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做试管的人少，方阿姨的合租房也没住满，她这样的二房东，面对大房东一个月3800元的房租，还要负担水电燃气物业管理费，如果住不满的话，实在是有点吃紧。

    所以，她不能把目光只聚焦在试管病人身上，毕竟做试管的人只是一部分，而且拉客竞争力又大。

    因为试管患者都是很单纯的病因，也都比较年轻，首先各种体检都要过关，更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毛病，房东们是很放心的。

    于是大家都盯着这块肥肉，竞争激烈，几乎都到了直接在生殖中心大厅拉人的地步了。

    别的几个合租房房东，是家庭产业，男的负责拉客，女的负责管理，而方阿姨这就她自己单干，她老公比她还忙。

    没人给她帮忙，她一个人顾不过来，拉人又抢不过别人，只好捡点别的病人，才能在淡季勉强顾全房租。

    这不，宋文璟还躺在床上养着时，方阿姨带进来一家三口，据是在和平医院门诊大厅里拉的。

    三口人穿着陈旧褪色的衣服，看起来风尘仆仆。其中老头看起来最健康，手脚齐全，面色红润，一头黑白参半的短发，两眼一瞪，倒也有几分威严的神色；

    老太太个子不高，一头花白的头发，满脸愁眉，看起来比老头老了很多，架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在收拾东西，老头袖手站在一边抽烟，方阿姨过去提醒他，这里住的都是做试管的孕妇，让他不要在房间里抽烟，老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夹着烟出了套房门；

    最后一个中年女人是他们的女儿，长发扎个马尾，戴着眼镜，一张脸蜡黄暗沉，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样子，嘴唇干裂泛白，老太太一整理好床铺，她就过去躺在床上，好像很累的样子。

    方阿姨趁着扫卫生的时候，和出来跟新邻居招呼的宋文璟妈妈了这家人的情况。

    他们这些房东真是很八卦，把每个房客家里情况摸的一清二楚。

    据这个女儿快40岁了，是个老师，家是江城旁边市里的，有个儿子已经12岁了。

    有一天她正在上课的时候忽然觉得浑身乏力，一头栽倒在讲台上，赶紧送到医院检查，一检查不得了了，她得了白血病。

    这是个比较麻烦的病症，就是血癌，幸好发现的时候还处于中期，家里掏钱给她治了一个疗程不见好转之后，老公迅速和她离了婚，并要走了儿子的抚养权。

    毕竟不能让她的癌症拖累了夫家和儿子的生活质量嘛。女人为了儿子的生活，也同意离婚，回到了娘家。

    娘家妈肯定不愿意自己亲生的女儿因为白血病而死，白发人送黑发人，从此天人永隔，想尽一切办法给她各种治疗。

    现在连化疗带吃药加各种土法治癌已经花了30多万块钱了，好不容易病情稳定下来。

    这次他们来江城和平医院是听这里技术好，更权威，来这里寻求更好的解决方案的。

    一家三口住进那个房间就迅速把门关上，与世隔绝。方阿姨是因为女儿比较脆弱，稍微有点细菌病毒就能击垮她，所以他们要保证安全卫生。

    这和别的几家试管家庭只要在家就开着房门透气的操作完全不一样。

    自从这一家三口住进来，别的三家可惨了，为什么呢？

    因为这老太太一天到晚霸着厨房，本身她有残疾，做事就不方便，择菜洗菜切菜炒菜炖菜洗碗又全指着她一个人，老头只负责每天把女儿领到医院针，完针再领回来，剩下的时间不是出去溜达，就是在门口吸烟。

    而这老太太呢，特别磨叽，别人一天做三顿饭，她相当于做九顿饭：她从早上6点起床就开始捣腾，先给老头的下酒菜炒好，下酒菜调料十足，这边再炖上汤，把饭菜端给老头吃，老头就着桌板，吃一口菜，咪一口酒，还咋吧咋吧嘴，美滋滋儿的；

    然后给女儿的营养餐做好，由于女儿有病，营养餐不能放各种调料，还得营养丰富，所以做起来特别麻烦，汤炖好了女儿还要喝汤；

    最后再给自己做一份可口的饭菜或者下份鸡蛋青菜面条之类的，反正就是哪怕在外租房住，生活也要有仪式感，三个人的一日三餐都丰富多彩的很……等她做完全部早饭，已经到了中午饭时间了，她又可以接着做中午饭了，中午饭又是三个人三样饭菜，她能蒸炒炖炸煮2、3个时，长时间霸占着厨房；

    傍晚5点整，她又开始第三顿三样饭菜的工作，每样都至少2个菜起，也不知道她每天这样反复做的累不累，烦不烦，一样接着一样，反正燃气基本没有停火时间；

    晚上8.9点她还做个夜宵给老头和女儿夜里加餐。

    所以，自从她来到，这厨房别人算是别想用了，就是想见缝插针都没有缝，不是刀板上摊着他家的鱼，就是锅里蒸着他家的虾，再不就是罐子里炖着他家的排骨，冰箱里也全是他家的各种肉蛋鱼，别人买的东西都被挤的放不下。

    她还拿错过宋文璟家的西红柿和白菜，也不知道是故意借用还是无意为之，反正老太太看起来唯唯诺诺，脑袋不太清醒，一直处于自己的世界里懵懂直前的样子。

    你催也没用，老太太腿脚不方便，手也慢，唯一的好处就是做完了能给收拾干净。

    她这个样子把另外三家人急得呀，端着菜篮子在厨房门口转来转去，愣是找不到插脚的地方。

    宋文璟妈妈被逼无奈，端着米锅和菜篮子去隔壁套房做饭，忍着别人的白眼和人家抢厨房，要么就用米锅随便下点面条，放几根青菜算了，反正宋文璟现在也不吃猪肉了。

    本来宋文璟想让妈妈去跟老太太理论理论，妈妈算了，老太太也挺可怜的，女儿生了重病，还要给那个甩手掌柜老公做饭，自己身体还那个样子，还怎么忍心催她呀。

    自己就趁着晚上她做晚饭后空闲那段时间把第二天要准备的饭菜都准备好就行了，反正现在是冬天，天气冷，东西也不怕坏。

    妈妈动了恻隐之心，宋文璟没办法，自己这个样子总不能蹦起来和老太太吵吧。

    忍吧，忍吧，反正自己就住两天就回家了，回家再也不用忍受这种见缝插针抢厨房的郁闷了。

    然而第二天，看着老太太又一大早起来霸占厨房，害得妈妈团团转，出去借厨房用的样子，宋文璟觉得简直忍无可忍。

    不能和她吵，我走还不行吗？忍不了我躲行了吧！宋文璟给刘沣了个电话，让他今天来接她回家。

    于是，继前天刘沣开了个6时高速和2时城内道路来回之后，今天他又喜获巩固一遍，加深了对江城那七拐八绕的绕城高速的深刻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