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偷出一个虞黛楚
虞黛楚被秦月霄揽在怀里,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召唤,似乎冥冥之中有谁强行要拉住她、将她留在这青丘殿之中似的。
这种感觉十分奇特,就好似她天生属于这青丘殿之中,不该从此中分开,而虞黛楚十分确定,在此之前,她是绝没有这种情况的,而她这个大活人,和青丘殿也没有什么天命注定的关系,不至于一刻也不得分离。
那么,问题便出在别的地方了。
只消她稍微动一动脑子,就能想到,这事与厄朱脱不开关系,后者愿意将自己的蛋糕分予她一半,显然不是来精准扶贫的。
“因果?”虞黛楚听见秦月霄在她耳边又惊又怒,自己却好似另一个人似的,开口无比冷静。
“气运。”她问得急,秦月霄回答得也简略,两人一问一答,不过一个呼吸。
虞黛楚缓缓点点头,神色未变,明明是如此紧急的时刻、惶急的情形,她却好似将被困住、不得脱身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冷静到了极致,甚至显出点从容。
她伸手,掌心摊着一面圆镜,光华流转,盈盈若有水波荡漾。
“这是?”秦月霄怔了一下。
虞黛楚没有作答,只是握着那圆镜,护在身前,镜面朝外,微微侧身,对准了远处已被淹没的九尾灵神,浑身灵力疯狂涌动,到掌心,已奔腾作无穷煞气,滚滚而出,涌入那圆镜之上,令那镜面上金光大闪,仿佛星光灿灿。
圆镜生辉,猛然朝那煞气浪潮中的九尾灵神照了过去,一瞬间,照开浮浪。
便仿佛隐隐有一座金桥忽然架起,在虞黛楚与那煞气浪潮之中的九尾灵神间紧紧联系,然而即使是元婴真君,也看不真切,便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秦月霄猛地转过头,朝那圆镜的镜面望去——
在这圆镜之上,虞黛楚身上分明有一道灿灿金光,一头连在她身上,一头则落在九尾灵神身上,在镜面中,被照得一清二楚。
“你这是——”秦月霄猛地瞪大眼睛。
因果镜!
虞黛楚没有答话,只是再度运转覆水镜,让那灿灿金光再次暴涨,覆盖在她身上。
这次,金光闪动间,那相缠的丝缕即使是肉眼,也隐隐约可
见了。
秦月霄脸上满是震惊。她早已是元婴真君,对因果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现在虞黛楚掏出一面因果镜,虽然让她震惊到极致,却也比不上虞黛楚的举动——
虞黛楚这是要凭借一面独属于她的因果镜,凭着对自身的掌控,强行切断自己和九尾灵神、青丘殿的联系!
虞黛楚神色复杂。
这样的事情,对于秦月霄自己来,自然不是做不到,她若是想斩断自己与极乐天宫因果镜的联系,不过是付出点修为、实力的代价,多花点时间罢了,倘若赶得匆忙,也许受点伤,可以快速脱离。然而,让她帮一个金丹修士脱离因果镜的联系,而且是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那除非是秦月霄不在乎虞黛楚的生死,否则便决计不可能。
毕竟,一个人的气运和因果,自己才是最熟悉、最有掌控的人,别人来动手斩断,只会伤人伤己。
虞黛楚若是想要逃离青丘殿,就得自己动手——可是,沧流界的元婴真君拨弄因果,尚且需要因果镜相助,更何况虞黛楚是个没有因果镜的金丹修士呢?故而,之前,秦月霄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谁能想到,虞黛楚一个金丹修士,手里竟然能有一面单独的因果镜呢?连秦月霄这个元婴修士都没有,只能和极乐天宫其他的元婴修士一同共享极乐天宫的因果镜。
秦月霄看见虞黛楚拿出因果镜的时候,简直是震惊中满带狂喜,恨不得当场仰天长啸,厚谢皇天待她委实不薄,然而很快她便反应过来,神色中又染上了愁苦与颓败——即使虞黛楚手握一面单独的因果镜,想要摆脱青丘殿和九尾灵神,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对虞黛楚来,将是一次巨大的创伤。
更重要的是,虽然厄朱不怀好意,但九尾灵神的一部分掌控,也绝对是一桩足以令整个沧流界上至元婴下至刚炼气的修士疯狂的大机缘,虞黛楚倘若非要斩断联系,便意味着要放弃与九尾灵神的联系,对于一个金丹修士来,她真的能毫不犹豫吗?
