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云疏,我拿安抚剂过来了,用了以后很快就不难受了。”明明喊着温云疏的名字,楚寒筠却更像是在对自己,声音并不大,在房间里激不起一丝波澜。
似乎是害怕扰了温云疏休息,她将拖鞋也给脱在了门口,赤着脚踏在铺着深红色地毯的地面上。
“嘶,这里什么时候碎的玻璃杯?”楚寒筠赤着脚没走几步,便觉得脚下一痛,定睛一看,一地的玻璃碎片像是夜空里的星星,在红地毯上闪着透亮的光。
今夜她似乎是格外时运不济,继脸和手后,连脚底都渗出了丝丝的鲜血。
这可能就是对她欺骗、玩弄温云疏的报复吧。
楚寒筠苦笑了一声,随意地将脚上扎进肉里的玻璃碎片踢开,绕了个弯去主卧。
她订的是总统套房,主卧是在客厅拐角后的房间,隐蔽性很好。
她轻轻地开门,入眼便是凌乱的被子,和空荡荡的床铺。
楚寒筠本就苦涩的笑容以一个滑稽的弧度凝固在脸上,她忍不住失声而出:“温云疏?!”
床上没有人,浴室里亮着灯。
明明房间里空气不怎么流通,温度比外面高了很多,楚寒筠还是像站在寒风中,身上一点点冷了下来。
似乎是有些麻木了,又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楚寒筠迈着僵硬地步伐走进浴室,里面雾气氤氲,连镜子都是一片模糊,而在一片白茫茫中,那一池的血红仿佛是白雪地理开着的红梅,刺眼又令人挪不开视线。
楚寒筠一瞬间觉得自己被扼住了咽喉,一丝空气都无法顺着她的喉咙和鼻腔进入她的肺部,她手上的安抚剂无力地顺着腿落到地上,发出轻轻地“吧嗒”声。
白到刺眼的灯光里,楚寒筠踉跄地跪趴在浴室旁边,从一片血红中抱住了她的珍宝。
温云疏静静地睡在她的胸口,微长的眼睫扫下一片阴影,还是一贯温和柔顺的微笑,无声无息地,露出了手腕上那几道狰狞的伤疤。
已经凌四点了,她的闹铃没必要定了,道歉也暂且被压会心底,只留下一丝呜咽从嘴边露出。
楚寒筠没来得及震惊、沉痛,哪怕手再颤抖,也是条理清晰地拨了急救电话。
虽然她已经从天纵辞职,也跟叶家脱离了关系,但这不代表她没有丝毫自己的能力,不过十多分钟,在医院刚安排好人员的时候,她便抱着温云疏坐上了前往医院的车。
等到一番波折的代签字,楚寒筠办好住院手续坐在休息区休息时,天已经彻底亮了起来。
她脸上有着一道很长的疤,右脸颊处还泛着一片红,手臂上也有着几道抓痕,脚上更是鲜血淋漓,看着格外狼狈。
也有医生劝她先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楚寒筠只是摇头,她现在着实失去了行动的力气,只觉得情绪都被剥离了一般,疲惫,又无法安眠。
心中的懊悔和苦涩一寸一寸地蔓延过她的身体,让她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归根结底,温云疏之所以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到底是因为她。
是她害的。
楚寒筠几乎没有时间冷静下来思考,温云疏在得知她有记忆之后该是什么样的心态,又该怎么面对自己,她好像就是天边飘着的一抹云,看起来是那个形状,再进一些,又猛地变了个样,摸不着也看不透,只能任由她在天上飘着。
“还好送过来的不算晚。”医生递给楚寒筠一杯热水,“救应该还是来得及救,她是你的爱人?”
楚寒筠张了张口,冷静下来后,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她与温云疏的身份。
——即使她刚刚是以伴侣的名义,给温父电话才代签字的。
“不管是什么身份,自杀也不是什么解决问题的方式。”医生看似了然地叹了口气,显然是把两人当作什么见不得光的身份了。
“是我对不起她。”楚寒筠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地疼,持续又绵长的疼痛令她眼前有些发黑。
那些被她找来的人送完就被她遣返了,她现在是不乐意让任何人见温云疏的。
除了田可,楚寒筠想着。
她刚刚急病乱投医,竟然一个电话到田可手机里,把这个正在家里睡美容觉的甜妹吓得不轻,直接订了张深夜的飞机,估计隔两个时就到W市了。
楚寒筠根本没有任何阻止田可去见温云疏的权利,更何况,现在在温云疏的眼里,她估计比田可更讨人厌。
医生痛心地看着她,显然是把楚寒筠当成了那些玩弄姑娘感情的渣女。
楚寒筠想了一下,低声地:“今天她才分化……会有影响吗?”
