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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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锵铛。

    佩刀掉到了地上,原先热闹喧哗的营地静得只剩下肉汤咕噜咕噜的声音,图勒勇士们傻傻地瞪大眼河畔冷雾弥漫,他们尊贵的首巫大人一如既往,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做出任何值得诧异的举动。

    可事实上,他正在黑石白雪间半跪,等待另一个人踩着他的脊背走下猛犸。

    就连仇薄灯也愣了。

    他惊得张开口,饱满盈润的唇瓣间无意识地呵出的湿润热气,一瞬间,有种比昨夜更滚烫的热意蹿上了脸颊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他、他们图勒人怎么能这么、这么

    不!知!羞!耻!

    除了这个,少爷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

    仇家把呵护雏鸟的巢穴筑得够高够好,把那些暧昧的把戏严严实实地阻隔在外。他还满心以为,讨好配偶,都得悄悄地藏在花影灌丛底下是的,即使是未经人事的少爷,也在眼下的情形中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冰河幽暗,水声潺潺。

    高大的图勒首巫还在等待,劲瘦的腰背因半跪俯身,肌肉在斜襟右衽的氆氇布料下呈现出结实流畅的线条,脊骨如雪原的太古山脉一样清晰有力。

    四面投来的视线,几乎要把脸皮薄的少爷给烤了。

    他又不敢回木屋里去。

    他一点也不想回忆,刚刚在木屋里,不愿意让图勒巫师帮他穿衣服时,发生了些什么白皙的指绞着绳索,绞得关节泛白,绞得只剩指尖一点剔透的红,一咬牙,仇薄灯踩上男人的肩膀。

    四周的视线顿时让人尴尬到了极点。

    出于报复,仇薄灯狠狠地、用力地、在他背上踩了踩。

    纹丝不动。

    半跪在地上的图勒首巫,就像一块磐石,一座岩山,毫无反应。

    反倒是仇薄灯自己受不了——已经有图勒勇士吹起了呼哨,调子又快又高。活生生像在叫好天知道这些粗犷鲁莽的家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可是踩着他们首巫的脊背下来的,还故意踩了好几下,他们居然在叫好?!

    都些什么人啊!

    太亵蛮了!太放荡了!!

    仇薄灯羞愤欲死,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地面,头也不回。

    直接哒哒哒向前走。

    他今天换了图勒部族的高筒皮马靴,中原衣物吝啬暴露的腿线条一览无余,修长笔直,又不失曲线之美,线条在脚踝处利落收束,走起来好看极了图勒族人一边欣赏,一边觉得中原人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

    美人还能走得这么快,难道他们的首巫大人昨晚没碰他?

    这也忒浪费了吧?

    ——这么漂亮的腿要是屈起来,那得有多好看啊!

    没等他们再多痛心一会儿,首巫大人就起身,走到仇薄灯旁边。仇薄灯不想和他一起走,顿时加快了步伐。但不论他怎么快,师巫洛始终走在他身边。直到他一脚踩上踩到结冰,差点摔倒时,被一伸揽住了。

    然后、

    然后就没放开了。

    仇薄灯:“”

    他推了两下,推不动。

    “我自己会走,”仇薄灯脸颊发烫,耳朵发烫,整个人都在发烫。一面是知道其他人肯定还在看这边,一面是大半身子都被圈进对方怀里,隔好几层衣服都能感受到属于成年男性的精瘦肌肉。

    被困在怀里,充当支柱的臂膀,后背抵上的胸膛自下而上拉起的衬衣,戴着骨玉扳指的,从喉结处开始,一个一个向下扣好藏青金扣。

    环住脚踝的虎口

    握住腿肚的

    不能再想了。

    “你放开!”

    少年声音压得很低,又急又快,清亮的嗓音不知为何带上一丝恼意。

    “放开!”

    最后两个字,几乎可以是“气势汹汹”了。

    师巫洛的臂松开了一些,仇薄灯简直是撞的,把他撞开,板着一张漂亮脸蛋,快步走到一处没有人的篝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树枝,泄愤地往篝火里戳。有几名图勒族人在他旁边,原本想和他打声招呼。

    见他这架势,个个识趣地闭上嘴。

    顺便给他们尊敬的首巫大人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美人哪哪都好,就是脾气大。

    仇薄灯没注意到他们的挤眉弄眼,专心致志地戳篝火,一下、一下,又一下,恨不得全戳某人身上去。

    一个用力过度,树枝“咔嚓”折了,还险些挑起一块烧红的炭火。

    仇薄灯吓了一跳,没等他抛下断枝,旁侧里就伸出一只,一把攥住他的腕。仇薄灯吃痛,叫了一声。对方的力道减了些,但没有松开,带着茧子的拇指指腹紧紧压在舟状骨上,令他不能再移动分毫。

    折断的树枝被直接抽走,丢进火堆里。

    布料摩擦,图勒首巫将带来的东西放下,在仇薄灯身边落座,将他的指摊开,从指根到指尖检查了一遍做这些时,图勒首巫鹰翼般的眉骨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将深邃的眼窝压得更深,灰雪般的眼眸冷冷的。

    仇薄灯一怔。

    莫名的,他觉得对方好像有些

    生气了?