金光涨满。
然而,还不够,倘若想要从这青丘殿中逃脱,这还远远不够。
虞黛楚紧紧蹙眉,不是她不想抓紧时间,而是以她现在的
状态,这当真已经是极致,即使她愿意压榨自己的修为,也已经到了极限,再进一步,所受的伤,就会影响到根基,那就不是三五年能养好的了。
她深吸一口气,即使她现在愿意罢休,也早就已经来不及了,对于厄朱这样的人来,只要有人试图从他的掌握中逃出,他便一定会心生警惕,牢牢地将人永远攥在手里,那时候,虞黛楚就是真的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更重要的是,她也不喜欢半途而废。
金光再次暴涨,这一次,速度慢了很多,便好似几乎要力竭了一般。
然而它颤抖着,灼烧着,一步一步,缓缓漫张开来,坚定无比,反而透出无比疯狂。
虞黛楚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她灵力流转,便要将更多的灵力从丹田中榨出,手已在颤,却忽然被人覆住,触手是一片冰冷有力。
她抬起头,秦月霄淡淡地望着她,轻声道,“我来。”
煞气狂涌,卷入覆水镜之中,几乎要冲散虞黛楚的掌控,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要被无尽的痛楚冲散,陷入一片苦痛的浑浑噩噩之中,让覆水镜脱手而出。
然而下一瞬间,她猛地咬住了下唇,一瞬间,竟尝到了些许带着腥味的甜意,神识归拢,将覆水镜牢牢地掌握在神识之下,反过来控制住这无比庞大却不属于她的煞气,与自己的力量所混在一起,裹挟着,一道向前冲去。
金光暴涨,一瞬间笼罩了虞黛楚和九尾灵神,而前者神情冰冷到了极致,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却好似根本在看另外一个人一般。
她挥手,金光斩落,仿佛天光破云、流星过夜。
即使金光落下,她将虚弱到极致,受到反噬,即使金光落下,她将失去人人艳羡、疯狂追求的大机缘,即使金光落下,便是真正斩断退路,一头向未知又危险的未来奔去。
但金光斩落,誓不回头。
千万里之外,厄朱的手微微一颤,眼底露出无比难以置信的神色,手底幻境一生一灭,将那血海的真君猛地推开,却没有乘胜追击,只是顿在原地,遥遥望向远天,神色不断变换,最终沉了下来,化作一声深沉的叹息。
金光落下,缠缚在虞黛楚与九尾灵神身上的丝丝缕缕,仿
佛一剪而断似的,试图向她重新束缚而来,却最终摇摇晃晃,无力地垂了下去。
这金光斩落,虞黛楚当场喷出一口血,落在覆水镜上,晕开一片殷红,而也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脸色惨白,仿佛金纸,再无半分血色。
然而,即使气息一瞬间萎靡到了极致,虞黛楚却好似一点都没有感觉似的,动作没有分毫迟滞,反倒身形一动,与秦月霄一道,顺着这金光,猛然向那一线天光的来处攀升而上。
这一线天光,正是秦月霄在闯入青丘殿时,为自己留下的一条出路,顺着这天光而走,便能破开青丘殿中的重重阵法、种种变换,直接通往青丘殿之外。
秦月霄一手扶在虞黛楚臂弯,带着后者,两人一鼓作气,转眼便借着这灿若天辉的金光,一口气冲破整个青丘殿,望见天光大亮,豁然开朗。
而整个极乐天宫的弟子,也在这一刻,一齐看见,自青丘殿,万千金光大涨,毫光万千,几乎夺走太阳的光辉,照亮了整个极乐天宫!
