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
“就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该死。”
心魔:我知道什么了我知道!
可惜心魔来不及吐槽,因为江莲又一记手刀,心魔化为一缕青烟。
心魔已死, 可江莲还是没出去,只是心魔却提醒了她,一个长安怎么会出现三个长相相似的人呢?
有些人, 也可能不是人,触及到她的逆鳞了。
二分之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江莲依旧没找到出去的办法。
难不成心魔得是真的?想离开的办法只有一个?
江莲心烦,一会往清泉里丢一个石子,已记不清丢了多少。石子一进泉里就消失, 连个水花都不出来。
一个声音叫住她:“姑娘在找人?”
江莲闻声回头, 男人穿着蓑衣,头戴斗笠, 露出来的半张脸也被面纱盖着。
这么短的时间心魔就学会梅开二度了??
江莲警惕地盯着他垂下的斗笠尖, 他再次开口:“姑娘为何非得知晓我的样貌呢?”
不是心魔,他身上没有讨厌的感觉。
“你眼睛都不曾露出来,怎知道我在看你?”江莲愈加好奇, 除去心魔, 究竟什么人,能闯入她的神识里。
“用心看到的,姑娘的视线太热烈。”
江莲伸手去扯他的面纱,他后退半步:“为何非要找呢?”
“我想向他证明我的剑道。”
“你在谎。如果真是这样, 那么你已经做到了。”
她是剑仙, 她随口编造的阵都被古书记载, 她胡乱挥出的剑招被世人追捧模仿。
她当然做到了,早就做到了。
她思考好一会儿, 淡淡吐出两个字:“报恩。”
“你又在谎。一场祸因他而起,他只是在祸里救了你,恰好相抵,何来的恩呢?”
江莲深吸口气:“你到底是谁?”
男人笑笑,“无名之辈,不足挂齿。姑娘还是先想想,为何要找呢?”
江莲绷着脸:“我喜欢他。”
男人摇头:“姑娘只是觉得他与其他人不同罢了,没有机会去接近他。倘若姑娘接近他之后发现,他与其他人,与这世间的凡夫俗子、魑魅魍魉并无不同,姑娘又该怎么办呢?”
江莲向来自诩通透,可被他得,好像什么都不值一提,包括她的通透,实则是糊涂。
他像个大彻大悟,死而后生之人,仿佛一团缠死的线团,只要他想,便都能解开。
仔细考虑考虑他的话,不无道理。
“姑娘怎么知道,他从西边而来呢?其实姑娘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知道他在笑。
她只是不愿承认她不喜欢的结果。
“我没耐心。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江莲在他回答时迅速扯了他的面纱,摘下他的斗笠,然后呆在原地。
那是一张模糊的脸,什么都看不清。
可却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
她伸出手,手径直从男人的身体之间穿过。
他身上的衣服布料化为碎片,一片一片随风飘散。江莲急忙去抓纷飞的布料,布料一挨到她的手就化为虚有。
她什么都抓不到。
她许久没体验过这样的难受了,世间万物都随她的意,反而在她的神识里,她想留的东西留不住。
她像个心爱的玩具被摔碎的孩子,手足无措。
她还不如玩具被摔碎的孩子,因为她不能跟孩子一样,坐到地上哇哇大哭。只需要撒两声娇,父母就会再给买一个新的。
她心爱的玩具没有替代品,再也找不回来了。
当已经醉酒的人突然清醒,当穷极一生的人突然悟道。
不过大梦一场。
男人:“姑娘莫哭。梦醒了,你也该回家了。”
江莲猛地抬头:“你能留下来吗?能不要走吗?求你......”
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他都梦醒了,她怎么还在梦里呢?
如梦呓般:“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他的身影渐渐褪色,“其实姑娘早就记不清我的模样了,何必留此执念呢?”
“因为,因为。”她找不出理由。
“谢谢你,拿起我的剑。”他也不是真的想让她个答案出来。
“谢谢你,还记得我。”
“谢谢你,能爱我。”
“至于留下来......”我从未离开过。
他的话没完,江莲被一阵“江姑娘”叫醒。
她醒的瞬间,男人的脸忽然变得清晰,冲她原来站着的位置挥了挥手。
那张脸不像池离言,不像沈年,不像卖面具的人。
一滴眼泪流下,开天在她睁眼那一刻停止躁动,收起赤光。
她难以置信地摸摸脸,盯着润湿指尖的水渍。
他给她留下一把剑,她还了他一滴泪。
沈年站在门外唤她:“没事吧,江姑娘?”
江莲尚未回神:“没事。”
她没让沈年进去,沈年便在门外:“我在这儿叫了姑娘半天,都不曾得到回应,还以为姑娘出什么事了。”
江莲莫名对他有点反感:“别叫姑娘。”
“那叫什么?我听姑娘声音虚弱,用不用......”
“不用,叫江莲。”
沈年满头雾水,怎么昨天游玩时还好好的,今天就如此生疏?
