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都没有资格任何人都没有资格, 因为她是我余生的选择。”男人低下头，神色有些自嘲，“我向来觉的活着没意思, 你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 别来逼我, 也别去烦她。让她做个了结吧, 要不然我不舒坦，你也别想好过, 我的好弟弟。”

    楚浅浅浑身发寒，感到了深深的恶意。

    那种大家水也别好过这个世界一起毁灭的破裂感时刻纠缠着他们, 纠缠出了通道和门，纠缠出了一个个恐怖离奇的世界。

    苏依的手指轻轻点击那幽绿色的、充满深邃光芒的晶体, 里边依旧又眼睛一样的水珠在不断的转动。

    女孩轻轻开口, 语气里带着一点不可思议：“世界的起源就是这？”

    “是恶的起源。”楚深抓着自己的心脏, “就是那属于古神的基因, 古神是黑暗的化身，但是自己不作恶, 只是吸收世间所有的恶念。负面的情绪太多, 无处渗透，逐渐的就形成了那座城，收留了无处可归的人，不知来处, 不知去处。”

    她洁白的手指按在玻璃罩子上, 终于开始用心思考，这一切该如何收场。

    而翻卷的乌云和天空之上，已经久久的未出现太阳。

    极夜出现了。

    黑暗再也不会离去，只会永远留在这里。

    每个人脸上都是绝望, 无论是幸存者，是端着武器的玩家，还是披着人皮的感染者，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世界即将崩塌前的生物本能的恐惧。

    这是不可抗力，非人力所能抗衡。

    就像不断坍塌的多米诺骨牌一样，这个世界的崩塌只不过是一个的引子，连锁反应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巨大、庞杂。

    不停的跳楼的美术高中漂浮着无数的蒲公英，翻卷的天空中被人掀起了一个角，硕大的眼睛向内窥视。抱着画板的女学生盯着爱人的画像，用手里的笔勾勒出最后的思念。

    行走在浓雾中的午夜巴士气氛凝重，系着领结的男孩看着玫瑰别墅的方向。那里只有滚滚的烟尘和数不清的大火，城市中心的位置坍塌最为剧烈，这座城在逐渐的毁灭，一切都将消失。这次午夜巴士不能再向着黄泉火葬场出发，那里不是归途，也不是去路。

    重重鬼影交叉，走不出的隧道里深沉黑暗，无数双黑色的手从隧道中伸出来，企图把人都拉进去。猫语村的土地下面，那些孩子纷纷破土而出，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一眼这个新奇的，又很快消失的世界。以前有人这里是世外桃源，既然是世外桃源，就应该没有踪影，无法被世人找寻。

    巨大的古堡中只有空寂的钟声，索菲亚给最后一个仆人选好坟地，大雨如期而至。马赛克一点点吞噬了城堡，她躺在自己给自己选好的墓地中，看着灰蓝色的天空，一切都结束了，对吗？

    玻璃幕墙纷纷脱落砸伤过路人，但是过路人也不过是一纸剪影，没有面目，没有意识，龙总走在这样的大街上，逐渐的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沸腾的海面上，有性格安静的鲸鱼，温顺的海豚，还有无数个美丽的海妖，它们穿梭在即将火山爆发前的赤红色中，人人都知道，世界的秩序不是重归合理，而是将要土崩瓦解。尽管这样的逃窜没什么意义，本能还是促使着它们不断奔跑。

    那一瞬间，楚深耳边仿佛听到了无数个呐喊的声音，但是他却决定不了什么，因为他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即将崩塌。

    “这个世界也快不行了，可是我们还是有办法出去的，依依。”他思考再三，冷漠地眼神扫过了楚浅浅，“办法还是有的，只需要你做一个的决定。”

    “嗯。”

    苏依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抉择。

    这种毁灭性的大灾难面前是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的，即使楚深自己有办法，那也必然不可能是两个人都能逃脱的十全十美的办法。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用自己身上仅剩的神力把自己送出去，这是唯一的可能性。

    但是他又要她来主动选择，来做这个决定。

    男人啊，一到了这个时候就想把选择权交给别人。

    难道她今日做下决定得以苟且逃生，回过头来不会会议今日的往事吗？

    他怎么就那么自信，苏依离开了楚深之后，还会过的很幸福呢？

    男人真喜欢想当然，我为了你好，所以我给你安排好了一切，你安心接受就好了。

    那既然如此，她走到今天来一步步又在挣扎什么，早早的放弃不快乐吗？

    嘴角勾起苦涩的笑容，苏依刚想点什么破这难捱的诡异气氛，忽然房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世界在不断坍塌，其他人都在逃生，这座白色实验室是圆柱形的舱体，大门离这里至少几公里，敲门声就不可能传过来。