“分化?”医生拿着塑料水杯的手蓦然收紧,里面的温水晃晃悠悠地被挤出了不少,在场却无人在意,他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这个姑娘今天才分化就割腕自杀了?”
“大概就自…”楚寒筠顿了顿,还是不出那个词,只能含糊着,“在哪几个时前……”
“安抚剂还是临时标记?”
“都没。”
“这!”老医生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你是怎么搞的人家!如果是在敏感期的话,那风险可就大多了,稍有不慎,可能引起身体的其他并发症……”
楚寒筠脸色煞白,动了动唇,一句话也没能出来。
若她不去借酒浇愁,怎么会被两杯果酒醉倒;若她没有醉倒,温云疏怎么会冒着分化的关头过来找她;若不来找她,又怎么会听到她的无心之语;若非因为她的漏嘴,温云疏又怎么会情绪崩溃自杀。
归根到底,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她把温云疏害成这样的。
“我也不想的……”她用微弱到几乎没人能听清的声音喃喃着,“我爱她。”
医生看了看面前这颓丧倒仿佛下一秒也能进急救室的人,摇了摇头,不再安抚她情绪,转身就走了。
楚寒筠从日出坐到日头大照,也没见急救室的绿灯亮起,病危通知书倒是签了几回,且一次比一次急促。
旁边的电话已经翻来覆去响了许多遍,她一次也没接,除了签字的时候挪了挪身子,她仿佛就凝固在了椅子上。
她在想那绝不可能的结果。
若是温云疏死了,你还活得下去吗?
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在这么反反覆覆地问着。
——她不会死。
若是她死了。
——她不会死。
若是……
让我死吧。
楚寒筠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俯下身子疯狂地干呕,可是她并没有吃晚饭和早饭,呕了半天,也只是让自己更加像个丧家之犬罢了。
温云疏……你可千万要活着啊。
不然楚寒筠也会死的。
……
不知等了多久,灰暗和焦灼一并退了下去,后来居上的是一种诡异的平静和绝望,楚寒筠甚至平静地撩了撩自己乱成一团的发丝,用手指将头发一撮一撮地捋顺,像是要保持最后的美好形象一般,机械又显得格外渗人。
——田可一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她穿着一双带点声响的皮鞋,吧嗒吧嗒地冲到楚寒筠身边,急促地低声问:“等了多久了?情况怎么样?”
楚寒筠呆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领。
田可牙都快咬碎了,好好的闺蜜突然生死不知地躺在急救室里,唯一的知情人还在外头当木头人。
“楚寒筠!”她压抑着嗓音低低地吼着,“你快点给我话!”
楚寒筠将手臂上结起的痂愣是用指甲给抠了下来,鲜血又一点点从手臂上划过。
“疯了这是!”田可暗骂了一声,毫不犹豫地给楚寒筠脸上了一巴掌,“你到底对云疏做了什么,别给我装死!”
“她前天还答应我陪我去京都旅游,怎么可能今天就自杀。”
楚寒筠终归有点反应了,她捂着自己隐隐发烫的脸颊,神经质地笑了两声:“的好,这下对称多了。”
“你给我正常一点啊!”
“嗯。”
“嗯个屁,云疏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田可彻底抛弃了淑女的模样,她过来的时候不仅没有化妆,甚至行李都没带,整个人是狂奔到医院的。
“七个时了。”楚寒筠敛着眼,直愣愣地看着地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田可是恨极了这种挤牙膏式的话方式,“是你拒绝她告白了?不对,她怎么会跟你告白,是她拒绝你然后你死缠烂?”
“她为什么不跟我告白?”楚寒筠声音有些发直,像是在问一个极其深奥的问题一般,“明明只要……”
田可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啐了她一下:“你当温云疏是什么人呐?她的择偶要求可比我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要我,若你是我刚认识,又或者还是在天纵任职的那种样子,温云疏指不定还能喜欢你,但是凭你后面的做法……仅我已知的,楚总你是真的一点机会也没。”
田可阴阳怪气地叫着楚总,眼里没有了原本的那点当朋友的亲近。
“什么意思?”听到这个回答,楚寒筠仿佛突然有了些活人气,她抓住田可的肩膀,迫切地询问着,“什么叫以前可能会喜欢,现在却不可能?”
