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9月开学，他拖着行李箱回到学校，开始紧张要是这学期看到姜南该怎么办。

    结果肖云越一句：“姜南不是去交换了吗？他没告诉你？”瞬间给他回现实。

    他感到一点放松，像经历了逃亡，可末了又泛起点点酸楚。

    姜南竟然都没告诉他这件事。

    犹如被浇了一桶油的火苗，在他内心熊熊燃烧。姜南竟然不告诉自己！

    他忍不住掏出手机，直接给他发了条信息：“你有种别回来。”

    顶着12个时时差的姜南，在大洋那头，深夜里，听见手机里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响起，瞬间清醒。

    他划开手机屏幕，将陈阳的消息翻来覆去的看，忍不住露出喜悦的笑。

    上一条记录还是在6月底。

    陈阳：“我在宿舍楼下等你”

    自己回了一个：“好的”

    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就会掏出手机，点开两人的聊天记录，反反复复地看。

    他思忖片刻，回复一句：“会回来的，阳。”

    然后开始窝在被子里，期待陈阳给他回复。

    但事实就是，陈阳看到他的回复以后，看到那个“阳”字，竟忍不住心跳加速。

    以前听他喊过多少次，但现在仅看到这一个字，都觉得暧昧得不行。

    他才不会回复，一把将手机塞进包里，和肖云越话去了。

    大三上学期专业课任务繁重，光是课程论文就是好几篇，平时还要去做实验。

    等到天气渐冷，陈阳围着围巾走在校园中，两旁的树木高大茂密，于冷风中伫立，虽没有落叶，却不胜寂寥之感。

    姜南还没回来，他心想。

    平日里的冬天，他们是怎样度过的呢？陈阳回忆起时候两人在一起玩的场景，尤其是过年，一起放鞭炮。

    有一次他还把姜南的新衣服给烧了个洞洞。

    “对不起。”陈阳对着那个洞端详。

    姜南安慰他：“没关系。”结果还燃着的点鞭炮的香灰掉下来，直接掉在陈阳脑袋上。

    瞬间，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头发也给烧了一撮。

    他追着姜南，什么我头发那么好看，你给我烧了，谁还喜欢我，谁还喜欢！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可笑到最后，又轻轻叹气。

    陈阳，好好学习，好好准备考试，别乱想。

    他拍了拍脑门继续走，可惜现在这条路前面，没有姜南的脚印了。

    寒冬凛冽，北国的冬天下起大雪，铺陈在地上，白花花。

    等到雪堆得厚厚的，他们也进入期末阶段，而姜南也该回来了。

    先是隔壁学校的两位姐在群里问：“我们要不要去机场接姜南？”

    肖云越跟着回复一个：“好啊，我那天有空。”

    陈阳才觉得，自己被隔离在外面。

    为什么他们都知道姜南什么时候回来，而自己不知道？难不成他们还建了一个群？

    而这个群，本大爷不能进？！

    他劈里啪啦给肖云越字：你们是不是背着爷建群了？

    肖云越：没有群。

    陈阳：那凭什么你们知道姜南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知道！

    肖云越过了半晌才回到：我之前私信问姜南的，以为他会给你。

    好吧，谁都以为姜南会给自己，就姜南自己不以为。

    到了接机那天，他磨磨蹭蹭，最后在两位姐的拖拽下，不情不愿去了机场。

    “你就不想他？”顾知栀问道。

    顾知栀已经结婚了，这位英年早婚的美女，笑容格外灿烂。

    陈阳瘪了瘪嘴：“想他做什么？”

    谁料，顾知栀竟然不可思议一般地“哇哦”了一声，自顾自嘟囔着：“我倒挺想他的。”

    “你有彻哥了，想别的男人干嘛？”

    这个点抵达的航班不少，在接机那里等了很多人，旅客陆陆续续从通道里走出。

    人群之间，他一眼就看到了高挑的姜南，他拖着一个行李箱，阔步走着。

    姜南也好像看到了他，步履僵了一僵，然后冲他露出一抹笑。

    陈阳赶紧撇过头，把脸往下压了压，隐藏住灼热发红的耳根。

    “姜南！”这边的肖云越大喊。

    姜南朝他们走近，眼神一直落在陈阳身上，步子也是向他迈进的。

    “我回来了。”他开口，声音就在陈阳耳畔传来。

    “老班长辛苦。”众人给他接过行李，殷勤地欢迎着他的归来。

    只有陈阳埋着个脑袋，一言不发。

    就听到耳畔又传来一声好听的轻笑，陈阳朝他看去，姜南正看着自己，笑得暖如初阳。

    “阳。”他轻声，“你不欢迎我吗？”

    “欢迎你大爷。”陈阳想也没想就给他怼了回去。

    结果此话一出，两人竟忍不住相视一笑。

    这样的玩笑方式，是他们的默契，来源于过去十多年的相伴。

    犹如两个齿轮，彼此紧紧咬合，每个人的锯齿都与对方融洽无比。

    姜南伸出手，不客气在他头上揉了揉，被陈阳拍开。

    “滚！走就走，联系也没有，你咋不死外面？”

    “这不是家里有你吗？咱哪舍得。”

    两人恢复成了以前那样，可谁都对那次发生的事闭口不谈。

    不过，他们之间确实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比如，视线相接时，看向对方的眼神会不自觉柔和。

    而自己也比以前更加依赖姜南了。

    铁骨铮铮的陈阳，最后很没志气地捂住脸，对喜欢上一个男人这件事不能直视。

    可那是姜南啊……

    姜南后来没有告白过，两人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到了第二年过年。

    顾知栀和林彻的婚礼。

    得知姜南是林彻的伴郎后，肖云越和陈阳第一个不同意。

    “为什么！姜南可以，我们不可以？”他俩在顾知栀面前不甘心大喊。

    顾知栀不好意思地安慰他俩：“这个怪我不争气，伴娘只找来四个，伴郎最好还是人数对等。”

