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们尽快分开吧”(三……
矮桌上两个手机, 争先恐后地亮起屏幕,铃声一阵接着一阵,在本就不算安静的环境里, 像是窜起的火焰, 烧灼着神经, 令人有点无端的兴奋。
众人看了看池宴, 又看了看林稚晚。
林稚晚垂眸看着手机, 神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并不明朗, 而池宴, 松松垮垮地靠着沙发, 修长的手指在腿上一下下点着,冷灰色的西装裤,配上冷白的肤色,态度倨傲又散漫。
——大家也观察不出个什么。
铃声又喧嚣了一阵。
林稚晚备受煎熬, 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出决定。
抬手, 挂断电话。
池宴手机的呼叫声也随之停止。
“草——”
那几个跟林稚晚不认识的明星只是八卦, 但曲思远他们是彻底炸开锅了。
“妈的, 池宴, 怎么回事?”
“林稚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曲思远和陆方霓一起咆哮。
要池宴呼出电话的时候, 恰巧林稚晚的手机也进了一通电话,虽然扯,但还能解释。
可林稚晚按了拒接, 池宴那头的电话也被挂断,还是巧合,狗都不信。
“还能怎么回事?”池宴瞥了眼林稚晚, 语气随意:“巧合呗。”
“你把我当傻子?”心中的仙女跟自己表哥目前不清不楚,曲思远感觉自己拿了狗血男二剧本,要疯了。
“不信?”
“信个屁!”
“那也好办,”池宴:“看看号码是不是一个不就好了。”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
曲思远这会儿顾不上体面,直接从桌面上捞起池宴的手机,问:“密码是什么?”
“080823。”
他不遮掩,直接报密码,坦坦荡荡,丝毫不怕看。
倒是林稚晚有些疑惑地抬头。
怎么又是这串密码?跟吾悦江澜的门锁一致。
池宴对上她的目光,跟没事人似的,微微歪头,朝她牵起一次嘴角。
弧度很,看着痞坏。
林稚晚忽然紧张起来。
虽然池宴一副胜券在握毫不担忧的样子,可实际上,这是在惩罚她呢——就是因为她跟几个男人走的近了些。
顺便宣泄自己的不痛快。
虽然,他不至于为了惩罚她,就将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
可对手机号码这样荒唐的建议都提的出来,林稚晚可以相信他能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
“尼姑?”曲思远皱着眉大声:“你给人这是什么破备注,你还□□出家人了?”
几个人咯咯笑出来,只有林稚晚脊背发凉,不自觉地坐得更端正了。
每次接吻,或者做/爱的开端,池宴总喜欢捏着她的肩膀,喊她,尼姑,张嘴。
尼姑,张/腿。
这明明是现在才有的称呼。
“159****3355,”曲思远报了号码,问:“晚晚的呢。”
娄黛干啥啥不行,八卦第一名,早就翻出了林稚晚的号码,失落道:“不是哎,晚晚的手机号码是188开头的。”
捏着沙发背的手指松开,林稚晚深深地出了口气。
池宴给她的号码是她高中那会儿用的,现在没有几个人知道。
后来出国,她几乎不大用,但号码还是保持着可以联系的状态。
“害,我就,”见两人没有关系,曲思远长出一口气:“上次我去阿宴家里还看到了女生的衣服,阿宴肯定早就背着我们找女朋友了。”
衣服的所有者林稚晚:“……”
“那个号码是什么来着?”陆方霓的思维还停留在这件事:“我怎么感觉有点儿耳熟。”
“是么?”池宴坏坏地抬眼,问她。
害怕陆方霓真想起来什么,林稚晚动用了浑身的幽默细胞太极:“你怎么连尼姑号码都有,去鸡鸣寺求姻缘了?”
陆方霓白了她一眼:“我还用求姻缘?”
她是那种美得张扬夺目的类型,身边从来不缺男人,最苦恼的事除了垃圾前男友就是桃花太多。
林稚晚赶紧奉承她,做出很花痴的样子,:“我们妮妮只是害怕烂桃花太多,要求也是求良缘。”
林稚晚生动起来,眉眼都活泼了些,如果原来好看得像一副画,这会儿才是活生生的人。
“行了行了,”娄黛看不下去林稚晚腻腻歪歪,过来扯开她。她比林稚晚足足高了十公分,就算是坐着也高出一截,对上她的视线,颇有几分威胁地问:“那刚刚给你电话的一行哥哥是谁。”
一行哥哥。
一行。
林稚晚:“……”
尴尬。
她明明备注没有“哥哥”两个字!
