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流

    司辰在季楚尧的指导下，打开了进化者协会官。

    低情商：这界面真丑。

    高情商：极简主义，复古情怀。

    官主要分两个块，公告区，交易区。

    公告都是相关政策，以及和高维入侵有关的新闻。

    “根据能量检测，区最近一周可能发生空间折叠，危险程度在到2之中。请该区域居民注意防范。”

    理论上讲，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会遭遇高维入侵。

    就连安全区，也只是发生频率于，而不是完全没有。

    发生过4级以上危险程度的地区，哪怕在空间折叠结束后，也不会有人居住。

    人类现在的生存空间已经很，哪怕明知道自己住的地方会发生高维入侵，也不知道还能去哪。

    大家都想往安全区挤，于是，安全区的户口也越来越贵。

    交易区则是在官上寄卖各种高维物品。因为是官方平台，所以商誉有所保证。

    官需要用公民d进行登录。司辰拿出身份证，插入电脑的凹槽内。平台上显示出了他的个人信息。

    司辰（游客）

    下面还有一个框，写的是“进化者登记”。

    司辰打开，里面的基本信息都是填好的。需要他填写的只有“进化方向”和“改造术人”。后者是选填。

    其实这个“改造术人”更类似“担保人”。换句话。如果司辰走上了反社会道路，季楚尧也会被连坐。

    他输入“械进化”，在改造术人一栏填写了季楚尧的名字。刚摁下回车键，站就弹出扫描框，要求本人持证件扫描身份证。

    季楚尧拿出身份证的时候，司辰顺便看了眼出生年月日，发现他今年25。

    因为现在人类寿命大幅提高，25岁在法律里刚好成年。

    填写完毕后，站给出提醒：恭喜您！登记成为进化者。

    司辰后面的权限从游客变成了进化者，新开放了一个“交流”块。

    司辰随意的扫了眼，交流区里有折叠区生存攻略，有进化者升级渠道，还有单纯同性/异友。他们甚至会把去灾区找资源叫做“下副本”。

    司辰的表情还有些许茫然：“这样就可以了吗？”

    季楚尧：“要不然呢？”

    司辰：“”

    虽然一直听管理很宽松，但这未免也太自由了吧。

    司辰不知道，正常情况下也是要等一个月审批流程的，还会有官方人员专门测试。

    但季楚尧内部权限很高，大大降低了准入门槛。

    作为季家顺位排名靠前的继承人，哪怕是刚成年，季楚尧也是很忙的。

    他在医院待了半个时。已经接了三个电话。

    司辰看了眼在病房角落站着的保镖，十分体贴：“有事你先忙吧。不用管我。”

    季楚尧只好充满歉意地递过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

    司辰很快办理好出院续。

    不愧是按时收费的私人高档诊所，走的时候送了一大袋子伴礼。

    司辰打开一看，里面是基因药，3级，一共七瓶；加了可食用色素和金箔，配成不同颜色，花里胡哨的。

    3级基因药已经对他没什么用，除非拿来当止痛药。他本来还想拿去黑市卖掉，仔细一看，玻璃瓶的底部却刻着一行字：“致贵宾司辰”。

    看来只能留着自己用了。

    司辰离开医院，顺在路边买了一捧白菊花。

    当初在空间折叠区看见职工证的时候，司辰就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庄山。

    常明医院几公里外，就是他的故乡。

    和市区不同，那里野蛮、落后、暴力。是他拼了命想要逃离的地方。

    但许久不见，他现在格外想回家。

    司辰拦下一辆出租，张口道：“去新河街社会抚养院。”

    师傅的表情顿时变得犹豫起来：“这已经下午四点了。快入夜了，不太合适吧。”

    司辰在庄山区生活了十几年，他很清楚这个城市贫民区黑夜时的模样。

    脏、乱、暴力。没有灯，没有光，于是默许了一切的发生。

    司辰的脸上露出微笑：“我可以加钱。师傅，我买了明天回江川的票，今天想回抚养院看看，我时候是在那里长大的。”

    因为高维入侵的原因，各大区，尤其是灾区和安全区之间的人口流动很少。

    庄山一周只有一班前往江川的长途客车。错过就要等下周。

    师傅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踩下油门，语重心长道：“那边晚上乱的很，你自己走夜路要心。”

    司辰坐在后车厢，看着窗户外逐渐由高到矮的楼房，声音文文弱弱的，神情却格外冷淡：“我知道，谢谢师傅。”

    出租车停在路口时，是下午五点。天色有些昏沉沉的黑。

    师傅道：“抚养院快到了，车开不进去。我就不去了。”

    庄山区。新河街道。

    这里被称为“庄山垃圾场”。

    新河的马路很窄，凹凸不平，大堆大堆的生活垃圾和工业废料堂而皇之地留在地面。墙上全是乱七八糟的涂鸦，最多的就是“器官捐赠”，明码标价，心脏200，肾30，胳膊50。

