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环游宗门小分队
虞黛楚愣住。
这广告词,这个身影,好像有点熟悉啊?
“单氏美颜霜,让你斗法后拥有更潇洒的姿态,赢得心仪之人的青睐。”那人将手?头的玉瓶放下,转眼又换上了一个新的方匣子,“爱斗法,更爱你心中的ta。”
啊这,啊这……
虞黛楚脚趾抠地可以抠出一座极乐天宫,一转头,看见谢衍一副淡然自若不为所动的样子——当?然,她怀疑更多的是见怪不怪,神色自若地带着她上前招呼,“沈道友。”
坐在山巅自顾自着广告词的修士也是元婴期,两人靠近时没有刻意收敛气?息,故而他早就察觉了。正常人若是发现两个实力?不?下于、甚至于更胜过自己的人靠近,都会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就算对方不是来找自己,也该警惕一下。
然而这个修士不。
他镇定自若地、旁若无人地着广告词,直到谢衍带着虞黛楚靠近到十步以内,这才?缓缓抬起头,将手?中的玉匣放下,露出一张对于虞黛楚来熟悉又陌生的脸。
虞黛楚虎躯一震!
“有什么事?”沈琤冷淡地问道。
这个坐在山巅旁若无人地推销,让山下布置阵法的修士们痛不?欲生地边干活边听广告的元婴修士,竟然是沈琤!
虞黛楚记得当?初沈琤的修为和?严列、叶白薇差不太多,三十多年过去,后两者?都还在金丹徘徊,这人怎么就已经元婴了??
这么算来,沈琤凝婴的时间,不定比她还要早。
“我来,是想同道友商议一下,接下来的两处阵法,我们两家是否可以换一下。”谢衍和?声道。
“为什么要换?”几十年没见,沈琤的修为简直是一日千里,而他通身的气?势,却好似比当?年要冷上太多——虞黛楚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他坐在那里,也像是一把锋锐无比的剑,剑气?纵横,试图将所有凑近的东西都劈成两半。
这和?当?年虽然锋锐冷淡,但内心是个纯粹可爱的沈琤,简直判若两人——或者?,更准确地,当?初的沈琤是纯粹爱剑的、让人能轻易感受到是个鲜活的人,然而如今却更像是一把剑,冷冰
冰的,锋锐是真的,却又好似缺了点人气?。
虞黛楚倒也不?是不许别人比自己修练得更快。她做天才做了这么多年,不?是因为只有她才能做这个“第一”,而是因为她有这个本事。倘若别人的修为和?进步超过了她,那自然是她自己的问题。
然而,沈琤的飞速进步,总让她觉得十分古怪,有种不出来的感觉。
沈琤冷冷地望了两人一眼,将手?边摆着的长剑随手提起,站起身来。
随着他的起身,一股蜇人的锋芒便好似忽然对准了他们一样,虞黛楚感到一股几乎如刀锋在前的寒意——这简直像是赵浮琼刚出剑时给她的感觉了。
她心中惊愕极了,但面上却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神色不变,心念一动,灵气微蕴,转眼便将这逼人的锐气?抵消,一切如常了。
——沈琤一定是有所奇遇,不?然不会忽然精进这么大、变化也这么大。
“你什么时候回擎崖界的?”出人意料的,沈琤听完谢衍的话,站起身来,第一句竟然不是回应谢衍的提议,反而是朝着虞黛楚望了几眼,量了一会儿,“你的修为增长很快。”
——会直接起“回擎崖界”这四个字,只怕沈琤也是知道她在魔门的名头了。看来,沈琤这些年来的修为精进,也让他在伏龙剑宗得到了相应的地位。
不?过,他就这么大剌剌地直接问起,有点太无所顾忌的样子,倘若虞黛楚真的有什么问题,又或者?代表着什么机密,双方面上都不好看。
但,让沈琤这种性格的剑修思考八面玲珑,确实是太为难人了。
“好久不?见。”虞黛楚微微一笑。
虞黛楚但凡和人交谈,一般都会无比顺手地套上禁制,在下面布置阵法的修士什么也不?可能听见。
然而,一向对于大佬之间的交谈和?八卦无比好奇的修士们,此刻对阻碍他们听墙角的虞黛楚,不?仅没有一点怨念,反而感到谢天谢地:
虽然看起来非常荒诞喜感,但像是沈琤这样一身剑气?的大佬,即使是热情推销,那对于观众来也是一种折磨啊?一个元婴真君亲自向你推销,哪怕是臭着脸,散发着杀气?,态度再差,难道你还敢不
掏钱吗?
