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会水，但水性算不上有多好。

    就像王老五的那样，我也是个乡下孩子，奶奶担心我出事儿，所以从不准我去水边玩。

    但有时候，还是会偷摸儿和伙伴儿去池塘里贪贪凉。

    我当然也丢过玩儿伴，就溺死在池塘里，捞起来的时候都认不出模样了。

    可我记的很清楚，他一边喊救命的时候，还一边喊着自己被水草给缠住了脚。

    但村里那池塘连鱼都没有，哪来的水草？

    回到家挨教训是难免的，但奶奶还是苦口婆心地对我过一个道理：

    “酒儿啊，被淹死的，从来都是会水的”

    直到长大以后我才渐渐明白，奶奶这是话里有话。

    意思是想告诉我，越是擅长的事情，就越容易大意，许多事情，就是因为‘不觉得’，所以才危险。

    潜下水之后，我心里觉得奇怪，或许是因为阴眼的关系，否则水里怎么会这么暗？

    我居然连自己的都看不见！

    于是我闭上左眼，视线这才恢复了正常，虽然还是很暗，但至少不是完全的漆黑。

    王老五在水下就像生了鳍似的，游得很快。

    视野本来就模糊，所以我只能连划带扒拉，尽力跟上他。

    忽然！

    我的脑袋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没多久，一张惨白的人脸就贴了过来！

    是那具女尸！

    要不是王老五伸拽了我的胳膊一下，我气差点儿就要泄没了。

    他伸出大拇指，示意我们可以拖着女尸往上浮了。

    我点了点头，只见他用绳子把女尸反捆在了背上，整套动作极其熟练！

    女尸虽然闭着眼，但我总感觉她在看我，这种感觉非常地不舒服。

    我帮他扶住女尸，可就在我碰到她的一瞬间，水下忽然升起了一个巨大的气泡！

    当气泡经过我眼前的时候，忽然间觉得掌心有些痛。

    我看王老五已经在打结了，可这个结怎么打都打不好，我看着王老五嘴边的气泡渐渐增多。

    不好，他的气快不够用了！

    他眉头紧皱，最后干脆把两截绳头盘在了腕上，并示意让我抓着女尸的头发。

    可王老五刚一用力，这女尸忽然间就变沉了不少，瞬间就把我和王老五同时往下拖！

    密密麻麻地气泡被我们俩吐出来，我和王老五连忙拔劲，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女尸往上拉。

    拽着头发使不上太多劲，我转而游到王老五身后，用双托举着女尸的双脚。

    一个拉一个推，这才勉强将女尸捞上去不少。

    幸亏不算特别深，否则我和王老五还真没本事把女尸给接上去。

    “叮铃铃叮铃铃！”

    在水下竟然也能听见铃铛响？！

    奶奶交代过，只要听见铃铛响就必须马上回去，可眼看离水面已经没有多远了。

    我咬牙发力，恨不得脚趾生蹼，拼了命地把女尸往上面推！

    王老五出力也不含糊，我见他的脚每蹬一下都很用力，想必也是察觉到了异常。

    我俩一起用力，“哗啦！”一声，总算是把女尸给接上来了！

    我大口地喘着粗气，王老五双扒在船边，同样是气喘吁吁地对我：

    “呼呼呼，酒下去再帮我推一把。”

    我点点头正准备再次潜下去，可脖子上的铃铛忽然又响了一声。

    奶奶站在船上忽然尖声唱了一句：

    “螃蟹上了坎，姑娘还在河里喊；螃蟹进了屋，姑娘还在河里哭！”

    这句童谣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儿？

    奶奶唱完之后，王老五用双一撑，轻轻松松地就背着女尸上了船。

    我也跟着爬了上去，仔细一看，女尸虽然面色苍白，但皮肤不仅没有丝毫浮肿，还仍保持着弹性。

    一点儿都不像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之后，重新打捞上来的尸体。

    乌黑的长发湿哒哒地贴在她脸上，正好遮住了五官。

    可我很好奇，王老五为什么要把女尸安放在船尾，于是便问他：

    “老五叔，怎么不把女”

    我还没完，奶奶和王老五几乎同时伸出，捂住了我的嘴巴。

    之后王老五慌忙地跪在女尸身边念到：

    “年少轻狂，出言不逊顶撞了贵人，贵人莫怪、贵人莫怪。”

    紧接着，“啪”！地一声，奶奶抬就扇了我一个大嘴巴！

    但我看奶奶的神色并不像是生气，仔细在心里想了想，马上就明白了过来，自己为什么会挨嘴巴了。

    阴行话做事，那都是以‘死者为大’，换个环境，我随便怎么都行。

    但当着逝者的面，绝不能出言不逊。

    既然犯了忌讳，那么这一嘴巴挨的就不冤。

    于是我有样学样，连忙跪了下来，对着女尸：“贵人莫怪，是我信口雌黄，莽撞了。”

    完，王老五看着我笑了笑：“不错，酒你这反应还挺快的。”

    我纠正过称呼之后，重新问了王老五一次，他告诉我，这是行船捞尸的规矩。

    特别是打捞上来的女尸，不能放在船头或者船中央，只能放在船尾。

    否则的话，是对水神的大不敬！

    王老五接着告诉我，捞尸的规矩也有一大堆，今后可以慢慢教我。

    不过现在必须先帮贵人简单整理一下遗容。

    焚香祷告完，在船头点上一支白蜡烛，而且必须要在蜡烛刚好烧完的时候，船才能靠岸。

    奶奶蹲下身子，伸拨开了贵人的头发，指却忽然往回缩了一下。

    只见奶奶双掩面，等撤开掌之后，只见她神色含悲，隐有泪光闪动。

    她颤颤巍巍地重新把伸出去，将贵人的头发梳理好之后，便不再话了。

    我和王老五穿好衣服，先后凑过去一瞧!

    贵人的眼睛竟然睁开了一条缝！

    王老五用不敢相信地语气问奶奶：“姥姥，这这”

    “这什么这？这可怜的娃，马上就要化煞了你看不出来么？”

    贵人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奶奶，丧家和我们都有责任，谁都别想往外摘。

    并且告诉我们，现在如果要阻止贵人化煞，得先弄清楚她究竟有什么心愿。

    “姥姥，我知道您心里已经有数了，所以就别卖关子了，您要怪我那没关系，可这里头不是还有酒的事儿么？”

    奶奶狠狠地瞪了王老五一眼，但我知道，奶奶这是有气儿没处撒，所以让王老五背了黑锅。

    其实王老五人这人心眼儿不坏，退一万步，要坑别人，也不会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奶奶重重地叹了口气反问了王老五一句：

    “你和酒儿从水里把这娃儿给捞上来的时候，我那童谣是唱给谁听的？”

    奶奶刚一完，王老五忽然像是浑身触电一般，惊恐地：

    “子母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