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晚会是在礼堂举行，在周五的晚上。

    不得不，学校这个安排很人性化，看完了艺术节表演就可以放周末。

    所以到了那天下午，大家早已心猿意马。

    顾知栀他们的剧本已经从凄美的爱情故事改编得正经中带点搞笑。

    他们是这样安排的，在这里，罗密欧与朱丽叶不再是意大利贵族，他们诞生于俄国十月革命前。

    那时，一战给俄国人民带来了深重苦难，二月革命推翻了沙皇政府，出现了工兵代表的苏维埃和资产阶级临时政府两个政权。

    罗密欧叫做，罗密欧斯基，他是坚定的布尔什维克主义拥护者。

    朱丽叶叫做朱丽叶斯基，家里是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庇护的贵族。

    他们相遇在舞会，罗密欧斯基一下子就被朱丽叶斯基的美丽给迷住了，一支舞后，都为彼此倾心。

    可是两人处于不同阵营，他们的相爱被资产阶级的贵族家庭所阻碍。

    最后朱丽叶斯基被伟大的社会主义思想感化，有了坚定的信仰，成为一名共产主义战士！

    两人参与十月革命，在伟大的工人阶级领导下，一举推翻帝国主义统治，取得社会主义革命胜利。

    “资本主义必将走向灭亡！”两人依偎站在苏联的土地上，望着那革命的星星之火，喊下庄严宣誓。

    ……

    “真的没问题吗？”顾知栀在后台换衣服时，看到彩灯林立的礼堂，以及乌压压坐满人的座位，不禁有些心虚。

    唐誉已经进入状态，他挺直背脊：“别害怕，我的朱丽叶斯基，工人阶级无所畏惧。”

    “好吧。”

    她穿上了华丽的礼服，是一条浅色及地的长裙，上面装饰着繁复花纹，以及暗光下细碎的点点水钻。

    裙子上半身是漏肩抹胸，此刻一头秀发披散而下，倾泻耷拉在双肩，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

    周子茉在给她整理裙摆，她还光着脚站在地面，手上提着高跟鞋。

    等林彻来到后台时，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顾知栀一手捞起长发，露出半截香肩以及雪白骨感的后背，身材曲线玲珑有致，另一只手提着高跟鞋。

    她踮起脚，偏着头往后望，朱唇微微张开，弯翘的长睫微颤，垂眸间投下一片温柔暗影。

    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又开始砰砰直跳，眼前少女的脸庞清晰恬静，耳边是外面隆重缭绕的歌声。

    歌声震得他的耳膜突突跳动，透过五彩斑斓的光线，少女裸露在黑暗空气下半明半暗的曲线，开始变得模糊。

    模糊了他的眼，让他呼吸也跟着错乱，血脉中的剧烈触动像是天地变换。

    “大哥，你咋回事？”

    身旁的洪川将他拉回现实，他顿了顿，才逐渐恢复清明。

    他将手插进裤兜里，收回目光，神色寡淡如常，只是声音还带着点沙哑：“没事。”

    顾知栀见到林彻，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抹笑，眼睛弯成月牙。

    “你怎么来了？”

    后台人来人往，都急匆匆的，外面的气氛热烈，这边一片缭乱。

    隔着人群，林彻朝她走来。

    顾知栀将鞋子放在地上，伸出脚趿进去，穿好一只鞋之后，她瞬间感觉自己增高不少。

    世界都不一样了。

    摇摇晃晃，踮起另一只脚，准备穿剩下那只鞋。

    林彻看着面前左摇右摆的顾知栀，不禁皱了皱眉：“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于是蹲下身子，将一只鞋捧在手里，另一只手轻轻扶住她的脚。

    他的手指冰凉，触碰在顾知栀的肌肤上时，不禁让她往后一缩。

    她的脚巧白皙，踮在地面上，秀而翘，脚腕和踝都美妙天成，肌肤细腻，如出水芙蓉。

    他将顾知栀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沉声道：“站稳。”

    然后继续埋下头，重新轻轻捏住她的脚后跟，将高跟鞋为她穿上。

    感受到从他身体里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流，顾知栀心头一暖，觉得四周万物都变得温暖安心。

    “好了，你心点。”林彻起身，将她扶住。

    顾知栀没怎么穿过高跟鞋，所以还不太熟练，好在训练过几天，已经能够驾驭。

    她心翼翼搀着林彻，觉得平稳后，松开了扶住他臂膀的手。

    “走吧知栀。”周子茉牵过她，“要开始了。”

    “我走啦。”顾知栀回过头，冲林彻笑着，林彻点点头。

    混乱的后台，忙碌纷乱，可大家都注意到，在一个角落，少年在她的女孩面前蹲下身子，为她穿上那双水晶般的高跟鞋。

    “我有种错觉，刚刚像是亲临了婚礼现场。”

    ……

    “我亲爱的姐，在我的手上，是触摸过伟大的布尔什维克主义火种的希望。”

    “请你接受我友好的握手，诚挚地邀请你，和我共舞一曲。”

    唐誉站在聚光灯下，向顾知栀优雅地伸出手。

    下面一片安静，大家都瞪大双眼，看着舞台中央两道靓丽的身影。

    “好的，这位礼貌的先生，愿你的双手，能洗净这尘世的污浊。”

    少女轻启朱唇，笑容恬淡。

    “这是要，革命？”

    “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没看过这样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所以不禁觉得好玩，不时发出哄笑。

    当最后，舞台上奏起《国际歌》，他们绷着脸大喊：“资本主义必将走向灭亡！”时，全场沸腾。

    “好！”

    教导主任坐在第一排，朝隔着座位的姚福全点点头：“你们班的孩子真有创意。”

    “他们就是喜欢瞎胡闹。”

    演出还在继续，探照灯的光柱紧紧追随着上面的表演者，或歌或舞，精彩纷呈。

    “下面，有请高二四班的同学为我们带来《黄河大合唱》！”

    黄河坐在第二排，前面就是教导主任。

    听到这，周围的老师都朝他投来目光，比聚光灯还热烈。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成了个巨型灯泡，背后发着烫。

    四班有许多艺术生，一部分人合唱，一部分人伴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唱到“黄河在咆哮”时，这道歌声格外高亢，他清了清嗓子，重新坐稳。

    “黄河在咆哮！”

    他又顿了一下，如果歌声有穿透力，他可能已经千疮百孔。

    舞台上的孩子们都洋溢着青春的笑容，他们高声歌唱着，放肆且热烈。

    “黄河在咆哮！”

    这群孩子……

    也不知为何，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倏然柔软，像是被重新捂热了一般。

    那些孩子，有些面孔甚至在平日里让自己头疼无比，可是他们现在的笑容是那么可爱。

    教导主任转过头，对黄河露出欣慰的笑容，眼里是压抑不住的和蔼亲切。

    “你们班的孩子，精神真好。”

    “精神，精神。”

    视线有些模糊，耳边还是喧嚣热烈的伴奏，记忆如灯盏走马般，黄河想起自己刚接到四班的时候。

    那是他第一次当班主任，有着年轻老师的一腔热血。

    “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他无数次念着师，可却被现实给浇了一盆冷水。

    “你们班实在不像话。”有科任老师拍着他的肩头，向他反馈。

    “黄，别管他们了。”也有人同情安慰。

    一直以来，他都感觉自己是在黑暗中独自行走，背负着沉重的责任。

    他拽着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们，想带他们去畅游知识的海洋，去探讨未来的真谛。

    只感觉，自己越来越累，越来越累。

    可这时，有一道光从黑暗中穿刺而来，明晃晃照射着前路。

    他相信，这道光会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