沈琤虽然没有强制购买,也没有逼人买的意思,他做广告简直有点走程序的意思,但即使是这样,他坐在那里推销也很让人害怕好吗?每次他监工到一半,都会有人哭着跑上去,两腿颤递上钱包,请沈真君不?要再推销了,他买!
偏偏他们这些人是受宗门命令,必须在这布置阵法,想跑也没得跑,沈琤自己就是监工,只能一边苦哈哈工作,一边还要听死亡广告,怎一个惨字了得?
现在沈琤的广告停了,大家齐声高呼万岁还来不及,谁愿意听沈琤的八卦啊!
“你的修为增长才是真正的快,倘若咱们早点遇见,只怕你还没看见我凝婴。”虞黛楚避重就轻,“之前与你们伏龙剑宗的赵浮琼道友见了一面,我还记得当?年你我们有相似之处,早晚可以交个朋友,交手一战,今天见了才?赵道友,觉得你是当真很瞧得起我了。”
沈琤目光沉沉,落在她的脸上。
像他这样的人,哪怕只是一点微的动作,也足够令人心惊胆战,更不必提这样带着审视的量,然而且不?提虞黛楚见过了太多的强者,最?重要的是,她从来都不是什么会对着压力?屈服的人。
她淡然自若,甚至还有心思朝着沈琤勾唇笑了笑,“单道友的事业,原来你还在支持。”
沈琤凝视了许久,终于收回目光。
他虽然不是什么情商高的大佬,但看问题很是清楚,虞黛楚的身份存疑,但周身的气?息却是清正的道门灵光无疑,背后又有太玄宗,不?应该直接判定为魔修。
而她既然提起了赵浮琼,明赵师姐也是这个想法,不?算直接带回宗门。沈琤知道自己不?是做领袖的料,他也无意于背负起这么多人的命运,他需要做的就是跟着有见识有决断的人的步伐走,做最?锋锐的一把剑。
对于赵浮琼这个大师姐,即使沈琤修为一日千里,也仍然是十分敬服的。
“承诺了的事情,就应该做到。”沈琤神色还是冷冷的,但已经去了那股锋锐慑人的气?势,显得微微和?缓了,“在没有飞升之前,我都会做他的宣传大使,这是当初好的事情。”
虞黛楚感慨:这简直是诚信
大使、道德楷模!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风光后信守承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可以毁约的情况下还坚持创造新的黑历史。
就冲着沈琤坚持不?懈地尴尬宣传,虞黛楚就要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
“你不?要妄自菲薄。”沈琤没停,“你的气?息很隐晦,修为很强,实力?应该很不?错,你当?初能碾压我,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对手。”
他点点头,郑重其事,“我记得你那时曾向我允诺过,公平认真地一战,现在是否可以兑现?”
啊这,啊这……
“现在?”虞黛楚试探。
“此时,此地。”沈琤一点也没觉得虞黛楚的“现在”包含了无限的否定,格外认真地强调,“就是现在,我准备好了。”
“我多年没有回到宗门,只怕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虞黛楚断然拒绝,“今天能与沈道友一见很高兴,但斗法还是免了吧。”
沈琤这么多年里,见过很多对他的斗法邀约表示敬谢不?敏的,他始终无法理解,这些人明明并不?是觉得他太弱,也不?是没有和?他一战的实力?,为什么不?愿意同他一战呢?
但迷惑着迷惑着,虽然没能给这个问题解答,却也已经习惯了。
沈琤追问,“那么,你究竟什么时候有空?”
筑基期的时候问,要等金丹,他等啊等,不?仅结丹了,现在都已经凝婴了,还要等?等到什么时候?
飞升之前,总得一架吧?
“总有机会的。”虞黛楚敷衍。
谢衍被沈琤直接忽略,也不?恼,只是微笑着在一旁看两人交谈,此时才终于开口,“魔门入侵在即,两位最?好还是保存实力?为妙,沈道友还要监察阵法,恐怕这不?是一个斗法切磋的好时机。”
虞黛楚东拉西扯就是不愿意给出一个正面答复,沈琤有点失望,但也没有强求——谢衍的没错,他虽然更像是独狼,却终究还是背后有宗门要背负的人,纵使虞黛楚的身份成谜,他自己总归要为对抗魔门奋力?献身的。
“等到魔门大举入侵,道友还怕没有对手吗?”谢衍再劝。
沈琤心满意足,终于不再追问虞黛楚何时交手?,但他话锋一转,倒是问起虞黛楚
魔门有哪些实力?过人的元婴修士……
伏龙剑宗的人是真的很难缠,虞黛楚是真的见识到了!