田可吓了一跳,连忙掰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个人。
“快告诉我吧。”楚寒筠又转为低低的哀求。
田可叹了口气,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还紧闭的急救室,对楚寒筠道:“这要从云疏的家庭环境起了。”
“这些我都知道。”楚寒筠迫不及待地断,“你能不能直。”
田可“呵”了一声,脸上鲜活的表情也沉寂了下来:“我跟她是高中的同学,对她以前的生活了解也不是很多,但温云疏以前经常跟我,她恨透了她母亲的懦弱,也恨极了她父亲的残暴,两种极端的性格出现在她的双亲身上,让云疏经常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自我怀疑?”楚寒筠呆呆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
在她眼里的温云疏,一直是一个有着坚定目标,用温暖的笑容安抚着周围的人的太阳,在昨晚那件事发生之前,她从来不知道温云疏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对,她一边愤恨父亲的暴力,一边又被母亲的性格所影响,忍不住想要追寻这种力量,却又不敢靠自己,通俗点来讲,她更想找一个更强的人作为生活中的支柱,而不是自己变强。你大概懂吧?”
田可苦笑了一声:“我虽然经常跟温云疏开玩笑以后跟她在一起,实际上我们两人都心知肚明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就是一个被养在温室里的娇娇女,哪里有什么能给温云疏依靠的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我你开始有机会的原因。”田可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面前这颓丧到几乎可以入土的人,还是觉得世事难料,“温云疏喜欢强者,又或者,她更喜欢强气场的人,你开始完美符合这个形象。”
楚寒筠张了张嘴,一句话也不出来。
怎么可能……温云疏喜欢的是她最初的性格?
可她不也还是她吗?
“句实话,云疏让我给她安排Alpha身份的时候,我都惊呆了,当时也高兴了很久,因为在我看来,这是她努力想让自己往强势方面转变的苗头,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不是Beta就是Omega,还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温云疏确实比前几世冷淡多了,楚寒筠继续想,可这不会影响她对温云疏的爱啊。
“那她……”楚寒筠,“跟我不是很配吗?”
田可几乎要被楚寒筠这种毫无逻辑厚颜无耻的问话惊呆了,她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骂了个“草”出来。
“配个屁啊!”田可简直想抖一抖她脑子里的水,“如果不是你突然出来,云疏她能快活多了!”
“当时我跟她出去逛街,云疏她就认真地跟我,她这一辈子就不想谈恋爱了,想一个人好好地出去旅游,过一辈子。”
“因为她发现她喜欢的根本不可能找到,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那么一个人。”
楚寒筠惊呆了:“这不可能!是她自己的?”
田可噎了一下:“……这是我总结的,不过我觉得她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你错了,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田可继续,“她她喜欢的只是那种高傲又冷淡的气质而已,任何人都行,任何人也都不行。”
“没有人与温云疏在一起之后,在她的温柔意之下还能保持一副冷淡的态度,而失去了这种态度的人,温云疏就不会再喜欢。”
田可看着面前仿佛被惊呆了的楚寒筠,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很可悲吧?云疏她啊,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地活着,不去祸害其他人而已。”
“而你,非得闯入她的生活,在她拒绝后还要逼她看清真相。”
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啊……
自始至终,只是生病了罢了。
————
“温云疏根本就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楚寒筠听田可讲了一堆,总觉得她像是在讲另一个人。
那个爱她爱得不行,基本每一世都热烈赤忱地朝她飞奔过来的女子,怎么可能是田可的这样的。
