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
莺莺燕燕往来的地界处处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香味。
“二位公子快往里边请。”老鸨站在门前, 迎着二人,笑得合不拢嘴。
常年在青楼里察言观色,瞧见扮不难分辨定是两位有钱家的贵公子。
左边那个定比右边的有钱些, 一袭白衣不染尘埃,举手投足傲气凛然。
虽只是拿着一把不知在哪个摊买的便宜折扇遮着半张脸,却也在这大冬天扇出种不合时宜的帅气。想来是哪家不方便露面的公子哥, 或是......与皇家沾亲带故的。
不为什么,因为那气场, 人中龙凤,兴许堪比当今皇帝。
老鸨莞尔一笑,把不该有的想法全掩饰去, “咱们这有绝色牡丹, 清香茉莉,出水芙蓉, 不知二位想找哪个?”
心思不言而喻, 全是贵的。
池离言倒吸口气,仰天翻个白眼,“你比看话本子看戏有意思的就是带我逛青楼?”
“不然呢?这难道不比看话本子看戏有意思?”江莲啧啧咂嘴, 这厮可真不知足, 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
漂亮姐姐都不喜欢看,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可是当纣王的快乐啊!
思及至此,江莲合上展开的扇子拍一下池离言的脑瓜。她的化形凡人看不出来,拿把折扇只不过是看沈年摇扇子好玩, 便想试试罢了。
“古有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 此乃春宵一刻值千金, 懂不?”前几日她刚从话本子里看到的故事,现学现卖。
“今有为讨剑仙一乐随行逛青楼?”
江莲眼睛一眯, 笑笑:“好诗好诗。”
好个屁啊!他大半夜不睡觉也不至于来看别人睡觉吧!!
他妈的他是想跟她睡觉啊!!俩人躺平到一张床上啥也不干就守着她也行啊!
池离言苦思冥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来想去,他明白了。盯着江莲道:“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一个内鬼。”
江莲:“肯定不是我。”
池离言:......
弱,可怜,又无助。
难道他防白玉鳞防沈年防沈一一已经不足够了吗?现在连青楼的漂亮姐姐都要防?
这招啊,这招叫防不胜防。只有池离言破防了。
有人相爱,有人夜里看海,有人血气方刚的年纪逛青楼不敢多看姑娘一眼,还有人在宫里伏案惆怅江莲为何突然态度转变。
更有人苦思冥想如何将剑仙变为自己的池中之物。
三个男人不在一台,却唱了台各怀鬼胎的戏。
他们插翅难逃,都被命运束缚着。
而她是命运。
那边的老鸨更热情地扯着江莲衣袍,“公子啊,外头天冷,何不进楼坐坐,暖和暖和。”
池离言如临大敌,拍下老鸨的手:“我们家公子不喜欢别个乱摸。”
老鸨倒也不怒,谁会跟站在眼前的钱过不去?“哦,原来是主子和仆从。”
“不是。”她的话音未落,江莲就下意识反驳了。
解释道:“他是我的......”
关系卡在嘴边,找了半天,都找不出个合适的。
对啊,池离言是她的什么呢?
门生?她好像并未教过他什么。
朋友?还轮不到一个凡人。
狗腿?出门在外赏他几分薄面。
嘴张了半天,终于找到个不那么寒碜还贴切的:“他是我的宠物。”
老鸨干笑两声,那一刻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她面前长着翅膀飞走了。
可转念一想,若无需求,谁会夜幕来这种地界呢?想来有钱人的爱好总是有点特殊的。
“可以理解。”
江莲不知道,她在老鸨眼里,背上了一个男女通吃的名头。
传下去,不男不女的剑仙男女通吃。
想来老鸨怕江莲多心,又补上一句:“这个社会对于袖子断不断的问题还是挺开明的。”
潜台词:只要你掏钱,你爱啥取向啥取向。
传下去,池离言喜欢不男不女男女通吃还有断袖之癖的剑仙。
池离言:??
别,我不用你开明,麻烦你封建一点吧。
江莲很明显没听懂,还以为她在为扯皱自己的袖子而深表抱歉。
大城市的人就是不一样,真有礼貌。
江莲伸出被扯皱袖子的那只手到池离言面前抖抖,“帮我理一理。”
两个问号已经不足以表达池离言此时此刻的心情了,起码要三个。
她俩很明显一个在城门楼子一个在胯骨轴子,是怎么做到跨服聊天还能俩人搭上话的?
腹诽归腹诽,他看江莲的衣服确实微皱,便仔仔细细替她理起来。
毕竟咱们剑仙是个体面人,出门在外眉毛可以蹙,衣服怎能乱。
待他理完,抬头看到老鸨一副姨母笑的表情。
磕个毛啊!!他和江莲可是纯洁的BG单箭头舔狗式真爱!
长了张嘴,可却不能正名解释,快池离言憋出内伤了。
很喜欢孙悟空的一句话:烦死了。
别问池离言为什么能发语音,问就是爱过保大先救她。
那一刻,池离言的奋斗目标又多了一个:总有一天,他要拥有足以响彻天下的名号,昭告所有人她的好,她的笑。
还有,他喜欢她。喜欢得藏不住,要让人人都知道。
想着想着感叹出声:“身在福中不知福。”
江莲上哪找他这么尽职尽责的宠物去。
“你的意思是咱们应该快点进去?”江莲的不同频道式聊天又开始了。
她点点头:“的确,风吹得有点冷。”
池离言:我冷了吗?
老鸨正想挽住江莲胳膊,手伸到一半缩了回去,用余光瞄瞄池离言,“公子想好选哪朵花了吗?坐大堂还是坐二楼豪华大床观景间?”