    是什么东西在敲门？

    下一秒，整个实验室里警笛大作，就像是浓稠的墨水涌了进来，挤到了实验室每个角落，塞得满满当当，这些墨水是半透明的，停下来之后露出了眼睛和鼻子，竟然是密密麻麻的感染者。

    他们从一团团的水雾里无声的站了起来，齐齐的把他们三个人包围。

    这场面看着是挺诡异的，但是大风浪都见过了，除了渗人倒也没有多余的情绪，然后他们逐渐呈现半圆形的包围态势，最中间让出一条通道来，一个戴着斗篷的男人慢慢走了出来。

    他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东来的那张脸。

    “你还是来了。”苏依轻叹，“你就是感染者的首领，也是这个副本的BOSS吧？”

    东来温顺的面容上出现淡淡的笑容，他点了点头，同时对剩下两个人招呼：“楚顾问，主神，你们好啊。”

    楚浅浅冷哼一声，他的处境搬来就尴尬，东来的出现让他感觉更加不好了。

    一开始，楚深和苏依就是一伙的肯定会对自己不利，东来作为第一代感染者，本来是自己最有力的合作伙伴，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他挑的时机太不对了，现在到来，怕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东来看出来他们三个之间气氛不对，直接开口：“苏依，你听我。游戏世界在崩塌不假，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也不要参与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这些跟你都没关系。因为我现在是代表系统在跟你话。”

    忽然之间，他温柔的声音里带上了系统浓厚的机械音，一如她刚刚被带进游戏里时听到的那样，与此同时，所有人的手机都飞了起来，手机上出现一道细细的亮光，被四面八方汇聚到东来身上。

    他双眼都变成机械般的白色，无数代码符咒在他眼睛里一一闪过：“苏依，听我。作为系统我已经尽力了，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我会把你送出去，等你们离开之后，我有自我调节功能，所有世界都会恢复正常，如果你做其他事情，你都看到了，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那些苦苦挣扎的玩家，你们所有一起战斗的回忆，还有你身上的鬼，甚至包括你和楚深所有的记忆，都会没有，你知道吗？”

    楚深没有话，只是用那种悲伤的眼神望着她。

    楚浅浅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哈哈哈，原来如此，我知道楚深这个白痴在想什么了，他想拉着我合体然后跟系统同归于尽。到时候他死了，你自由了，一切就像宇宙爆炸之前回到原点是吧。你想真的真美啊楚深，到时候你就没了，没人会记得你，这女人一定会随便找个人结婚，你们之间再也不会有故事。”

    东来摇摇头：“楚深，你不能乱来，就算你是主神也不行，这个世界虽然因你而生，但是早就生出了自己的意识，乱来是要出大问题的，你不能乱来。”

    地上的所有感染者摇摇晃晃，对着三个人走了过来。

    窗外风声呼啸，龙卷风夹杂着大块大块碎裂的房屋碎片，狂风带着黑暗，实验室终于土崩瓦解。藏着晶体的玻璃罩子也碎成了一片片。

    所有人被吹得七零八落，苏依脚下重心不稳，被刮到了试验台后，眼看着要撞到锋利的刀片上，但是没等到预想中的疼痛，直到温热的液体滴滴落在她的脸颊上。

    楚深苍白着脸颊，星辰的闪耀无法照耀黑暗。

    轻轻的吻就像羽毛落在她的鼻尖：“依依，对不起，我又撒谎了。”

    苏依好像被设置了某种暂停键，她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男人身上膨胀出无数深绿色的光芒，瞬间划破虚空，划破所有感染者，绿色的光线犹如实质，牢牢刺进了楚浅浅的心脏，他翻了个白眼，却像是早有预料一样闭上了眼。

    东来震怒，在狂风中伸出手大喊：“不！”

    身体却随着狂风逐渐分解，世界从此消失，碎成一片片的光点。

    所有人都被撕碎了，只有苏依被绿色的光球牢牢饿护住，巨大的冲击让她闭上了眼睛。

    可是她依旧感觉到了掌心的尖锐，那是被她偷偷藏起来的那片绿色晶体，据那上边有着最完美的基因，属于神明，也属于楚深。

    这是一条没有尽头又寒冷的道路。

    女孩只穿着一条单薄的白裙，赤着脚，路上没有别的行人。

    穿越了重重迷雾，在沼泽的尽头，她看到了七口形态各异的棺材。

    上面花纹繁复琐碎，华丽凝重。

    七个棺材里，本应该躺着七个皇。

    这七口棺材就是在世界崩塌时给他们保住灵魂和记忆的，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有些棺材是空的。

    现在的苏依，一点也感受不到寒冷，她碧绿色的眸子里带着强烈的目的性。

    羊皮卷在空中翻折，虚弱的系统音在询问她：“玩家苏依，恭喜你通关所有游戏，你还记得你的愿望是什么吗？”

