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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回忆过无数次, 蒋子业至今仍旧记得当时室友脸上的表情。

    他：“老三，要不你考虑下换个题材？”

    蒋子业还不明白, 仍旧爽朗地笑着：“咱们这不是快毕业了吗？我想做个能够在毕业季让大家都喜欢，能够传播起来的游戏, 等毕业的时候，大家可以一起分享一下这种毕业季的心情也回顾一下大学生活。”

    他的室友这时脸上终于绷不住了, 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点了下, 道：“我分享了个游戏给你, 你自己看看吧。”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仿佛从自己脑海中复刻出去的游戏模板, 完全是他想要的美术风格、他想要的功能和表现……甚至连许多他自己都还在模糊中没有考虑明白的模块，这个游戏都已经完美地呈现。

    他终于明白室友看着他的那种微妙的表情背后的含义——那是对抄袭者的鄙夷。

    蒋子业不明白一切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甚至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有抄袭创意, 更没有证据证明林成的创意来源于他。

    蒋子业还记得, 那时他脑子一热跑到林成所在宿舍楼, 想问问林成的创意来源，但是他不仅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而且校园网内和他的WG平台网络上都迎来了大批的鄙夷和谩骂。

    有人将他仍旧在孵化的游戏创意和部分制作中的美术概念图和林成的《疯狂毕业季》做了对比。

    结果毫无疑问，抄袭者的称号结结实实地落到了他的头上，一直以来都非常信重他的导员也委婉地跟他表示，做人要正直, 不要贪图捷径。

    再之后,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地越闹越大, 各种与他相关的负面言论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哪怕他原本生性乐观, 也在各种鄙夷的视线中逐渐不敢面对同学们的视线。

    最初他以为放下手里的游戏计划，勇敢地走出去，就可以逐渐重新走出阴霾，但是当他在微笑地面对同学们时，同学们脸上尴尬中勉强带着礼貌的微笑还有与他握手后转身就拿出纸巾擦手的姿态让他重新缩回了壳里。

    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同宿舍的3位舍友也陆陆续续地以毕业实习之类的理由搬离了宿舍，等他某一天惊醒时，他才察觉，整个宿舍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仅仅只是一个游戏。

    但是好像已经将他的人生全部都彻底颠覆。

    蒋子业想不明白为什么，而真正压垮他内心的，是某一天他接到自家爸妈的电话，在电话里，他爸妈的声音有些疲惫，但还是对他——“业，你要是状态不好，就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在家里歇一歇。”

    在挂断电话前，他爸妈对他：“……我们相信你一直是个好孩子，爸爸妈妈永远都相信你。”

    也是这一通电话，让他在只剩他一人的宿舍无声痛哭。

    他知道，一定是他在学校的这些事情传回了老家，也一定有人在他爸妈的身边乱嚼耳根甚至可能影响到了他爸妈的生活。

    但他的爸爸妈妈仍旧坚定地相信他……

    那天他哭得很痛苦，但也下定了决心——虽然现在的一切已经很糟糕，但他一定可以重新走出来。

    只是可惜……或许他无法实现自己的游戏梦想了。

    今天，他原本想要卸掉自己手机里的，跟自己的过去道别，但在他犹豫失神的时候，WG弹出了【不输老师回归】的推送。

    蒋子业没想到，自己等了8年的不输老师，居然在这种时候回归了，带着最后看一场直播的心情，他点开了，看着不输老师仍旧带着曾经的热情，用他熟悉的声音进行着GM4代的开箱测评。

    蒋子业的手轻轻地隔着屏幕触碰着屏幕另一头的不输老师，就像是触碰着自己的8年没有见的梦。

    一整场直播的跌宕起伏和最后的完美收官。

    蒋子业觉得，用这作为自己最终和游戏道别的一场观礼，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他没忍住在私信中最后一次给不输老师留了言，然后呆坐在桌子前，等待自己积蓄好最后勇气，卸载掉自己曾经的最爱。

    而就在他再次看向屏幕时，他看到了过去只有他发出信息的聊天窗里，出现了一条来自不输老师的留言。

    【怎么？你认输了？这就算认命了？】

    蒋子业倏地握紧了拳头。

    怎么可能？！

    但握紧的拳头又很快被无声地放开，蒋子业的眼里透出了一股迷茫：【可是不认输……我又能怎么办呢？】

    ***

    道南路138号的公寓里，裴殊已经在手机上玩了一会儿《疯狂毕业季》，然后他退出游戏窗口，点开了和蒋子业的对话框，输入了一句话。

    不输老师：【子夜，你记得我过的一句话吗？】

    不输老师：【作品，自己会话。】

    发出这两句话之后，裴殊看了眼对话框，不出所料地对面陷入了沉默，但很快，大约3分钟后，对面发回了一句满是激动的话。

    子夜三十分：【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看到对面的这个回复，裴殊也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蒋子业非常聪明，只是一句提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蒋子业看来应该并没有被剧情意志所控制，只是被林成提前掠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成果。

    “林成……”

    裴殊放下手机，低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透着一股冰冷的味道，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也只剩下凛冽如刀的寒光。

    裴殊厌恶剧情意志，厌恶被莫名其妙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炮灰命运，他原本所想的是，在逐步脱离所谓的炮灰命运之后，一点点试探出所谓的剧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但现在，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除了他之外，还有许多原本应该拥有自己美好人生的普通人，只要他们也同样身处在‘游戏’这个被所谓剧情意志划归到‘爽文主线’的行业领域中，就有可能莫名其妙地成为‘主角’的垫脚石。