而在这金光灿灿之中,秦月霄搀着虞黛楚,一步步走出,从外看去,完全无法看清她们的面孔,只能看见她们的身形,背光而来,仿若神明下降。
“这是……魔神下凡?”有人喃喃道。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魔神?一看就是基础道识课没有好好听的!”身旁人翻了个白眼,被这过于弱智的发言智熄到,然而她开口,凝视着那背光而来的身形,也情不自禁呢喃,“然而,真正的大神通者,恐怕也就是这样的吧?”
金光不过闪耀了片刻,转眼便又熄灭了,再望去,青丘殿一切如常,没有什么仿若仙圣的身影,也没有什么金光可以夺去日晖,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所有人的一场幻觉一般。
无论是之前在做什么的极乐天宫弟子,此刻都怔怔地望着那空落落的远天,只觉得好似缺了点什么似的,有头无尾,心里空空的。
“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啊?”她们转而开始议论起这奇事发生喻示着什么。
而造成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则早已经双双脱离了所有人的视野,回到了远离青丘殿的地方。
这里宫室万千,华美堂皇,并不逊色于青丘殿分毫
,甚至辉煌大气、磅礴浩荡之处,要远胜于青丘殿,然而此时冷落萧条,人迹罕至,偶有弟子行走,却又转眼离开视野,目光所至,只能看见空落落的庭院。
虞黛楚便半瘫软着身子,软软地倚靠在这阆苑之中,歪着头望向庭院中稀疏零落的草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好似一条无所事事的咸鱼。
只看她这副样子,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这个人刚才竟然还在青丘殿之中,半死不活地经历了一场惊险的大战。
而秦月霄则立在她身旁的花木间,轻轻俯身,挽起袖口,心翼翼地修剪起一丛灌木来。她神色认真到了极点,明明通身都不像是会安然侍奉花草的气势,却硬生生给自己凹出了一股专注,仿佛手底进行的不是什么修剪枝桠的工作,而是在专心炼制一件法宝。
这两人一个瘫着晒太阳,一个忙于修理花木,谁也没有和谁话,庭院中的气氛却奇妙地和谐,就好似两人从来都是至交好友,在一起生活积年累月,早就形成了默契一般。
然而。
躺在廊柱旁晒太阳的虞黛楚懒洋洋地一抬手,遮住了直射眼睛的光辉,她比谁都清楚,她和秦月霄从青丘殿中强行闯出之后,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过。
秦月霄就这么把她带到了玄黄殿,扔给她几瓶丹药,就自顾自去理花草了,就连躺在这廊柱旁边,都是虞黛楚这个伤员自己爬过来的。
虞黛楚的状态不太好。
这是难免的,任谁忽然和人气运相连,却转头又自己给直接暴力斩断,都会受到这样的反噬的,虞黛楚还得谢谢自己的气运无比强大,否则她只会伤得比现在更重十倍百倍,甚至当场陨落——不是死在九尾灵神的吞噬下,而是死在斩断因果的反噬上,听起来如此荒诞,但确有可能。
更痛苦的是,这样的反噬,绝不是任何丹药或是宝物能够愈合的,因果这东西,即使是元婴真君,也只能通过因果镜拨弄,却根本没有办法帮她摆脱因果的反噬——倘若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情,那么人人都无需解开因果,只需一刀两断走个捷径就好了。
所以,虞黛楚此刻便只能在这半死不活、懒洋洋地瘫着,等着自己无比强大的气
运,慢慢将这因果的反噬消化完,而在此期间,她其实根本无法与人动手。
倘若她没有后路给自己兜底,虞黛楚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境中。虚弱到极致、甚至无法动手,这放在擎崖界都不行,放在沧流界?这是精准扶贫,给魔修送福利去的。