    刚下过雨，地上的泥浆一层层的，有些黏糊。垃圾桶边有人醉倒在地上，骨瘦如柴，也不知道醒不醒的过来。

    最人声鼎沸的地方是社区里的麻将馆。人们在那里赌钱，嗑药。从来没有思考过明天。

    司辰深深地吸了一口这里浑浊的空气。心情却是莫名的雀跃。

    几乎刚下车，司辰就感觉到了暗处打量他的视线。来自头顶的居民楼，来自身边的暗巷。

    男人们抽着烟，蹲在街头，看着他这个外地人。

    这些目光冷漠，麻木，像在打量猎物。

    之前回来的时候，司辰总是联系抚养院的人来接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

    司辰思考了片刻，一拳锤上了旁边破旧的墙。

    一米厚的石砖墙上出现蛛状的深坑，那些让人坐立难安的视线瞬间无影无踪。

    他的唇角有了很淡的笑意，但很快收敛。

    没什么好得意的。他见识了更高更广的天空，知道自己其实一直都在泥巴里打滚。

    司辰捧着花，默默调整着脸上的表情。

    要笑。不能是冷笑。应该是温驯、礼貌的微笑。

    他推门而入。

    如果有人是抚养院收养的孤儿、长得好看、并且每月都给抚养院打钱的话，那么抚养院的员工想不记得这个人都难。

    护工阿姨打量着来人，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辰！你怎么来了？又来看3吗？”

    没被领养的孩子只有编号，3是和司辰同一期长大的孤儿。

    他们还一起经历过一次高维入侵。是级的灵异入侵，按理幸存率应该在百分之五十左右，然而整个抚养院，除了他和3全军覆没。

    那之后，抚养院换了一批员工。司辰也被送去了外地读书。

    司辰微微点头：“对。刚好来庄山出差，过来看看。”

    阿姨：“还是辰出息。这么多年，也就你还愿意出钱养着3了。我带你去二楼。”

    3今年已经24岁了，比司辰大两岁。早就过了抚养院的收养年限。但因为司辰岁后，每个月都会给抚养院打钱，因此，这里还有他的一席之地。

    护工阿姨打开了门。这是单人间，狭的儿童床上躺着一个成年人。

    他的全身重度烧伤，面部五官融化了大半，没有皮肤和四肢，嘴里插着一根鼻饲管。像人彘。

    尽管条件简陋，但是看得出，阿姨有好好照顾他。

    司辰很感动，拿出两张纸钞，塞进了阿姨的中，由衷道：“谢谢。”

    阿姨把钱收好：“嗐，这么客气做什么。”

    两人的交谈吵醒了正在睡觉的人。

    3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门口，嘴里发出了一阵呜咽。他声带受损，根本不出话。

    阿姨微笑道：“3看见你来了，看起来也很开心辰，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你了。”

    “谢谢阿姨。”司辰笑着回答。

    门关上，门外隐约传来了阿姨的声音：“哎，很久没看见辰这么善良懂事的孩子了。”

    司辰在3的床边坐下，静静地凝视着他。

    司辰的表情很是愉悦：“当年在抚养院一起长大，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还活着。好久不见，哥哥。”

    3的眼神里满是惊恐。他挣扎着想往后退，一个劲地摇头。

    司辰指向了自己银白瞳孔的眼球：“看得出来吗？你我眼睛好看，拿针刺瞎了一只。现在我装上了新的义眼，是不是还是很好看？”

    他把脸凑到3眼前：“好看吗，哥哥。”

    空气里传来一股腥臊味。

    3身上盖着的被子湿了一块。

    司辰笑着问：“对了。这次来，是想告诉哥哥。我成为进化者了。你会为我高兴吗？”

    疯子

    这个疯子！

    司辰时候从来不会叫他哥哥，但自从3瘫痪后，他张口闭口都是“哥哥”。有时候3有种错觉，他正在透过自己的脸看着谁的影子。

    如果能重来一次，3宁愿在抚养院里被霸凌的那个人是自己。

    3永远也忘不了0年前的遭遇，的抚养院里发生了空间折叠。

    入侵的高维生物来自第五维度的灵异文明，没有实体。

    它会附在人身上，激发那具身体的所有潜力，收割生命。

    只是人体太弱，被高维生物入侵后，普通人会很快因为过度消耗而死去。

    所以那只高维生物一直在更换新的躯体。

    直到最后，它附身在了司辰身上。再也没有出来。

    这个温顺、虚弱、逆来顺受的残废，在被附身后，成为3最恐怖的噩梦。

    滚烫的泪从3的眼眶边溢出。

    司辰不是很想碰他，于是拿出餐巾纸，擦掉了他眼角的泪光。

    “别哭。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他从提袋里，拿出那盒基因药：“3级基因药。按理可以修复你的所有伤势。可惜哥哥截肢太久，大概没办法长出新的肢体。”

    “想要吗？”

    司辰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海岸边低吟的塞壬。引诱着路过的船夫。

    3充满惊惧的眼神里，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渴求。

    “呵呵。”司辰从喉咙里挤出几声笑。

    他松开，试剂从他中滑落，摔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唔！——唔！”3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希望流进了下水道。

    司辰突然觉得很无趣。

    这么多年过去，他其实已经不怎么恨当初抚养院的那批人了。

    恨也是需要力气的。人会去憎恨仇敌，却很少憎恨路边的蚂蚁。

    他不温顺，也不良善。这么多年支撑他一路往前的是不甘和恨意。

    司辰猛地抬起头，把突如其来的泪意憋了回去。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他神情回归平静，轻声道，“你解脱了，我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