大家仔细回味了下这个备注,倒是只有池宴笑出了声,声音很低,砸人心尖上,多了点儿嘲讽。
林稚晚咬牙辩驳:“只是一行,没有哥哥。”
“那就真的是男人了?”
林稚晚:“?”
就连娄黛都知道用战术了?
“什么男人,什么关系,坦诚交代,快点。”
娄黛跟陆方霓统一战线,审问林稚晚。
俩人气势太足了,身边又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根本没人能帮忙。
林稚晚看了眼池宴,池宴挑了挑眉,低头看手机。
“……”
她硬着头皮解释:“刚去伦敦时认识的男性朋友。”
“还有呢!”俩人穷追不舍。
还有什么?两人在佛罗伦萨偶遇一夜情,多年之后在她穷途末路之际再次相遇,以最肤浅的皮肉关系维系至今?
这话林稚晚断断不会,只抿着嘴,不回答。
气氛有点僵硬。
江珩不太话,可每次都语出惊人。
他咳了声,淡淡开口:“一会儿瓶子转到她,就问这个问题好了。”
林稚晚:“……”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给的提醒,上半局林稚晚的好运突然消失,再开始,瓶口果然对准林稚晚。
转瓶子的是那个模特,似乎对她有点儿敌意,问的话题也格外犀利:“跟他上过床没?”
这话题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在乎这些十八禁的事,可她的目光实在是太不友善了。
林稚晚不舒服地皱起眉。
——就好像今天林稚晚受到的关注太多了,她故意要摧毁下她的印象,找找场子。
见她不话,模特又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补充了句:“游戏而已,别玩不起呀。”
这就有点逼迫的意味了。
林稚晚抬头,隔着一方桌子,对上她的视线,倏地,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容。
这话题回不回答于她无碍,可模特咄咄逼人,如果林稚晚不回答,反倒是她下不来台。
林稚晚平日里虽然话不多,但并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人。
这会儿突然憋出一股倔劲儿,抿着嘴唇没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闷下去。
烈酒入喉,烫得五脏六腑都抽搐在一起,她的脸颊眼眶一起烧红起来,像是乱乱地扫上了一层胭脂,颇有几分脆弱的楚楚动人。
电子音乐还在继续,酒吧的灯光按照设定的频率周而复始。
他们却齐刷刷地安静了下来。
选择喝酒而不回答这个问题,林稚晚没有玩不起,倒是衬得模特刚刚那几句话没有格局。
被下了面子,她的脸色颇为难看。
游戏继续,又转到林稚晚。
还是模特问,依旧是那个问题,林稚晚依旧选择喝酒。
两人明明不认识,可这会儿,就算是曲思远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多了一股剑拔弩张劲儿。
偏偏林稚晚较真起来,明明看上去那么安静平平和的一个人,却有点儿难以接近。
她还算是能喝的那波人,饶是这样,95度的龙舌兰再喝下去无异于要命。
“喝。”模特挑了下眉,拎起酒瓶倒了满满一杯,朝林稚晚推了过去。
动作做了一半,就被一双大手按住手腕。
池宴看着是偏向清癯的身材,但力道并不,此时也没收着,捏得模特很疼。
模特痛得闷哼一声,不爽地偏过头,看到池宴,错愕了一下:“池少爷,怎么了?”
池宴耷拉着眼皮,模样有些懒,可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这幅表情,就是有点火。
林稚晚还能记得,高二那会儿,纵使有司机每天放学来接,她还是被高三的混混盯上了。
那会儿她还在学跳舞,会在第七节 课结束后请假去舞蹈室,往校门口走的路上,被几个混混明目张胆地拦住了。
师大附中升学率极高,是省重点高中,大多数人还是认真学习的,但免不了家里有些钱疏通关系进来的二世祖。
“晚晚,”为首那个长得高瘦,弄了一个十分夸张的发型,双手插兜,对着林稚晚吹了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流氓哨,一步接着一步,将她逼到角落处:“留个电话号?”