如果没有人来接她,如果在这极乐天宫中,虞黛楚只是一个毫无外援的外来者,她是一定不敢做出如此激进的行为的——逃离厄朱的时机,最好的时候,是现在,其次,就是她准备充足之后。虽然这个准备充足,也许要等上个几十年,但起码很稳妥。
虞黛楚很有耐心,在有必要的时候,即使是几十年,她也可以熬。
然而,虞黛楚可以确定的是,秦月霄在得知她的态度、而厄朱又恰巧被萧沉鱼派出极乐天宫外的时候,一定不会坐视,而是马不停蹄、当场赶到青丘殿外,思考怎么把她从青丘殿中带出来。
虞黛楚和秦月霄不过见过一面,即使在另一条时间线的记忆中,也只有一段传授极乐原典的言语,按理,她是不应该如此熟悉后者的。
然而,无论是她们短暂而匆忙的一次相见,还是获得的短暂的记忆片段中的交流,虞黛楚都从中感受到一种急切,一种看似平静下的疯狂。
追逐人性本质,追逐原生欲望,也许魔修本来就是疯批,只不过有的人疯得很明显,有的人则装正常人装得很像样。
虞黛楚可以肯定,秦月霄一定会来带她走,也一定会将她带回玄黄殿。
而玄黄殿中,便就藏着令虞黛楚急剧缩短恢复时间、急速摆脱因果反噬的机缘——在第一次获得另一条时间线上的记忆的时候,虞黛楚还不明白,一缕气息流入玄黄殿、短暂唤醒金龙后,她感受到的那股令她整个人全身舒泰、恢复了全副精神的气息,究竟是什么。
然而此时真切接触了沧流界的情况,在青丘殿中感应过九尾灵神,虞黛楚便再无疑问——那便是沟通了灵神之后,反馈而来的气运。
为什么作为吃气运大户的灵神,沟通了之后,竟然会反馈气运给她,虞黛楚还有点搞不明白,然而感觉是做不了假的。
倘若她到了玄黄殿之中,能够
真正唤醒金龙,那么灵神所能反馈给她的气运,绝对和另一条时间线上记忆里的、在厄朱控制下沟通九尾所能反馈的气运天差地别,到时候,斩断与九尾灵神因果联系的伤势,也就能当场消弭,反而更进一步了。
能够唤醒玄黄殿中的金龙,这才是虞黛楚现在就敢直接强行闯出青丘殿的底气。
而秦月霄对她的殷勤和关注,也绝对与此脱不开关系。
虞黛楚虽然有些疑惑,秦月霄根本没有任何知道她的机会,究竟是为什么能万里迢迢找到她,将她当作唤醒金龙的希望,这样的困惑甚至于让虞黛楚怀疑这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然而她反复思量,无论是否别有因由,秦月霄身患沉疴不得寸进已有两百年这事总是真的、她能唤醒金龙帮助秦月霄总也是真的,需求和供给成立,也就无所谓更多了。
虞黛楚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冒着这样大的风险,秦月霄也并不叫她失望,果然将她带出了青丘殿,整个计划就算是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得看虞黛楚究竟如何让秦月霄明白自己这个气运之子能够唤醒护道金龙,从而帮助秦月霄恢复伤势了。
按照虞黛楚的猜想,秦月霄破了重重规矩,即使强行闯入青丘殿也要将她带走,显然是已经急切到了一定地步,那么,秦月霄一定是会主动向她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后续的一切自然也就顺理成章。
但,虞黛楚万万没想到,秦月霄花了这么大的精力,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触犯了这么多的潜规则,好不容易把她从青丘殿里救了出来,之后还会面对一系列的追责与质疑,第一时间做的竟然不是朝虞黛楚做出要求,反而把自己千辛万苦救出来的对象随手一丢,自己拿起剪子,跑去给花木修理枝桠去了?
这,太过分辽!
秦月霄不动,虞黛楚也懒得动,她现在本来就是寄人篱下的可怜,实力和背景放在秦月霄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胜面,即使是先行开口,也只会显出自己的弱势与无能为力,这又是何必呢?
