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检讨？

    老师直接愣住，手里的一支笔不自觉掉落。

    活见鬼，这年头，还有自己主动请缨来写检讨的？

    同时惊讶的还有顾知栀。

    她呆呆地望着林彻，林彻漫不经心地看了老师一眼，然后偏过头冲她勾起一抹笑，很温柔。

    洪川则是觉得脑门子突突的，他很想哭，但哭不出来，只觉得自己现在像只很烫的猪，还是褪了毛的那种，焦急得很。

    鬼知道彻哥脑袋抽了什么风，他今天上午一脸期待地问自己和周维，最近有没有犯什么错。

    洪川一拍脑袋，彻哥啊你记性不是挺好的？咱们犯的错还少吗，彻哥你这么快就忘了？上次逃课的处分不还没消？

    坐在自己旁边的周维也一本正经抬起头，像光辉岁月一般掰着手指数他们三种种“事迹”。

    把高三一个嘴喷粪的刺头给“请”进医院。

    和隔壁职高的巷子里“放学见”，最后把对面几人得喊爸爸。

    ……

    着着，画风逐渐变得不正常。

    在校门外抽烟被路过的教导主任发现，追了三条巷子，最后教导主任假发追飞了，露出光洁锃亮的地中海。

    还有，洪川开学考试的时候，在自己的座位上突然站起来，是去上厕所。

    结果走出教室把校服脱了，大摇大摆走进隔壁班考场，一脸凛然地假装监考员巡查，像模像样看着别人的卷子，还煞有介事地点头。

    到这里，他就想翻个白眼。

    这是洪川跟着网上的段子学的，本来正常人都只看一乐呵，他还真的付诸实践。

    最要命的是，他三天两头被老师训话，谁能认不出他来？

    关键，他要去看别人卷子也就罢了，好歹TM找个好一点的考场啊，隔壁考场倒数第二，纯粹吃饱了没事干。

    洪川挠头：“为什么你把这些事出来以后，我觉得我有点蠢。”

    周维翻了个白眼：“可不是吗，你干过多少蠢事，把咱们仨的脸都丢完了。是吧彻哥？”他瞥了一眼坐在后面的林彻。

    然后，就见到自家老大突然笑了，笑得寡淡可别有深意。

    他不懂他的笑什么含义，只觉得，心里发毛。

    事情不简单。

    果然，中午就听林彻一本正经地：“我们去德育处。”

    这番轻飘飘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就跟“我们去上个厕所”一样随意。

    “啥？大哥，好端端的去德育处做啥？”

    不会是想去把德育处给炸了吧？彻哥虽然我也很想这么干吧，可这事还是不太那么容易。

    “写检讨。”他神色如常，出三个稀有的字。

    洪川想，不是吧，大哥你在什么？

    结果就见自家大哥的眼神越来越犀利，他知道反抗不得。

    然后他们三人就，气势汹汹地，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德育处，写检讨。

    这是起因。

    洪川无语望向德育处老师，对着他褶子上几粒晶莹汗珠皱了皱眉，然后把眼睛放空。

    老师显然还没缓过神来，于是他又不耐烦地转了转眼珠子，这一眼可好……

    一下就看到了在办公室角落露出的半截课桌上，探出的半颗脑袋。

    这不是大哥的仙女吗？

    恍然大悟，她也来写检讨啊！

    洪川这才明白，原来大哥什么来写检讨都是借口，人家想来陪仙女才是目的。

    单相思的男人好生难懂。

    ……

    “你们，犯了什么错？”老师按住了抽搐不止的脸皮，但还是威严地。

    但是这句话完，又觉得哪里不对。

    林彻眯起眼，稍微皱了皱眉：“您指的是哪件？”