那是2009年,微信尚未兴起,大家联系的方式更多是用电话或者连emoji表情都看不到的手机□□。
虽然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林稚晚并没有很害怕,只觉得这男生的行为幼稚且不够礼貌。
她也没回答给还是不给,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气氛僵持不下。
那男生来行动之前已经把牛皮吹了出去,被林稚晚一冷落,面子上有几分过不去,抬手捏住她的手腕,去掏她的手机。
“铛——”地一声。
从远处飞过来一颗石子,准确地砸在混混的手上。
混混不设防被,痛苦地叫了一声。
盛夏的午后,阳光盛大而闪耀,那颗石子在被烧灼滚烫的路面上跳了两下,最后准确地落在池宴的脚边。
他穿了白色的帆布鞋,鞋面一尘不染,鞋边沾了一点儿从草丛里带出来的土壤,穿着师大附中的蓝色校裤,愈发衬得双腿修长,夏季校服扣子解开了一个,露出一点锁骨,背了一个宽松但看上去什么也没装的书包。
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叛逆,不良,又带着属于青春符号的某种指引。
“操——”混混不满意地叽叽喳喳,待看清来人,噎了一下,又唧唧歪歪:“你他妈谁啊,少管老子闲事。”
池宴在整个师大附中都出了名,他不是不认识,只是青春期时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虚荣,学不会见好就收,什么事情上都想一较高下。
池宴本来是算从这儿翻墙出去的,谁知道撞见了这出戏。
可既然撞到了,他就不能不管。
他抬眼看了眼被逼到阴翳处的林稚晚,又看了眼混混,不屑地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很挑衅的笑容。
迈着大步子朝俩人走来,然后,准确无误地,扣住林稚晚的手腕。
那会儿池宴就有185的身高,站在面前,林稚晚莫名感觉有点儿压迫,也有些安心。
池宴居高临下地看着混混,问:“喜欢林稚晚?”
“怎么?”混混气势上输了一大截也还在强撑:“关你屁事。”
“奥,”池宴那双很淡的眸子突然爆发出一点儿狠厉,接下来,很快速地,一个拳头落在混混脸上。
力道很大。
混混往后踉跄了几步。
这群人再混,到底也是纸老虎,可池宴天不怕地不怕,不仅了,完还颇为嚣张地抬头,看了眼监控。
“林稚晚,爷护着的人,”池宴揪住混混的衣领,声音很低很低,语调却有点儿懒,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从容和自信:“你关不关我的事。”
完,又用力一甩,混混身体失去平衡,摔倒了地上。
那天的最后,池宴蹭着她的假条大大方方通过门卫走出的学校大门。
太阳很大,林稚晚在太阳下面站得太久,久到有些发昏,印象里,只有池宴身上很淡很淡的气息。
那类似于青草香,清淡里带着一点苦涩。
像是薄荷糖里掺了荔枝草,也像是一本还未开始便了了收场的故事。
俩人在路口分别。
那天司机晚来了会儿,林稚晚站在原地等司机,目送池宴的背影渐行渐远。
然而,他走出几十步的距离,又倏地转身,定住,看着林稚晚,朝她大步子走来。
先是走的,走着走着,脚下生风,变成了跑。
“林稚晚,”他停在她前面,微微躬了脊背,平视她的视线:“你明年出国么?”
林稚晚屏住了呼吸。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正常的对话。
她想了好久,才认真回答他:“可能……可能会去英国。”
“奥,”池宴没什么,反倒是掏出手机:“咱们留个电话。”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林稚晚还没来得及思考是怎么一回事,就已经将号码报出去了。
池宴顺手给她拨了一个电话,示意她存一下。
可即便这样,往后的很多很多年里,他们之间都没有通过一通电话。
那段往事,也在岁月的喧嚣中尘封成历史,互为对方灿烂的人生里,不必着墨的一笔。
而今天,像是接收到了上帝的判词,一些尘封的历史,抖落着灰尘,带着呛人的霉味,重新摊到两人面前。
池宴就跟高中那会儿对付混混似的,捏着模特的手腕,没有半点因为她是女生就心慈手软。
不过,这次,他只是额角青筋突起,紧绷的下颌线一点点缓和下来,很快就换上一贯漫不经心地态度:“适可而止就行了,再喝下去会出人命。”
池宴给了模特台阶,她也察言观色,往下下。
“那行,就不喝了吧。”她还是给自己找补了些:“不过也不能什么惩罚都没有呀。”
曲思远:“那就改大冒险呗。”
“这个好,”旁边一个男生激动地拍了下大腿:“就跳一下最近短视频平台很火的纯欲天花板那个舞。”
这样一来,不能算是什么难度也没有,也避免了模特第二次刁难林稚晚。
林稚晚有十几年芭蕾舞功底,虽然在车祸里腿受过伤,但不是难度很大的舞蹈也都没有问题。
“这个行不?”模特问。
酒精在身体里发酵,林稚晚难受得恨不得蜷缩起来,就连嘈杂的电子音乐都听不清了,自然也不知道模特在跟她话。
可是不回答,这无异于不给模特面子。
大家都是出来玩的,虽然陆方霓也不喜欢那个模特,但也实在没有必要闹得特别僵。
她赶紧推了推林稚晚:“晚晚,晚晚。”
林稚晚这才如同大梦初醒似的抬起头:“怎么了?”