虽然因果反噬无比痛苦,但确实有一点好处——虞黛楚也就因此,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因果这东西的存在,而此前,她只能凭借覆
水镜,模模糊糊地看到。
——起来,苏鹤川还欠着她一门为覆水镜开光的法门,时限七年,倘若这人以为她来了极乐天宫,便能把账给赖掉的话,虞黛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有的人的便宜,占不得。
“你手里的因果镜,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秦月霄将手边的花木修剪完,直起腰,望向虞黛楚,缓缓问道。
虞黛楚朝她投去一瞥,只见秦月霄理了理手中的花叶,收好了剪子,缓缓朝她走来。
“师长所赐。”虞黛楚懒洋洋地答道。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虞黛楚是不想在秦月霄,或者,沧流界的任何一位元婴真君面前掏出覆水镜的。对于金丹修士来,大家都是魔门工人,对于因果镜这种直接掌握性命的东西其实没有多少了解,即使看见了虞黛楚的覆水镜,也只会以为是一面强力法宝。
那么,对于真切联系着、使用着因果镜的元婴真君们来,这就是一旦使用、必然会被注意到,且一定会被发现真相的稀世珍宝。
试问这沧流界的一众元婴修士,谁不想独自拥有一面因果镜啊?
只问秦月霄,她和其他修士一起共享极乐天宫的因果镜,难道不觉得憋屈吗?倘若她独自享有一面因果镜,想怎么搞就怎么搞,能发挥出全部的功力不,也不必担心有同门借着因果镜的联系朝她背刺。
故而,虞黛楚手里的不仅只是一面绝世珍宝,更是会让所有元婴真君眼红到不能自已、能引发一场又一场血案的催命宝贝。
怀璧其罪。
“师长所赐?”即使秦月霄早就做好了听到一切人生赢家的凡尔赛回答的准备,但此时听见虞黛楚的回答,还是不由地一怔,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之前也有宗门师承,不,你师承何处,竟然能送给你一面因果镜?”
——这得是什么土豪到不当人的宗门啊?
秦月霄拿狐疑的目光望着虞黛楚。也不是她不相信虞黛楚,这可是她付出了很多代价、冒着很大的风险偷回来的宝贝疙瘩,秦月霄捧在手里都怕碎了,怎么会随便和宝贝疙瘩唱反调?只是,虞黛楚出来的话,也实在是太荒诞了一点。
这沧流界中,绝没有哪个宗门能有极乐天
宫这样家大业大,论起资产丰厚,即使是并称圣地的无垠血海在极乐天宫面前,也得自称一句没有底蕴的暴发户,可是极乐天宫根本不可能给一个金丹弟子送上一面因果镜——她们元婴修士尚且不够分。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虞黛楚这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偏过头,朝秦月霄浅浅地笑了笑,微微眨了眨眼睛。
秦月霄沉默了一瞬。
倘若换一个人,不仅不回答秦月霄的问题,而且还反过来反问,实力却跟不上这脾气,秦月霄一定要对方知道什么叫做人菜就要有自知之明。然而,这样对她的是虞黛楚。
“因为你对我来很重要。”秦月霄缓缓道。
无需赘述,无需多言,没有太多的信息,却又好似已经将最重要的事情全然传递。
她凝视着虞黛楚,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诉着认真,仿佛要为这每一个字作证。
虞黛楚回望着秦月霄,恍惚想到,也许对于秦月霄和厄朱来,这辈子能展现出的最真挚、最真诚的样子,都竭尽全力摊在她面前了。
“好巧。”虞黛楚微微一笑,“这话,厄朱之前也对我过。”
言外之意,就是这样的话并不稀奇,可信度不高,甚至会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什么魔门骗人新套路。
“他一向鬼话连篇。”秦月霄眼睛眨也不眨,目光稳稳地落在虞黛楚的脸上,“但我是真的。”
其实虞黛楚是相信的,在魔门,利益已经明了一切,利益就代表着真心。秦月霄愿意舍却许多利益,反过来做“救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便明她虞黛楚对于秦月霄来,确实是很重要的——至少,是更有利可图的。
“我也觉得。”虞黛楚轻轻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有点淡的笑容,笑意不多,但确乎显眼而真实,“就算他是真心的,也不代表我要在乎,你对不对?”