“道友,我之所以提及互换,是有原因的。”谢衍着重强调,“按照推算,我们两家互换一下,可以早半个月收工。”
提前收工这句话一出来,沈琤当即把远在天边、暂时没法交手的魔门元婴修士扔到了脑后,终于认真听起谢衍的提议。
虞黛楚谢天谢地并极致赞美:工人万岁!
她对于擎崖界的布置丝毫也不?了解,此时正好是个机会,静静旁听了谢衍与沈琤的交流,大致得知,擎崖界对于阵法分布的测算,是严格按照两界交汇的地界来的,只要所有的阵法都完工,便能成为拦住沧流界修士的第一道防线。
这显然是个大计划,已经进行了五年了,属于阳谋,沧流界的修士必然会发现,却什么也做不?了。
投入极大、回报也很高,费时费力?但靠谱的笨办法。而很多时候,应对大场面,需要的就是笨办法。
谢衍负责的那部分原属于太玄宗,但等他亲自勘察,就发现与伏龙剑宗负责的阵法部分更接近,也更适合,换给伏龙剑宗是更有效率的做法。
虽然太玄宗与伏龙剑宗之间,因对待魔门的立场上有所分歧,但魔修就在眼前,显然更能拉仇恨,谁是主要矛盾,大家都心里有数,所以这矛盾没有扩大,双方合作还是很有默契的。
或许有人会激化双方的矛盾,借以让自家的利益得到提高,但沈琤不是这样的人,谢衍的提议有道理、大家都方便,他便会爽快应下。
同这样的人商量事情,还是很省心的,这也就是谢衍专门找赵浮琼和沈琤的原因了——赵浮琼是明白人,沈琤是实在人,这两种人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他这人一向都是这样,话做事有点认死理,不?太通人情。”谢衍把事情交接好,带着虞黛楚回太玄宗,路上聊起沈琤,“不?过,这样的人也有好处,就像是单琅川的那个广告,一般修士实力?上去了,就会翻脸不认人,他就没有。”
本来谢衍还有事情要忙,向沈琤交接婉了就该回别的阵法处监察了,现在遇上了虞黛楚,便先将她领会宗
门。
虞黛楚暂时没算思考谢衍这番行为背后究竟是不是藏着“这个师妹有点可疑,我要亲自带回去,免得她跑了,藏在擎崖界里偷偷搞事”这种想法。
她的身份和?行为确实可疑,一切怀疑也都很合理,但在对方的态度很好,目的也不?明确的情况下,虞黛楚一般不会从恶意角度揣测别人。
——因为没必要。
无论别人究竟怎么看她、怎么想她,只要没有落实到行动处,都与她无关。她既不在乎,也不?愤怒,甚至懒待去想。
只要她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就足够了。
“他的修为升得很快。”虞黛楚随口道,“当?初我们初见的时候他还只有筑基后期,现在却已经凝婴了,算来,不?过是短短几十年就凝婴了。”
百来岁晋升元婴期,这对于绝大多数人来,是一件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即使是谢衍这样,放在太玄宗也能称为天才?之冠的人,真正晋升元婴,也要到一百六七十岁开外?了。
百来岁凝婴,就意味着谢衍这样的天才在他的面前也不?过只是平庸之姿。
——何其可怖?
然而,令虞黛楚惊愕的事情,对于擎崖界的绝大多数修士来,已经是几年前的老新闻了,所有的震惊和?错愕,都已经经历过一论了,谢衍当?然不是不震惊,但总不能震惊好几年吧?那不得直接变成心魔了?
故而,虞黛楚的一番感慨,落在他这里,就成了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你百岁凝婴,不?是比他更强吗?”
啊这……
谢衍这一眼有点意味深长,带着“你知道我究竟想和你什么,请你自己细细体会,不?要让我来细”的意思。
赵浮琼和沈琤都能知道虞黛楚的双重身份,谢衍还能不知道?
虞黛楚挑了挑眉,从容地闭上嘴。
关于魔门的事情,虞黛楚肯定是要解释的,毕竟她也不?是那种言情女主角,明明可以清楚的事情,非得闹别扭造成误会,更不会因为宗门的怀疑,就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可疑人士受到怀疑,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天才背叛,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嘛。
但让她现在就对着谢衍巴拉
巴拉,虞黛楚又深觉没有必要,反而显得她气短心虚。况且,谢衍也不?是真正能决定事情的人,现在急急忙忙朝他解释,还不?如进了宗门,等人都到齐了一起解释——这一点三堂会审的耐心,宗门肯定还是会给她的,而不?是直接拿下,就地格杀。
而倘若宗门对她的态度到了那个地步,她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如此武断又不信任,她待着也是受气,解释清楚了也会被怀疑,还不?如直接杀出去完事。
——大闹天宫的本事她现在还没有,保命杀出去的实力?还是勉强有的。
她安静了片刻,便又若无其事地问起了别的话题,“刚才?赵浮琼最后的话,好似别有深意啊?”