    而这个‘主角’，只不过是一个对于游戏行业毫无敬畏之心，光只会凭借着自己的先知先觉和剧情意志的帮助践行拿来主义的无能废物。

    裴殊的脸色很冷，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

    主角，和剧情意志是吗？

    那就来看看，林成这个‘爽文主角’，究竟能不能一路‘爽’到最后吧。

    那么首先……

    裴殊看了眼手机里和蒋子业之间的对话——就来先看看，这一次主角是否真的能够全然不受影响吧。

    ***

    京市理工科技大学的宿舍里，蒋子业在收到裴殊的回复之后，突然精神一振。

    不输老师得对！

    作品会话！

    蒋子业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所关注到的就只是林成的这款《疯狂毕业季》游戏确实与他的构想一模一样，以至于面对网络上的那一系列‘抄袭’的言论，他无法拿出任何反驳的证词。

    他不知道林成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蒋子业想，如果这款《疯狂毕业季》真的与他设想中的内容一模一样，那么，他绝对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被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从手机中找到了那个他原本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再有勇气点开的链接，然后仔细地看向了画面中的每一个场景。

    他在仔细寻找场景中的每一个细节，即是游戏制作者们最爱在游戏之中放置的内容——彩蛋。

    就像是下午的直播中，不输老师所揭开的那个猎空工作室的终极彩蛋一样，几乎每一个游戏制作者，都会在自己的游戏中留下只有自己才能够读懂的内容。

    这些彩蛋内容有可能不如猎空工作室那样精彩绝伦，但这些内容，也许会是个NPC的名字，也许是某个场景某个任务，也许只是场景中丝毫不会引起人们关注的一些细节。

    蒋子业的整个游戏设计包括全部的概念设计都还没确切地完成，但他早已经在制作的过程中想好，未来要在哪些位置埋下一些只有自己或是身边熟知的朋友才能够读懂的彩蛋。

    这是仿佛个人签名一样，烙印在游戏中的，属于创作者的独属印记。

    蒋子业在点开第一个场景时，微微闭了一下眼，然后再睁开——是游戏的登陆loading页面。

    这个loading页面是一张书桌，看起来就和京市理工科技大学每个宿舍里上床下桌的书桌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桌面上摆放的内容看起来算是有些个人风格，就像是一个普通理工男生的桌面，还算整洁。

    这张桌子上，有一台银色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款同样出自比亚克集团的游戏掌机，边上有一个学校宿舍桌面上常见的木质两层隔板书架，上面隐隐绰绰地摆放着理工科的专业书。

    蒋子业认真地看向这些专业书，然后瞳孔微微一震——果然，其中掺杂着一本额外的书籍，那本书看起来非常老旧了，书脊上的名字是《游戏的设计与开发：梦开始的地方》。

    看到这里，蒋子业抬头看向自己眼前的桌面。

    银色的笔记本、红蓝两色的掌机、普普通通的两层隔板书架，以及书架上那本不属于理工科专业书的——《梦开始的地方》。

    蒋子业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拍下这些，是无法作为证据的，别人只会认为他重新整理了书桌，意图伪造证据。

    他突然庆幸自己从大二开始就尝试地做各种游戏测评，在他的测评直播中，他的这个书桌一直就作为直播的背景出镜。

    于是他找到了大二第一次直播时尚且有些青涩的面孔，以及高中时买下那本《梦开始的地方》的购买截图和当时的朋友圈信息……

    真的，作品会话。

    蒋子业在几乎颤抖着手找到当初的购买链接截图和朋友圈信息之后，他的眼眶又有点泛红了起来。

    几个月了，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一直生活在恐慌和莫须有的指责中，他接受了他出生以来前所未有的一切不应该属于他的恶意。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看到能够重新挺直腰杆的希望。

    还好没有放弃……

    蒋子业的脑海中闪过下午看着不输老师直播时的那些画面——还好，时隔八年，不输老师又回来了……并且为他指引了正确的拯救自我的方向。

    在庆幸过后，蒋子业又重新将视线放到了手机里的这款游戏上。

    一处彩蛋或许是意外，但是两个、三个、四个……甚至更多呢？

    蒋子业不知道那个林成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也已经有了回击的可能！

    其实一直到这会儿，张随都觉得裴殊自己申请离职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毕竟之前的几年时间，裴殊做了不止一次让人觉得会被当场开除的蠢事，结果他却留到了现在。

    工作室里有不少人都觉得，裴殊会成为项目里的‘老赖’，直到公司将他开除。

    可没想到，这个‘老赖’这次却真的支棱起来了，填了离职表单，但张随想起昨天开始变得不一样的裴殊，想到他就要这么离职，总觉得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快。

    寰宇8楼的极星工作室尽头，是分属工作室内几个大佬的主管工位，汪飞的位置也在这里。

    汪飞还在应付项目主数值李晟的追问。

    李晟：【哎呀，汪哥，咱们谁跟谁？你就跟我，昨晚那份文档整理谁做的？我看了一下他还有两个建议，都非常到位，嗅觉敏锐的数值那可太稀缺了，好不容易有个好苗子，你就转到我手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