秦月霄缓缓颔首,“不错,我们都很明白,在沧流界,一厢情愿是没有用的。”
至少在秦月霄的心里,厄朱对虞黛楚如此看重,也无外乎就是为了虞黛楚所代表的庞大气运背后的利益罢了。然而,厄朱终究是没有她这样迫切,就好比当初轻易罢手的权舟一样。
不过,
失去没有得到的东西,总比失去已有的东西轻松。所以,秦月霄已经做好了厄朱回来后发疯的准备,不过在她心里,这比权舟的更疯,大约多得也有限。
她不知道厄朱身上还有系统,也不知道虞黛楚对于厄朱来,不仅仅只意味着庞大的气运,还意味着通向天外的巨大机缘。
虞黛楚也许隐约有点数,隐约明白自己对于厄朱来,还有点更深的联系和重要性。
但她只是知道,只是有数,而不在乎。
不管究竟是谁需要在她身上得到什么,不管他们会为了她发疯到什么地步,她就只是不在乎——只要她游刃有余、过得快活就够了。
“当然,”虞黛楚缓缓点头,微微一笑,笑容甜美又温柔,眼角眉梢都透着娴静,和之前那个锐气令人、誓不回头的女修判若两人了,她柔声开口,仿佛出的是什么天理昭昭,“毕竟,我们可是魔修啊。”
“当然。”秦月霄重重颔首。
虞黛楚得到了附和,莞尔一笑,凝视着秦月霄,轻声问道,“我的因果镜,你会收走吗?”
问出这样的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柔柔的,好似没有一点攻击性,即使秦月霄当场变脸、要求她上缴因果镜,她也能笑着递过去一样。
秦月霄当然不会被这样的神情所迷惑,整个极乐天宫,有太多杀人时甜蜜似梦的修士,她郑重地望向虞黛楚,承诺般道,“我不会要你的因果镜的。”
“哦?”虞黛楚神色没有一点点波澜,就仿佛秦月霄无论如何作答,在她看来都一样似的,根本无法牵动她的悲喜,“为什么呢?你不想要因果镜吗?”
这当然不可能,谁会不想多一件至宝呢?
然而秦月霄不会问虞黛楚要,至少现在不会问虞黛楚要——即使是再利益导向的魔修,想要走到高处,也应该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卸磨杀驴,至少也得是把东西磨好了再来。秦月霄要指望着虞黛楚沟通金龙,为她疗伤,在此之前,对虞黛楚只有所求,想当大爷,就太离谱了。
万一虞黛楚心怀怨愤,在金龙中做了什么手脚——以虞黛楚的气运、刚才斩断与九尾灵神的联系时的果断和精准来看,这不是不可能的,那么
,秦月霄的修为恢复,便又要蒙上阴影。
这件事困扰了她两百年,耽误了她两百年,几乎让她发挥,真正有可能解决的时候,秦月霄比谁都慎重,哪怕只是一点威胁,她都绝不允许存在。
正如萧沉鱼所的那样,倘若要让虞黛楚唤醒金龙,那么这玄黄殿中,就难免被虞黛楚插上一手,等虞黛楚凝婴了,甚至还会反过来骑在秦月霄的头上。但秦月霄什么都想好了,即使这样,她也愿意!