“你别了。”楚寒筠嗓子哑得不行,像是朽木腐烂一般充满了颓气,“我不会信的。”
这肯定是田可想让她远离温云疏而编出来的假话,她的温云疏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田可看着面前自欺欺人的女人,只觉得她可怜。
不过她也没想到原本高傲自矜的楚总裁在喜欢上温云疏以后会变成这种软弱的模样……
走廊里恢复了沉默,田可站在急救室门口,在心中默默为自己的朋友祈祷着。
……
不知又等了多久,等到田可觉得自己的脚都站麻木了,温云疏才脱离危险,被转到病房观察。
楚寒筠酗酒不吃饭,再加上心情大起大幅,毫不意外地也跪倒在急诊室门口,被送去了另一个病房。
田可跟公司请了假,跟倪醇了声,也就直接在医院当起了陪床,当然,也就只看着温云疏一个。
——尽管楚寒筠第二天就挣扎地爬起来到温云疏病房外坐一坐。
楚寒筠的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温云疏脱离危险后就没再清醒过来,沉沉地睡在病床上,苍白得像是随时都会被阳光化掉。
田可一直在试图探楚寒筠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导致温云疏走那么极端的道路,最后也只能得到一句“我骗了她很久”这种毫无前因后果的话。
“你还不如回去,先不云疏什么时候醒,就是她醒了,我估计她也不想见你。”
楚寒筠替温云疏整理被子的手顿了顿,轻声道:“我只想道个歉。”
“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田可毫不客气地。
楚寒筠握着被子的手紧紧收起,将原本整齐的被子挤出一个个褶印,过一会又突然惊醒般地放开,她拍了拍,被子上的褶子明晃晃地立着,按不回平整的模样。
“我和她的事情,比你想的要复杂。”
“是我对不起她,但是我更想弥补些什么。”
田可张了张嘴,还没什么,便听到楚寒筠的电话响了。
“你先接电话吧。”
楚寒筠看了看手机上显示出的无备注号码,依稀还记得是那个她跟温云疏去菜场买菜时碰到的简大爷,也就是口口声声温云疏是他妻子的大学学生的那个老大爷。
“你知道温云疏大学有发生什么事吗?”她没有立刻接起来,反而先问了一声田可。
田可沉默了一会,回道:“我跟云疏不是一个学校的,但是我有听过她因为一幅画的事情被处分的事情。”
“原因?”
“她没告诉我。”
楚寒筠了个手势,接起响了不少声的电话。
“这里是楚寒筠。”
“楚,我是简爷爷,上次不是邀请你跟温来我们家吃个饭嘛,都几个月了,你舒奶奶让我问问你,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啊?”
楚寒筠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温云疏,有些酸楚:“我们现在在外地,暂时去不了。”
“哦哦,那能让温接下电话吗?就舒教授想跟她道个歉。”
“她嗓子受了点伤,最近没法话,正好在我旁边,要不我先出去一下,您直接跟她就好了。”
简大爷的声音远了一瞬,看样子是跟舒教授讨论了一下。
田可听到是温云疏的事情,便一直在用眼神示意楚寒筠。
“行,那你把手机给她,我们也不需要她什么,确实是我们的错。”
楚寒筠弄出些响动,开了扩音。
“听得见吗,云疏?我是舒则贞,当时大二指导你参赛的那个教授。嗓子疼就别勉强自己话了,老师想找你很久了,咳咳,只是你毕业以后电话号码也换了,我问了很多你的同班同学,都没有人知道你的号码。”
“你的那张‘月夜’的画,没有问题,是老师不该用主观臆测你的想法,反倒将你逼去心理治疗。”简教授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画的真的很好,咳咳,我当时只是想劝你积极向上一些,没想到被有心人听去,抹黑你,害害得你诶诬陷背上处分。”
“那时候我正好因为身体原因请假治疗去了,等从国外修养回来,你已经毕业了。不过现在我已经帮你证明了,处分销掉了,老师对不起你,如果下次有机会,希望我们能见面,到时候我会郑重道歉的。”
楚寒筠冷静地听她完,顿了两秒,对着手机道:“云疏她有空会去看您的。”
“那就好那就好。”简教授咳嗽了几声,但明显松了口气。
等电话挂断,楚寒筠连忙问田可:“那个‘月夜’究竟引发了什么事情?”
田可用手机搜了一下信息,最后在Z大的校园论坛里找到了一个已经沉了的帖子,里面正是在讨论温云疏的事情。
她的手指快速滑着,眉头越皱越紧:“云疏的这幅画本来是要送到市里参加比赛的,结果因为教授的举报被扣了下来,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是云疏心理变态,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嘲讽地了声:“这帖子底下还聚集了许多‘受害者’呢。”
楚寒筠抿了抿唇:“画长什么样?”