“叫你跳舞呢。”
“啊,”她愣了下,:“成。”
提出大冒险游戏的那个男生掏出手机里翻视频。
这几个动作并不难,林稚晚还在跳芭蕾那会儿,连最难剧目《舞姬》也是学得飞快,并且在十七岁的年纪就成了剧团的领舞。
她对着手机将个舞蹈动作拆分了一下,很快就记下来。
那男生给放了BGM。
答都答应了,林稚晚也顾不上社恐,站起来把这群人都当成大白菜,跳了起来。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没有掐腰的设计,很宽松,将舞蹈的视觉效果大折扣。
绕是这般,依旧能看出她身体很柔,舞蹈功底不错。
跳完,几个男生起哄,吹了个流氓哨,这几个姑娘比男的还危险,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倒是池宴,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一支烟,青白的烟雾缭绕下,神色并不清明。
“晚晚,你舞蹈功底好棒啊,怎么就突然不跳舞改行学设计了?”娄黛原来跟她不熟,也就不知道这些细微末节。
林稚晚又喝酒又跳了一段,整个人晕乎乎的,咬了下嘴唇,含糊回答道:“舞伴去移民加拿大,搞摄影去了。”
她的妈妈毕业于名牌大学,学的是王牌专业,嫁给林文和后还陪他一手建立了新盛体育,可妈妈在还是少女的时期,最大的梦想是做一名芭蕾舞演员。
所以,在四岁的大,林稚晚就被送去学芭蕾舞,一直跳到十八岁。
而搭档江思辰也是自从她来了临江市就一直合作的,俩人都是继承着别人的梦想,也同样在十八岁之后,投向自己喜欢的领域。
在同一个领域互相成就的两个人选择了离开彼此的人生,各自发光,还是挺令人唏嘘的。
“那还挺可惜的。”有人感慨道。
烟雾升腾下,倒是只有池宴意味不明地冷嗤了声。
只不过空间里太嘈杂,没有人听得到。
*
他们散场时,已经接近凌一点钟。
临江市的夜生活,终于在繁华下多了几分阑珊,江面上送来了徐徐清风,令夏夜的尾巴不再煎熬。
一行人浩浩汤汤走出酒吧,曲思远跟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一直窜在前面。
“好久没玩得这么开心了,”他:“要么过阵子有时间再约一次吧?”
娄黛是真心爱玩,赶忙问:“什么时候?去哪?”
这群少爷姐都是锦衣玉食里长大的,好东西放在面前也不稀罕,玩不出什么花样。
不过曲思远是真纨绔子弟,脑子里变着花都是玩法:“趁夏天,我们坐游艇出海吧?”
他完,江珩他们齐刷刷地看向池宴。
毕竟,这些人里,就池宴有游艇。
“拿我讨人开心?”池宴态度懒懒的,但也没生气:“行吧。”
娄黛立马朝池宴竖起大拇指:“池少阔气。”
曲思远更夸张了:“真是我的好哥哥,我要是女人今晚就跟你走。”
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惹得模特又看了池宴好几眼。
不过有些人钓不到就是钓不到,她跟另一个豪门少爷走了。
江珩和陆方霓顺路,送她回去。
人越走越少,最后剩下林稚晚和娄黛和池宴。
她俩跟池宴住一个区,没有不一起走的道理。
曲思远嘱咐池宴:“俩姑娘坐你车呢,你慢点儿开。”
这群人里就池宴一口酒没有喝,不用叫代驾,但他永远改不了开赛车时的毛病,速度跟飞似的。
池宴掀起眼皮看他:“用你?”