她这话得是让江莲选,实则不傻有钱的都知道选豪华大床房。家里就是有这条件,干嘛苦自己。
“二楼。”江莲言简意赅,用折扇掩着嘴,贴近老鸨耳边,“哪个好一点?”
当然,她得是跳舞好看。
江莲云游三界不曾再任何地方停留过三日,谈及杀人是她的特长,除此之外一概不通。
许多事情都是与池离言相识后才懂的,池离言不曾过的事情,她自然不懂。
那天沈年跟她得是男人去的地方,她就结合着话本子悟了几分,古代君王不就是喜欢看跳舞吗?所以应当是看漂亮姐姐跳舞的地方。
所以此时,一位想当纣王的神仙默默站在了青楼前。
老鸨很上道:“当然是牡丹,牡丹才是真国色。”
江莲也不讲价:“那就牡丹吧。”
有有笑上了楼,豪华间还是豪华间。不止红纱帐幔的大床,还有专门表演跳舞的大台子和演奏的乐器,正对着台子是一个桌,两把木椅。
反正梨园有的这里都有,梨园没有的这里也有。
茶和瓜子已经摆好了,江莲努努嘴,池离言就开始剥。
剥到一半,他听见门外有动静,想来是那牡丹姑娘来了。便佯装肚子痛,“哎哟哎哟”地喊。
“怎么了?”剥个瓜子还能剥伤?
“兴许是没吃东西,闹肚子。我去行个方便。”
江莲:不是纸片人不需要方便吗?
没等她发问,池离言已经离席,果然在外头看见了那位牡丹姑娘。
“还劳烦穿得严实点,我家公子不喜欢......”池离言话到一半才发现这牡丹姑娘看着有点眼熟。
直到那一声“渣男?!”惊呼出,他才想起来,好巧不巧,就是那天他拽错的人。
天要亡他池离言,只恨今日出门没多看两眼黄历。
池离言立刻捂住半张脸,可惜反应迟了几秒。牡丹姑娘横眉冷对:“哼,你把我当什么人?还想我卖艺卖身?”
一个池离言的美好愿望:“希望你卖艺不卖身。”
这话纯属没事找事,卖也没处卖去。
还多惹得牡丹姑娘更怒:“滚开。”
骂完推门便入,池离言跟在后头,深深叹口气。
“这么快?”江莲往嘴里扔一个他先前剥好的瓜子仁,那边已经开始跳了。
“嗯。”池离言坐立难安,其中有怕东窗事发的不安。虽然他没做什么亏心事,但挨不住万一牡丹姑娘跟江莲点啥呢?
椅子上好像有刺似的,生生坐出多动症。原来当渣男是这种感觉,也算体验人间百态。
江莲随口问:“对了,太傅一般是什么官?”
“教皇帝的。”池离言答,过会才察觉不对劲,她问这个干嘛?
但江莲目不转睛盯着牡丹姑娘的身影,毫无解释之意。
牡丹往左,她的眼珠子就往左追,牡丹靠右,她的眼珠子就往右追。纨绔公子哥被她演出个十分像。
“有那么好看?”池离言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莫名吃飞醋,伸手去挡她的眼。
一来二去就把之前想问的忘了个干净。
“有啊。”江莲不假思索,把他的手扒拉开。
池离言就差没把她好看还是我好看脱口而出。想了想不能这么肚鸡肠,于是变着法地:“我就不觉得牡丹真绝色。”
“哦?”江莲吃瓜子吃得口渴,拿起茶抿一抿,还以为他来过青楼,知道其他跳舞更好看的漂亮姐姐,“那你觉得哪个好看?”
“莲花。”
江莲喝茶的动作顿了一顿。
“平池碧玉秋波莹,绿云拥扇青摇柄。水宫仙子斗红妆,轻步凌波踏明镜。”
江莲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继续看:“听不懂那些文人笔墨,我俗。”
池离言冷哼一声,随手抓起糕点往嘴里怒塞,塞了几块认命似的又开始她剥瓜子。
还真奇怪,原本江莲是觉得好看的,他过之后却觉得不好看了。
心乱了,自没专注时能雅俗共赏。
明明依旧是婀娜的舞姿,现在看那一身艳丽衣裳倒变得刺眼不少。
越跳越乱,脑子里全是他方才吟的诗。索性朝台上喊:“够了,牡丹姑娘请出来领赏吧。”
胡乱从衣袖里拿出一把灵石放到牡丹手里,江莲摆摆手,牡丹却没走,“公子是修仙之人?”
“嗯,对。”
牡丹扫一眼池离言:“那可要心身边有什么不轨的人渣。”
池离言将头埋得更低,专心剥瓜子,并于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哦,知道了。”江莲以为她是在看池离言剥的瓜子,抓一把她。
牡丹到底没空跟一个过客明白,费力不讨好,道句“谢谢公子。”就去下一间房了。
池离言这才抬头,发现桌上少的瓜子仁,“我你剥的瓜子你也她了?”
一副质问的语气,仔细看眼眶子还有点泛红。江莲不知他发哪门子疯,只得点点头。
“这是我你的,你怎么能让旁人吃?”谁家的醋坛子翻了我不。
池黛玉言越发委屈,委屈里还有气愤。
仿佛江莲对他始乱终弃,用完就扔似的。
不等江莲狡辩,他继续:“呵,我就知道,旁人比我重要。看完跳舞才能想起我来,这地方不来也罢。”
完甩袖离开,江莲一脸懵逼。
他为什么生气??不是男人最喜欢的地方吗?
作者有话要:
张文潜《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