    “诶，那不如你去当伴娘？”肖云越捏了捏陈阳的脸，笑得狡黠，“这样我俩都能凑上去了。”

    “再见！”

    隆重的婚礼让现场每个人为之一振，尤其是看着栀栀走向彻哥的时候，见证了二人共同走来的几个，都感慨万千。

    周子茉甚至忍不住流下热泪，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就特别容易感动。

    陈阳仰头喝了一杯酒，神情也跟着恍惚。

    晕晕乎乎就被拉上了台，去接捧花，又莫名其妙抢到了捧花。

    “下一个结婚的就是你。”

    开什么玩笑呢，自己作为铁血男子汉，敢给谁，自己喜欢一个男的。

    这个捧花就像个烫手山芋，他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最后，一股脑塞给姜南，来了一句：“祝你早日结婚。”

    对啊，他结婚了，自己不就可以回归正常了吗。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群老同学坐在一起，热热闹闹，一不心就多了。

    等到宴席散去，陈阳慢悠悠走出宴会厅，在一个转角处，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姜南拿着捧花，靠在墙上，身形落寞。

    他余光里看到了陈阳，于是抬起头，只不过眼神有些空茫。

    “你在这做什么？”陈阳呆呆地问。

    姜南径直朝他走来，眉峰如剑，夺人心魄。

    “阳。”他低语着走近，在陈阳面前停下，神色黯然，“不要放弃我。”

    让他心里陡然一颤。

    他抬起头，看向姜南，他脸色苍白，眉眼之处多有无奈。

    “不要放弃我。”他重复着这句话。

    “怎么就放弃你了？”陈阳不解。

    然后，姜南的头就耷拉下来，靠在他颈窝处，他的气息贴近，让陈阳心里一紧。

    他高大的身子就这样附在自己身上，犹如被抽离了力气。

    姜南下垂的双手顺着陈阳的腰，渐渐收紧，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无比满足。

    “我喜欢你，阿阳。”他埋在陈阳的肩头，一字一句，很是温柔。

    陈阳被他这番落魄样给吓得失去方寸，只忍不住抬起双手，轻轻拍他的背。

    “我知道，我知道。”徘徊在他喉咙里的话终于走了出来，他抱住姜南的腰，将头也埋进他的身体里，嘟囔着，“我也喜欢你。”

    捧花还在姜南手里，二人紧紧相拥，好像下一对结婚的，正是他们自己。

    ……

    既然决定要和姜南在一起，那父母那边，就得两人共同面对。

    姜南的父母倒是早就接受了，两人高中的时候，姜南妈妈见到自家儿子神情不对，就已经和他交流过。

    最后姜家父母拗不过自己的孩子，可又担心家里断了香火，直接选择再生一个。

    大号练弯了，开始练号。

    陈阳爸妈那里，还需要他们去坦白。

    在过年那天，陈阳领着姜南回了家，一进家门，两人就扑通跪下。

    地板上发出两道清脆的“咯噔”声，然后姜南对着两位被惊吓到的长辈，喊了一句：“爸，妈。”

    “孩子怎么了？”陈阳爸爸被他俩的架势给吓到，一口茶喷了出来。

    两人相视，然后鼓起勇气看向面前的二老，将他们的事都老实交代了。

    最后，在他们不可思议地眼神下，姜南郑重地发誓：“我会一辈子照顾好陈阳的。”

    着，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是我的保证金。”

    他怕陈阳爸妈还不同意，又从身后的文件袋里，拿出自己的房产证，财产证明等等。

    末了，还补充一句。

    “都是我的错，你们不要怪陈阳。”

    把两位长辈，看得瞠目结舌。

    最后两人被赶出家门，走在大街上。

    这样一件大事，无疑是晴天霹雳，直接劈到陈阳爸爸头上。

    难为他，一把年纪了，还要重塑对性取向的看法。

    “荒唐啊！”他拍着桌子，气地走来走去。

    倒是陈阳妈妈对这个好像还能接受：“我们儿子长得本来就秀气，我还担心他找不到对象。”

    “这下对象倒是有了，也还不错。”陈阳妈妈一边择菜，一边嘟囔。

    “对啊，对象有了，男的！”陈阳爸爸快要接近崩溃，直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陈阳妈妈看了他一眼：“男的又怎么了，只要阳阳喜欢，有什么不可以？”

    着，她凑近：“你看姜南这孩子，多帅啊，这下家里两个儿子，多威风？”

    见到老陈还是气急败坏的模样，她故意来了一句：“哎呀，上次看到个新闻，两个男生谈恋爱被家长反对，双双跳楼。”

    结果，这句话一出，果然陈阳爸爸直接怔住。

    “大过年的，外面那么冷，阳阳还没带外套，不知道能去哪里哦。”陈阳妈妈顺势而下，将陈爸爸的心直接给软了。

    最后，他叹了口气，无奈瘫在沙发上：“快叫他们回来吧。”

    两人最后回到家里，进门的时候，陈阳和姜南感激地对陈阳妈妈：“谢谢妈。”

    原来他们早就提前告知了陈阳妈妈。

    “谢什么，一家人了。”

    然后他们两人慢悠悠挪到沙发面前，对陈爸爸毕恭毕敬来了一句：“爸。”

    陈爸爸一口茶又喷出来，最后呛着嗓子无奈应了一句：“诶。”

    这样，就算是接受了。

    稗子在春天提心吊胆，而当他遇到肯垂怜于他的农夫时，或许不用再在稻田里东躲西藏。

    他也可以在微风中酣畅吮吸，迎接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