娄黛:“那就麻烦池少爷载我和晚晚一程了。”
“不用客气,”池宴明明是在和娄黛话,但却看了林稚晚一眼:“车停那边儿了,我去开过来。”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先扶着点她。”
刚才在室内还没感觉,此时被冷风一吹,酒劲上头,林稚晚脸色通红,光站着都有点儿晃。
她平时就不爱话,这会儿不话也没人感觉不对劲,只有池宴发现了。
娄黛如梦初醒似的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赶忙把她扶好。
“黛黛,一会儿坐车你仔细照顾点儿晚晚啊。”曲思远语重心长地嘱咐:“感觉她要吐了赶紧让阿宴停车。”
千万别吐池宴身上,这人拿车比女人还为重。
这要是吐上了,池宴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主,还不得直接个俩人扔马路上?
他花一晚上在仙女心里建立的暖男形象可不能叫不解风情的表哥毁得一干二净。
娄黛也不想在池宴面前出丑,拍着胸脯保证:“你就放心吧。”
然而,这保证却不能作数了。
娄家爷突然生病进了医院,事发突然,曲思远叫车送娄黛过去。
夜晚的酒吧一条街,车子密密麻麻跟蚂蚁似的。
就算是别人看池宴的车子价值不菲不敢停靠得太近,但找车倒车开过来还是费了一点时间,所以,他再次将车子开回来的时候,就剩林稚晚一个人坐在对面酒吧的石狮子旁边。
旁边还站着酒吧里的酒吧,是曲思远叫出来陪她的。
林稚晚低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看着像是要睡着了。
池宴走过去,居高临下看了会儿她。
“林稚晚,”他:“走了。”
林稚晚抬头看他,没起身,就一双偏圆润的大眼睛迟缓地眨了眨,脸色绯红,嘴唇也红。
是真的喝懵了。
池宴跟她对视了一会儿,闷闷笑了声。
之前不是还有精力对着好多个男生左拥右抱,玩个真心话大冒险还有时间缅怀一下不再合作的男舞伴,现在跟鹌鹑似的乖巧了。
“走了。”他又重复了次,弯下腰,握住她的手腕。
她皮肤很冰,手腕细细一圈,捏在手掌里,像是握了一块玉。
池宴迈起大步往车子方向走,林稚晚被拽着,也跟着走。
晚风习习,令这几步路走起来舒服很多。
池宴在车子前面停下,后背就被个脑袋撞了下。
酒精洗礼下,林稚晚有点儿呆,池宴往驾驶位走,她也跟着走,发现被挡住了,还拿脑袋轻轻撞了下。
池宴:“……”
他转过身,伸出两根手指抵住她的额头,避免她二次靠近,“你坐副驾驶。”
林稚晚还算有点儿意识,反应了会儿,自己慢吞吞地摸索过去。
池宴吩咐:“系安全带。”
林稚晚又乖乖系上,听话极了。
池宴看着巷子口那盏忽明忽灭的路灯,忽地笑了声,踩着油门,飞快地将车子开出去。
一路驶出市区,过跨江大桥,驶向江北。
车子速度起来了,又是敞篷的,夜里猎猎风声就在耳边,林稚晚头发被吹得一团乱,酒劲儿一点点儿下去,心思清明了起来。
“池宴。”林稚晚叫他。
池宴微微偏头:“清醒了?”
“嗯。”
“有事?”
林稚晚:“你能把车子停下来吗?”
池宴:“?”
林稚晚认真道:“我想吐。”
池宴:“……”
“你最好先憋着点儿。”
池宴这辈子就没这么听过女人话,迅速地找了地方停了车,还快速下车并帮林稚晚开了车门,催促意味十分明显。
旁边是城市绿化带。
林稚晚下车,扶着栏杆,干呕了几下。
胃里翻江倒海,但并没有多少想吐的意思。
她清醒了不少,捂着胸口:“我站这儿吹会儿风。”
池宴仔细观察了下她的状态,道:“成。”
马路对面有一家24时的京东便利店,池宴过去买了一瓶矿泉水给林稚晚。
林稚晚喝了两口,礼貌道:“谢谢。”
酒劲儿过了,又是一副礼貌生疏还带着点儿矫情的样子。
池宴顶讨厌她这样,冷嗤了声。
“不是挺能喝么?”
俩人在佛罗伦萨那晚,林稚晚最少喝了几斤的酒。
林稚晚:“今天喝得有点儿多。”
“□□杯,也还行?”池宴先是询问的语气,旋即话锋一转,脸色微愠,语气带点儿讽刺:“啊,我忘了,刚开始还喝那群男的喝了不少。”
林稚晚:“……”
有病?
就允许你别的女生暧昧不清,不允许她跟男生喝酒?
