很喜欢听我讲京城的事，还希望有一天有机会能亲眼去看看。”

    “后来我们要离开，那日她骑着烈马一身红裙被风吹的飒飒，她追在我们马车后面，挥舞着马鞭朝我喊‘我一定会去京城的！我会去找你！ ”

    林五：“你喜欢她？”

    “我们当时年少，哪里懂得什么事喜欢，可惜知事时却已经物是人非，我回到家中之后便用功读书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家中想让我留在京城，可我更想去临南，后来朝上宣布要派人去临南接来我朝和亲的公主，我毛遂自荐，万万没想到我们再见却是如此。”

    “我早就猜测她身份特殊，想来是哪个部落贵族家的女儿，毕竟普通人家哪里能将珠宝随意送人，却万万没想到，她来自博格，她就是那个出生在胭脂醉盛开时的公主，余桑。”

    沈霁：“你既然已经接到这位博格公主，博格又怎会灭族？你们途中发生了什么？”

    沈霁问完，林五便看了他一眼，刚才这人还口口声声宋广平实在胡八道，现在显然已经信了五六分了。

    “余桑以死相逼，要我放她离开。”

    “ 你答应了？”

    “我们原本是计划好了的，可惜另外一位负责公主安全的人发现了不对立马派了兵去追赶，余桑被逼到悬崖边上，我亲眼看着她跳了下去。”

    “其实我早就该猜到的，除了第一面我们认出对方，她有些惊讶之外，一路上余桑再也没有笑过，她身上穿着齐朝绣娘精心绣制的婚服，慢慢走近曾经向往的京城，可是她却还不如在临南破旧的馄饨摊快乐。”

    “回京之后圣上震怒，以博格不敬天子为由发兵，灭了博格全族，而我也被贬到了永州。”

    “沈世子，现在你还要坚持你过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