    尽管畏惧、害怕、恼怒、羞愤,甚至可以有点记恨。但经过一天一夜的相处,无形间,仇薄灯不自觉就有了个认知:图勒巫师应该不会对自己发火。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是,对他的坏脾气全盘照收。

    但眼下,对方忽然生气了。

    他一时间有些无措。

    不过很快,仇薄灯就清醒过来了,紧跟着就是不敢置信——被轻薄,被强迫、险些被、被、被那什么的人是他好不好?

    这家伙生哪门子气啊!

    连夜及日来受的罪一下全涌了出来,仇薄灯委屈得眼眶通红,也不管对方力气比自己大多少,非要抽回自己的不可。

    师巫洛不放,他也不放弃,执拗得不同寻常,连疼都不怕了。

    僵持不到数息,师巫洛放开。

    禁锢腕骨的力道一松,仇薄灯立马把收回来,看都不看师巫洛一眼,自顾自环抱住膝盖。静了一会儿,师巫洛探身去将带过来的汤锅架起来。锅里的肉汤早就熬好了,肉块被切得大适中,汤汁色泽乳白。

    只是已经凉了。

    他一探身,仇薄灯立刻转过去去看冰河,硬是不让自己的视线里有这人的出现。

    他到底有什么资格生气啊?!

    冰河面薄雾腾腾,一头驯鹿哒哒哒,走到冰面上,低头饮水。仇薄灯盯着它的一举一动,刚盯了没一会,旁边的人就起身,朝冰河走去掉下去冻死得了!仇薄灯一边重新转回去看篝火,一边愤愤地想。

    过了一会,背后的积雪被踩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没等仇薄灯再次“因人换位”,面前就被放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冰球。

    冰球是密封的,中间却盛了一泓清水,水中有两条银色的鱼游来游去。球面光滑,底部则攀生有乳白的枝状纹路,鱼一游,就粼粼漾漾,满球银光。

    一直在偷偷观察这边的图勒勇士们目露不忍。

    亏首巫大人干得出来,雕冰盛鱼,族里的孩三岁就玩腻了诶?

    欸!!!

    漂亮少爷拿指尖隔冰戳了戳里边的鱼,戳完似乎又记起来自己还在生气,飞速把缩了回来。

    等首巫大人再坐下,便没有再背过身去了。

    图勒勇士们恍恍惚惚。

    ——居然这么好哄的吗?

    “好哄”二字决计和仇薄灯挂不上钩。

    他是出了名的难讨好,打就拿白壁砸核桃,拿金鼎调朱砂,什么琳琅珍奇,仇家有得是。

    只能,师巫洛误打误撞,撞上了他的喜好。

    他喜欢到处跑,喜欢看不同地域下诞生的不同景色,不同日照**里生长的不同生灵。若是撞上一二不曾听过见过的玩意,便忍不住自己的好奇,简直是个杂学癖好者。恰巧,冰球里的这两条鱼,他便从未见过。

    要不是飞舟失事,随身的芥子袋不知道掉哪里去了,他早翻出宣纸和笔,开始兴致勃勃给它们做个留影了。

    “放火边会不会融化?”

    “不会。”

    “哦。”仇薄灯应了一声,接过递过来的碗,口口地喝起汤。

    他动作很秀气,

    葱白的指尖捏着勺子,要先浅浅划一圈,后勺起一勺,勺底在碗沿轻轻刮一下,再送到唇边,呵散勺面的热气,然后抿一口。看得一干五大三粗,恨不得直接端锅灌的图勒勇士们莫名羞愧。

    喝了几口,仇薄灯意识到图勒巫师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脸上。

    “只有一个碗吗?”

    他迟疑地问。

    他回忆四方志的内容,好像是过,瓷碗瓷勺,对游牧民族来是极其稀罕的物件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素净如雪的脸颊因暖洋洋的鲜汤,晕开一层浅浅的血色,而原本就红润的唇,因汤匙的热意变得更嫣红了。

    诱人亲吻,诱人碾磨。

    ——带茧的指腹碾了上去。

    阿洛再干点什么,娇娇就要被吓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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