当然,等到金龙完全苏醒,秦月霄的伤势完全恢复当年的水准,她会不会夺走虞黛楚的因果镜,那可就不准了。
“殿主不算逼我下一个因果誓吗?”虞黛楚歪了歪头,“只要我发下因果誓,根本不敢有任何怨怼,只能对殿主言听计从,殿主也不必担心夺宝之后心怀愤懑了。”
秦月霄当然想过这个办法,然而,唤醒金龙后,得到反馈的不仅只有她这个玄黄殿主,更多的肯定要落在虞黛楚身上,到时,虞黛楚的修为必然暴涨,凝婴也就是早晚的事,现在发下因果誓,除了两方结怨之外,简直是徒劳。
“你不必再试探我了。”秦月霄低低地道,“我既然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将你救出来,便不是为了让自己手下多一个不敢背叛的工具人的。”
“那究竟是为什么?”虞黛楚明知故问。
“我要你像沟通青丘殿九尾灵神那样,沟通我这玄黄殿里的护道金龙。”秦月霄直截了当,“只要你能唤醒金龙,这玄黄殿,你我完全可以分着当殿主,我保证,有我的一份,自然也就有你的一份。”
这话好似很熟悉,好像她曾经也同谁过,又或者是谁同她过,镌刻在记忆的最深处,成为魔修沉沉浮浮的虚情假意里,半褪不褪的浮光。
秦月霄猛地甩开这浮乱的思绪,重新凝视着虞黛楚,“无论是厄朱,还是之前的权舟,或者是其他任何人,倘若想来找你的麻烦,又或是将你带走,我都会将他们赶走的。”
“这好像很动人,毕竟我现在在沧流界,好似炙手可热了。”虞黛楚笑了一下,“不过,元君,你的伤势如此严重,连一个权舟都能让你左支右绌,你又凭什么和我这样的话呢?
”
她顿了一下,继续插刀,“强者为尊,弱者连活着的资格都不配有,元君,这是我们魔修的规矩呀。”
秦月霄似乎隐约有些被戳中伤口的刺痛,然而她没有退却,反倒目光灼灼地望向虞黛楚,终究是露出点难以掩饰的急切,“所以,你若是能唤醒金龙,我就恢复实力,到时候,整个沧流界,除了萧沉鱼和淮山,谁也不可能胜过我!”
“就算我的气运真的很强,可元君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虞黛楚将秦月霄的急切收入眼底,这样在尔虞我诈的沧流界一路走上巅峰的魔门大修,寻常是极难如此展露心绪的,可见恢复实力对于秦月霄来,已经成了一件近乎执念的事。
“因为你同本殿的护道金龙有缘。”秦月霄当然知道,虞黛楚显然是又在试探,然而她开口,直接将答案告诉后者,连眼睛都没有稍稍眨上那么一眨,“我之前在殿中的时候,感受到了你的气息,引动了金龙的异动,而我也正是凭借着与金龙联系的这么一线气息,隔着万里找到你的踪迹的。”
虞黛楚怔了一下,“引动了金龙?”
她仔细回想——她什么时候干过这事啊?
“我与护道金龙有缘?”虞黛楚重复了一遍,难以理解。
即使在另一条时间线上,她也是偶然到了那桃花树下,触及到两界相汇之处,这才有气息流传到玄黄殿的事。可在如今,她直接来到了沧流界,根本没有理由触及金龙啊?
——可别告诉她,这就是所谓的气运之子来到魔界应有的排场吧?那样的话,怎么也都该是极乐天宫的四大护道灵神一齐响应,四位分殿主齐齐感受到她的气息,同时出动,万里迢迢来把她找回极乐天宫吧?
不知道为什么,虞黛楚脑子里漫无边际可以跑马,想到这一幕的时候,忽然想到:
她,堂堂魔道气运之子,在擎崖界蛰伏多年,一朝回到沧流界,本想低调,不再过叱诧风云的生活,却不想,仙二代、大魔头竟接连上门找茬,虞黛楚振臂一呼,十万元婴真君奔来,排成阵列,恭恭敬敬,齐声开口:
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王!
作者有话要:新媒体的广告真是神奇,你不想看的时候无孔不入,想找的时候竟然找不着。最后一段我试图搜索歪嘴龙王的广告仿写,竟然没搜到qaq,所以我就…来个大杂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