还只是在酒吧,还没办事办到酒店去呢。
既然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那就谁也别管谁。
她回怼:“您也不差,身边姑娘左拥右抱。”
“我拥哪个了抱哪个了?”
林稚晚冷笑一声:“那个叫什么CICI的模特眼睛都要长你身上了。”
“她看我管我屁事,我逼着她看的?”
两人一言一语,气氛已然有了火药味,眼看着要吵了起来。
林稚晚很少有很大的情绪波动,跟人吵架这种事还是第一次,气得浑身发抖。
而池宴依旧是那副懒懒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这种自己失控而对方还在保持理智的行为,令她有些害怕。
她一手捂住胸口,不舒服极了,可一双清澈的眼睛照旧不服输似的看向他。
两人一起沉默了起来。
周围霓虹闪烁,凉风习习,车子和车子交错,只有他们安静地对峙。
是池宴的手机铃声破了沉默。
池宴本就不痛快,如今被扰了更是眉头紧锁,脸色冰冷。
不过,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没有发火。
不仅没有发火,还接了起来。
“池宴!!!”电话那头的姑娘貌似有些不乐意,语气有点不开心,但依旧有点甜甜的撒娇感。
这强调太有辨识度了,是陈依依。
林稚晚听出来了,平静地看着池宴。
池宴低声“嗯”了下,听电话从来不躲闪的人,头一次转身,往离人远些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们这通电话了好长时间。
林稚晚听不到依依的声音,可池宴的话声还是纷纷落尽耳朵。
大概就是,那姑娘跟他敲定了生日宴会都时间地点,还问池宴有没有给自己准备超级惊喜的礼物,还沟通了下宴会邀请名单——亲戚,朋友,还有需要维持人脉的商政名流。
——是那种,明目张胆到家里人都知道的关系。
不仅家里人,好友也知道。
曲思远不就知道么?
林稚晚这才恍然大悟,这姑娘才不是池宴的另一位秘密情人,他们是清清白白受人祝福站在阳光下的情侣。
而她,明明是先来者,却即将成为人人喊的第三者。
她从未想去伤害另一位同性,可由于她的存在,这姑娘也成为了跟池宴关系里的受害人。
她也不试图去怪罪这位毫不知情的姑娘,因为,在这场亲密关系里,池宴才是跟她缔结契约的那个人,有维护这场关系的责任。
夜色令池宴的身形模糊了些。
林稚晚看着,跟记忆里十七八岁的池宴对比。
个子高了些,身材结实了些。
完美地完成了从男孩子到男人的蜕变。
人还是那个人,却令人看不懂了。
她知道他年少时有多轻狂多离谱,也不觉得纠结感情上的贞洁有任何意义,明白这分掺杂利益的关系不容仔细推敲。
然而,她也并不是他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情妇。
这也完全不是他可以如此肆意伤害那个姑娘的理由。
从前的池宴,至少,从前林稚晚眼里的池宴,是玩世不恭但坚守规则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少年,可以轻狂,但绝对不会有这些肮脏的手段。
如今的池宴,令她怀疑自己和他缔结联盟选择合作的选择,同时也跟吃了馊橘子般,满腹恶心无处。
“陈依依,你不困么?”池宴语气有点儿坏,但没有真的生气:“赶紧睡觉了,我也就睡了。”
居然连骗人的本事都用上了。
两人又了几句,池宴挂了电话,朝林稚晚走来。
站定。
他本来就不想和她吵架,陈依依的一通电话,至少暂停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刚刚剑拔弩张的那几句也趁机翻篇。
“舒服些没?”池宴:“夜里冷,好些就早点儿回家。”
林稚晚直感觉喉咙苦涩,像是有尖锐的针扎着她,带着细密的疼痛。
她太想结束这段关系了,她不想往后受到社会的道德谴责和内心煎熬。
这段感情,或者利益往来里,她宛若被逼直悬崖边一般穷途末路。
计划尚未开始进行,可规则的制定者,仍是池宴。
一切不确定的风暴,都只会悬在她的胸口,随时将她撕裂。
“好些了。”
她沉默良久,垂下眸子,声音淡淡却有力量:“池宴,我们尽快分开吧。”
池宴先是满不在乎地扬了扬眉,意识到林稚晚的认真,脸色慢慢冷峻,修长的手指攥起,指节泛白,嘴唇紧抿着。
半晌,他冷嗤一声,态度颇为轻松:“林稚晚,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