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河边，天空一片霞红，晕染了河水，天水相接处，是一道浓烈的殷红。

    三人舍了坐骑，等船西去。

    抵达岸边时，天色已微暗，凉风阵阵，萧成瑜穿得是女装，有些单薄，不由得紧了紧衣领，转身道：“云墨崖在何处？”

    阿美一时愣住，这么晚了还要去寻他？

    “在城南镇上。”

    萧成瑜一听便知不是一时半刻能到的地方，不着痕迹地瞥了撇嘴，冷冷道：“明日再吧。”

    这一夜，萧成瑜觉得少有的心安，宫外终究自在些。

    “去拿壶酒，叫几个菜。”萧成瑜吩咐了阿美，便闲闲地坐在窗边，望着漆黑月夜中的清冷。

    独自静坐，浅酌一杯，隔壁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孩子啼哭声。萧成瑜心中莫名一动，她也听过婴孩啼哭，也曾心翼翼地抚摸那张脸。

    因为昨晚多喝了几杯，第二日萧成瑜睡得太沉，醒来已近晌午。

    开门时，阿丑笑眯眯地端着清水候在门外。

    “怎的不知道敲门？”萧成瑜并没有责怪，只是随口，侧身让他进来把脸盆放下。

    “敲了半天，您没听见。”他声音不大不，到最后却越来越弱。

    萧成瑜洗了手，转身道：“许是出了什么事，就不知道进来看看？”

    “能出什么事，而且您这也不方便，万一进去看见……”最后几个字在萧成瑜的冷冷眼神里，拼命咽了回去。

    “阿美呢？”洗漱完毕，萧成瑜又问道。

    “看着那个神医族少主呢？”阿丑上前端过盆准备出去。

    “放这里吧，先去看看情况。”

    阿丑傻傻地放下了水盆，问道：“不吃饭了吗？”

    “不吃了。”

    是不吃，不过是一早起来就闻到了楼下飘来的香味。果然，出了门就看了旁边一家包子铺，萧成瑜每个馅的都来两个，一路吃的很是满足。

    *

    见到云墨崖时，萧成瑜远远看着，那个一身清雅的男子，温润如玉的人，如今提着破旧不堪的药箱，一身邋里邋遢。但是，那一脸的肆意纯真的笑，却是让人心生嫉妒，围着穷苦镇子里的老人孩子转悠，他似乎很满足。

    阿美跟上前来，在萧成瑜耳边简单了他这些日子的境况。

    “几天没洗澡了？”萧成瑜走上前，一脸嫌弃地望着他。

    云墨崖抬头，眼里有一瞬间的欣喜，转而被冷漠取代，转过头去淡淡地道：“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看看你死了没。当日抛下你，也是家中有急事召唤。现在不是回来找你了吗？”她拿出怀里还热乎的包子递给他。

    云墨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客气地道了谢。

    “这镇子上的病人都治完了？”萧成瑜简单问着，很恨地咬了一口包子，“那我们回去吧。”

    云墨崖没有问回哪里，沉默不语，然后木然地摇摇头。

    “你不回去报仇吗？”萧成瑜看着他心如死灰的样子，不免有些焦急。

    云墨崖抬眼看了她一眼，望着远处奔跑玩耍的孩子，似乎完全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你不去救你那可怜的表妹吗？”萧成瑜转到他眼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终于躲避不开，没了笑容，没了干净的衣裳，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心疼不已。

    “过去了，何必再提。”心知回去也是无谓，他才是被众人遗弃的那个。

    云墨崖漠然地转身离去，不顾萧成瑜的一腔怒火。

    “你这个懦夫！父亲被害，表妹为了你受尽折磨，你却在这里苟且偷生？是不是男人？”萧成瑜有些激动，站在他身后大声地骂道，引来一旁围观孩子的嘲笑。

    走开几步的人，身形一顿，却还是没停住脚步。

    “你以为，云墨染为什么没有派人来追杀你？是你表妹苦苦哀求，求他放过你！你该回去看看，现在的神医族变成了什么样子。”萧成瑜的语气变得清淡，却字字诛心。

    “你也知道你的表妹身子骨柔弱，怕是经不起他多久的摧残，到时候，还是要来杀了你的。所以，你就在这，每日祈求，祈求她为你多活几日，多遭些罪……”

    萧成瑜的话没能完，就看到转身回来的云墨崖，红着眼，差点对她拔尖相向。

    当晚，他们就出发奔往神医族去了。

    一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到达神医族时，也已是几日后。

    “如今，神医族原先的入口已经被封死，我们没办法进去了。”

    山脚下，云墨崖脸色黯然。

    “云墨染正在搜罗珍奇药材，巧得很，他要的我都有。”萧成瑜半真半假地着。

    山脚下的镇上，果然多处张贴了神医族寻药的告示，这正是他们的机会。

    “那还等什么，走吧？”阿丑急着就去撕了那张告示，却被阿美果断地拦下。

    “连续赶路多日，太累了，先好好休息。”已然到了神医族，就不急于这一时半会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这几张面孔，对于神医族的许多人来，都不陌生。

    所以，认真地乔装扮一番，才是当务之急。

    “我们只有三张人.皮面具。”阿丑把所需装备全部整理妥当，面露难色地朝萧成瑜道。

    “这东西何其地珍贵，有三张就不错了，本来也没算多带。”萧成瑜并不在意，她心里早已做好了算。

    “你就不必去了，留在外面接应。”萧成瑜笑得狡黠。

    阿丑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希望让阿美留下接应，萧成瑜假装没有看见，毕竟他的可怜相比起正常的脸，更难看了。

    “还有，你来试试这个。”萧成瑜先为云墨崖弄好面具，再转而递给他一瓶药水。

    云墨崖一脸迷茫，他怎么也是神医族的少主，可是这药水却闻不出什么名堂来。

    在萧成瑜的鼓励的目光下，他艰难地犹豫着喝了一口。

    然后，张开嘴讲话时，没了声音。

    萧成瑜和阿丑一脸得逞的人相，笑得前仰后合，阿美也忍不住跟着笑。

    看着云墨崖越来越冷的脸，阿美先收了笑声，略显尴尬地解释道：“神医族的人对你太熟悉，就是刻意变了声音，留意观察也容易被识破，所以就委屈你当个哑巴了。这药水，喝一次只可以持续两个时辰。”

    云墨崖拼命地摇着头，像是要什么，无奈不出声音来。

    阿丑适时地递上了纸笔，让他写下来。

    “我可以不话。”云墨崖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道。

    “不行！你不光不能话，还要佝偻着身子走路，扮成我的家仆。”萧成瑜坚决地否定，“你要降低存在感，也不能激动，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我们再来合计合计。”

    其实，临行前，萧成瑜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带上云墨崖不过想顺手还他个人情罢了。她有自己的目的，不是什么大发善心的好人。

    云墨崖现在不出话来，只能默默地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