轻咳两声,“江......剑仙。长安今日来了个外地戏班子,我特地叫到宫里来,你想听戏吗?”
“不想,滚。”江莲将运功时卸下的开天重新背到背后,没听见沈年走远的脚步声。“还不滚?算站在那里过年?”
“机会难得,听这戏班子演得最好的一出戏叫霸王别姬,我见你喜欢看话本,想着你看到话本子里写的东西演出来会开心。”
赶人的话堵在嘴里,她敞开门,“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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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戏过于无聊了,又或者比起神识里发生的事情才过于无聊。看得江莲直哈欠。
她撑着脸,懒洋洋的,脑子里还在回忆方才发生的事情,以至于戏台子上出她喜欢的台词她都没注意。
其实她不是喜欢听戏,她只想听那一句,你可有悔?然后在心里答一句:无怨无悔。
沈年见她无聊,便嘱咐戏班子换场皮影戏演。
可任凭他们怎么换,江莲都不买账。
演皮影戏的人从幕后走出,躬身到江莲面前:“您想看哪出?”
沈年正要训斥这野生戏班子一点规矩不懂,卖面具的人回头给他一个眼神,沈年便立刻噤声。
江莲认出面具人,可现在却全然没了那种初见时世无双的感觉了,不过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罢。
她勾唇笑笑:“我要看的戏,你们演不出。”
“但无妨。”
“我要看背千古骂名的人将天下归一,要看为苍生而死的人重归于世,要看明月为我而落,太阳因我而升,你怎么演?”
面具人不吭声了。
沈年搭话:“戏都是源于话本子改的,历史上哪有这种典故呢?没有典故的事儿,怕是不好演。”
“有。”她拿起茶杯抿一口,茶水沾到薄唇边,晶莹剔透。皓齿一张一合,“不出百年,便有典故。”
百年?沈年疑惑不解,当今天下哪有这般人物,连坐在皇位上的......
“她的意思是,她自己来写。”面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若您真的写出来了,还请让我们来演第一出。”
江莲摆手拒绝:“本仙喜欢看故事,但不喜欢别人来演我的故事。我的故事不需要别人知道,不需要别人来赞颂,只给一个人听。”
面具人抬起头,抬出一种文人不卑不亢的错觉:“那......我可有这个荣幸?”
“听着,本仙不管你有什么目的。”
面具人紧抿着嘴唇,难道她发现了?
不可能的,他给她渡过修为,已被她吸收,她不可能看破,更不可能察觉出他的法力。
“只要不碍到本仙的事,你爱干嘛干嘛。”她伸出手,捏着面具人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的脸。
啧,像池离言,不好看。
她松开手,从椅子上跳下,“累了累了,回去睡觉了。”
面具人与沈年面面相觑,等她走远,白玉鳞变回原貌,一掌拍碎戏台子。
沈年厌烦地看一眼残骸,“在宫里还是不要闹出大动静,她若发现,是怪我们做得不好,还是怪您不心呢?”
白玉鳞好看的眉头蹙到一起:“你也配对本王指三道四?”
“自是不敢的。”沈年嘴上恭恭敬敬,可身形丝毫没后退,并不因白玉鳞的举动害怕,站出种势均力敌,“不知此番现身是有何指示?”
一整个戏班子的‘人’在白玉鳞那一掌出来前就化回原身飞走了,察言观色到可以加鸡腿的地步。
“那修士为何还没死。”
“这我倒要问问您,为何猫妖要杀皇帝,要杀江姑娘,可就是迟迟不肯动手杀那修士?”沈年的话半真半假,在赌局里,谁若句句真诚,那才会输得一败涂地。
他要给自己留点筹码。
他在赌,赌白玉鳞尚且没把手伸进皇宫,赌白玉鳞的心思全放在江莲身上,会掘地三尺把猫妖抓回来。
这样当白玉鳞去找猫妖时,他就能给自己争取到一点时间布局,召集镇妖司在外的捉妖师回长安。
他有自己的算盘,皇宫势力与白玉鳞合作不假,他不想顺从的心思也是真。
果然,白玉鳞微眯起眼睛,“你猫妖要杀谁?”
沈年面不改色:“要杀江姑娘。”
白玉鳞转身:“本王会管好自己的人。”
下一秒,他的手紧攥到沈年脖子上,露出尖尖的牙齿,“但本王觉得,不是自己的人更加不好管,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的力道不,沈年只得强行挤出几个字,“您想多了。”
“哦。”白玉鳞松开手,假意恍然大悟地盯着失重撑着地面咳嗽的沈年,“那你就收收好你不该有的心思,你不配,那修士更加不配。”
“本王最讨厌有人窥觊本王的东西。若再让本王听见一次江姑娘,本王就先拿你开刀。”白玉鳞跟着他的话音一起消失。
沈年面无表情地起身拍干净衣服,“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