    “我的愿望，是让你消失啊。”苏依露出嘲讽的笑容，“但是这愿望早就实现了，而且并不是你为我实现的。那么，他在哪里？”

    “哎呀，人是不能这么贪心的，你们不能又要又要啊？”系统很为难地叹了口气，“你们杀死了我所有的世界，还指望着平平安安什么代价也不付出，这不合适吧？”

    “闭嘴，傻东西。”

    只不过语气稍微严厉了一些，沼泽里的所有生物都开始心中胆寒，白裙少女的裙摆处开始生出了很多墨绿色的丝线，她的瞳孔也愈发的墨黑。

    谁让她成为了新的神明呢？

    这条路走到尽头，苏依推开了一闪华丽的雕花木门，大门的另一侧，正在举行一场华丽的舞会。

    为了庆祝某个财阀二代留学归来，城里的大富豪们开始了一场筹备已久的舞会，香槟、美人、泳池、该有的都有，女孩们在这种纸醉金迷的场合下虚荣的相互攀比，量着对方身上的限量款是不是真正的私人订制，男性们量着有没有更清纯的新面孔，那将会是他们今晚的猎物和话题中心。

    “谁，今天的主人公是谁？你们听了吗？”

    “什么什么，不会是真的吧，楚家大少留学休养，这么多年了还能重新回来？”

    “三年之期已到，楚家大少华丽归来，那二少岂不是特别尴尬？这下有乐子看了。”

    “这场宴会其实就是给楚家大少接风洗尘的啊，顺便把适龄的女孩都集中起来给他挑挑看咯，毕竟楚少眼光高着呢，一般庸脂俗粉那不可能放在眼里。”

    “对啊，李家二姐送了一晚上眼神，大少看都没看一下。宋家三姐一直想邀请大少跳舞，他都不愿起身。她们已经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了，大少这都看不上，怕不是压根不喜欢女人吧。”

    “他喜不喜欢我是不知道，那我最喜欢美女了。”

    不时传来露出的量和刺耳的口哨，是上流社会的聚会也不过如此，心照不宣的那点东西在每个人心中暗中涌动。

    一个轻飘飘的白裙子在人群里穿梭，她仿佛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和评价。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和这个光鲜亮丽的舞会格格不入，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让她放在心里，她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像是流落到家禽圈里的天鹅，很快让其他人不爽起来。

    “你看那个妞。”

    “哇塞，她的气质有点不一样。”

    “嗨呀，我知道她，退圈好几年了怎么有出来了，就是苏家的那个私生女啊。”

    “死狐狸精。”

    “你们快看她没穿鞋，而且脚上有泥巴。”

    “哪里来的乡下丫头，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吸引少爷们的注意吧。”

    “她的脸好美，可是她的衣服好土哈哈哈，别靠近我，一股子没见识的味儿。”

    众人的熙熙攘攘不会影响舞台最中心最耀眼那个角落，刚接受完治疗回国的楚家大少正被几个男男女女纠缠。

    真是无聊又烦躁，可是又不能直白的让这些讨人厌的家伙滚蛋。

    等等，有一缕幽幽的冷香。

    那是……

    旁观者们第一次发现冷漠的楚少脸上也能露出笑容，像是春风化雪。

    传中，灰头土脸的灰姑娘因为换上了水晶鞋才成为了真正的公主，而被王子一眼相中成为了尊贵的王妃。

    所以正如大家所期待的，穿着简陋的少女一步步走向今晚最尊贵的客人，或许大家都在等着楚少点什么。

    但是最先开口的却是那个少女，她的头发如同海藻一样蜷曲茂密，她的眼神像波斯猫的绿宝石眼睛，声音像最悦耳的风琴：“楚先生，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李家二姐心中不屑：“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丑鸭。”

    宋家三姐嘴角噙着恶毒的笑：“大庭广众之下被拒绝该多难堪啊。”

    可是很快她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在场所有想要看好洗的人脸上都露出被雷劈一样的表情，因为他们听到最高不可攀、最不愿搭理人的楚少受宠若惊般地开口：“真的可以吗？我有这个荣幸吗？那太好了。”

    乐队换了一首欢快的圆舞曲，他们真得开始翩翩起舞，在全场的注视之下。

    “美丽的姑娘，我可以问你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吗？”他有些羞涩地开口，“虽然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可是我一看你就有很亲切的感觉，就像此时我在握着你的手，对我们彼此的每一个动作和下一步都很熟悉。我们是不是认识啊？”

    对面的女孩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深邃的眸子里仿佛藏着星辰大海和整个宇宙，她很宽容地回答：“没关系，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重新认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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