田可把手机翻过来。
画很简单,是用油画绘制的,大片大片的黑色和红色以一种绽放的方式染在画布上,所谓的月更是用了一种调和起来的深红,看起来确实让人有些压抑和不适,画面的左下角用白色点了几笔,勾勒出一个简单的人影,像是望着月亮在哭泣,又像是在向往什么。
弱的人影在宏大的背景中只是一隅,却让人不自主地往他身上看。
田可抿抿唇:“我没什么艺术细胞,看不出来云疏到底要表现什么,但她确实不会伤害别人。”
“她是一个温柔到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别人的人啊。”
楚寒筠看着这副画,想着第一世里温云疏给她画的画像,可以温云疏划的楚寒筠,每一个都是栩栩如生,就是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她还拿此调笑过温云疏,怎么每次都把自己画成面瘫。
一个是写实,一个是抽像,两种不同的画风是不是代表了温云疏不同的心理历程?
可明显是跟她在一起后更幸福啊……
楚寒筠鼻子一酸,她想起那个虚空中的声音。
“如果你想救她的话……”
楚寒筠还在出神,田可却突然起身,吓了她一跳。
“我想去找一下云疏大学时候的那个心理医生。”田可一拍桌子义愤填膺,“就是她给云疏开的报告,导致云疏被泼了那么多脏水的。”
“不行,我要看着云疏。”田可踱步来踱步去,对楚寒筠,“要不你去找吧?”
“电话联系不上?”楚寒筠她不想离开,她想看着温云疏醒来。
田可烦躁地坐回椅子上:“见面比较方便揍人。”
楚寒筠默不作声地拿出手机给郑铎发了条信息:“心理医生的档案都不会乱丢的,哪怕过了几年也会有电子存档,我让郑铎查一下就好了。”
“你不是辞职了?”
“他是我助理。”楚寒筠强调了一下,“哪怕我从天纵辞职了,也不代表我没法管,股份又没交出去,他的工资还是我开。”
田可嗤笑了一声,心中腹诽,感情楚寒筠的辞职,全是为了跟温云疏卖惨,这下倒好了。
郑铎的效率依旧很高,很快就把资料发到了楚寒筠手机里,末了还有些关心地问了一下她跟温云疏的情感问题。
楚寒筠理都没理他的回复,直接点开了那张诊断图。
字很少,寥寥几行,显然是没有记录温云疏的主诉,只有几句毫无道理的结论。
“患者心境低落、思维迟缓,自身压力大却仍然保持着微笑,有微笑抑郁症状,且程度较深,不排除会出现其他病症,对外表现出攻击性或自残倾向。(注:患者看到压力较大的图片反倒心情更加愉悦,不排除有一定受虐倾向)。”
田可凑过去看,皱着眉,她敢肯定在这次之前,温云疏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笑容也不像是假笑,倒不如是学校那些人断章取义,直接认为温云疏有攻击性。
“庸医。”她盖棺定论,“云疏不是这样的,她只是择偶观念有些奇怪,哪里会抑郁。”
田可顿了顿,瞪了楚寒筠一眼,补充了一句:“在碰到你之前。”
楚寒筠又开始出神,她倒是不觉得这个诊断像是假的,反倒让她记忆里那些看起来本就理所当然的事情,有了细思极恐的理由。
第一世她和温云疏在一起之后,确实觉得她有些冷淡起来,甚至醉心于画画,但温云疏对她还是温和体贴的模样,让她只觉得是工作原因。
温云疏出事的那天是她自己提议要去西珊屿写生的,那也是她们在一起后温云疏第一次提出要画除了人像外的其他事物。
接着便是温云疏坠亡,她在悲痛欲绝的时候听到虚空中有个声音“救她”。
现在看来……要救的究竟是什么?
一时温云疏的命,二是……她的精神。
联系田可的话,楚寒筠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握着是手机无力地坠落在病床上,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温云疏从来就不喜欢楚寒筠,只是喜欢被她拒绝的感觉罢了。而她,则是给温云疏本就濒临崩溃的精神再添上了无数雪花,让她彻底意识到自己的病态和绝望。
归根到底,在这场两人都相悖而行的病态恋情中,楚寒筠最大的错误便是她贪心地仗着温云疏没记忆而靠近她、玩弄她的感情,从而加重了她的心理欲念。
所以,楚寒筠,输了,彻彻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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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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