    苍天可鉴，他的态度恭恭敬敬，确实是一副真诚的模样。

    可他声音冷冷的，此番，倒不像是来认错，而像是来架。

    老师一听，这还得了，活脱脱的挑衅啊！

    好啊好啊，林彻，平日里学校不敢教育你，今天自己送上门来。

    于是一拍桌子，中气十足地吼着：“全都给我进来，好好反省！”

    “纸在那边，笔在桌上自己找！写检讨是吧？一人1000，不写完不准走！”

    林彻闻言，面无表情迈着长腿走进办公室，洪川跟周维讪讪跟在后面。

    这时，正在被训的办公室里的男生突然抬起头，对林彻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彻哥好。”

    林彻看了他一眼，懒懒地仰了仰下颔示意。

    “什么彻哥？”老师把桌子拍得砰砰响，气得朝他扔了一个文件袋，“你们不好好学习，搞这些社会的东西！”

    “对得起学校教育，对得起你们妈老汉不！……”

    男生被砸得低下了头，又十分敷衍的回了一句：“我知道错了……”

    这句话似曾相识，好像刚刚才过。

    只要他道歉够快，老师的板子就追不上他，男生如是想。

    而老师听罢，则是眼前一黑，觉得血压瞬间飙升，就快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

    林彻拿了纸笔，几步走到顾知栀面前的课桌旁。

    顾知栀眼见着他一步一步走近，眼里带着笑意，老师喋喋不休的教训声还在身后，他恍若未闻。

    好像那些批评，一个字都没落在他身上，他那身校服，依然洁白光鲜。

    她晃了晃神，少年见她一脸呆滞的模样，那抹笑不禁更清晰了。

    他轻轻扣了扣桌面，慢悠悠地：“同学，能分个位置吗？”

    他的话带着玩味的宠溺，从上至下扑面而来，让她几经感到窒息。

    顾知栀红着脸，默默将笔下的纸往旁边移了移，分出半边桌面。

    林彻含着笑，将几张白纸放在旁边，弯下身子凑在她跟前。

    男生的气息一下子靠近了，属于林彻独特的混着烟草味的柠檬香，熟悉又温热，连带着这方狭空间里，每一个空气分子都在暧昧的跳动。

    他眼里深深浅浅的光亮透着笑意，嘴边柔和的弧度也被沾染上蛊惑的气息。

    “同学，没有扰到你吧？”

    林彻轻轻开口，声音低沉好听，温热的气息直直喷洒在她面颊上，像羽毛刮过。

    顾知栀心里已经激起无声的惊涛骇浪。

    脑子嗡嗡的，耳边一片寂静，仿佛能听到她咚咚作响的心跳。

    她已经红得发烫，摇了摇头，又立刻将头稍微埋下，不再看林彻。

    可她又分明听到了来自耳边的一声轻笑，是上扬的，平日里他的声音冷冷的，但是只要稍微沉下来，就温柔得过分。

    顾知栀尽量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通讯稿上，余光里，男生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笔，也开始在纸上写。

    他字体苍劲有力，行云流水写下两个大字“检讨”。

    还真的来写检讨的？

    顾知栀疑惑，可奇异的是，看到他那双正在一笔一画洋洋洒洒写着字的手，耳边是笔摩擦在纸面上的声音，她的心竟然逐渐平静下来。

    她重新回到通讯稿的写作上，很认真地继续往下写。

    两条通讯稿很快就能写完，当她落下最后一个句点时，才注意到，对面的男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笔。

    纸面上只有一段话，肯定是没写完的。

    顾知栀一面疑惑地抬起头，只见，男生半弯着腰，一手扶在下巴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突出完美的五官间神色柔和，尤其是那双黑眸里扑闪的光色，就像揉进了一整条银河的星光。

    他看得格外认真，好像已经有一会儿了。

    当顾知栀和他的视线暧昧相接时，他没有移开眼，而是稍微半眯着双眸，嘴唇微微勾起，笑得宠溺。

    午后的暖阳似烫金，洋洋洒洒流淌一地。

    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轻轻飘飘地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