赵浮琼“我可以给你个面子,别人就未必了”,听起来怪像是在威胁的,但虞黛楚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像。
谢衍一点也不?奇怪她会这么问,“本宗的态度更温和?,希望能和沧流界的魔门和平共处——当?然,得是约束对方行为的情况下的和?平共处。”
倘若像魔门在沧流界那种横行霸道、不?把低阶修士和凡人当?人看的行为,太玄宗是绝不?可能容忍的。
“伏龙剑宗则更激进一点,他们不仅主张对魔门坚决抵抗,还要将魔门赶尽杀绝、断其传承。”
虽然双方的主张不?一致,但在维护道门修士的立场上还是一致的。谢衍起双方的主张,也没有带上任何情绪色彩,只是简短地介绍了一下,“伏龙剑宗内部,也有两种不?同的声音。”
像是伏龙剑宗的那位太上长老就主张赶尽杀绝的极端激进立场,还有一部分人却觉得只要将魔门大部分有生力?量消灭就行了,不?必造那么大杀孽。
“赵浮琼是后者?”虞黛楚若有所思。
谢衍不?置可否,“她可能是后者,也可能不是。”
作为伏龙剑宗的大师姐、下任掌教,赵浮琼的立场永远会和?宗门保持一致,从她私心里出发,更支持后者,但倘若伏龙剑宗坚持前者?的立场,她也会随之调整。
“我、裴玠、赵浮琼,你都不必探究立场。”谢衍淡淡道,“无论我们心里想的是什么,站在外面的时候,我们就代表着宗
门的立场。”
赵浮琼今天抬她一手?,并不意味着就与太上长老的意思背道而驰了,仅仅只是因为还没到必须为难她的地步罢了。
这是赵浮琼的立场,也是谢衍和?裴玠的立场,受其任,承其重。
虞黛楚眼神微动,却只是微微地笑了笑,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转而问道,“那么,清欢宗的立场就是不偏不倚了?”
清欢宗在擎崖界的立场,一直都是这样。实力?没有很强,但也不?太弱,在太玄宗和?伏龙剑宗之间做个端水党。
“来我倒是很奇怪,为什么本宗竟然会选择在魔门的事务上保持温和派?”虞黛楚笑道,“擎崖界本来就已经够挤的了,现在还要再让人挤进来,宗门竟然也会同意?”
她一直觉得太玄宗的立场应该更激进一点——起码也得有伏龙剑宗的温和派那么激进才?对。
保留凡人和?低阶修士,灭其道统,让道门继续一家独大,这才?是正常做法。
现在太玄宗竟然还主张与魔门和平共处——这简直像是个慷慨到过分的圣母了。
从就在太玄宗长大的虞黛楚:这不?是我熟悉的太玄宗!
“宗门的立场,自然有掌教的考量。”谢衍语气倒不?生硬,但每个字都带着坚决的拒绝,他微微地笑了笑,“等回了宗门,你再去问问掌教吧。”
行吧。
“那伏龙剑宗太上长老那一派为什么会如此激进,这个问题,谢师兄总能给妹我透露一下了吧?”虞黛楚坚持不?懈。
无论时太玄宗的主张,还是伏龙剑宗太上长老的主张,其实都不是最正常、最?实际的。太玄宗固然有过于圣母、过于天真之嫌,但伏龙剑宗太上长老的主张,又有点太残酷,太不把人命当命了。
——将整个沧流界赶尽杀绝,从低阶修士到凡人都不放过,这比魔修还魔修。
在叶白薇讲述的原剧情里,魔门占领擎崖界,也只是将精英弟子和?筑基以上的修士杀了而已——和?伏龙剑宗的主张一比较,简直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魔修了。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杀人不是玩游戏,不?是鼠标一点,键盘一动就能毫无消耗地进行。杀人也是有危险
有代价的,一点活路也不?给对方,对魔修固然是毁灭性击,对道门修士难道就不是?
伏龙剑宗的弟子再怎么强悍,在这个过程中也会损失惨重。穷寇莫追,是有道理的。
虞黛楚要是脑洞大开,不定都得怀疑这位太上长老是位重生者?,经历过魔门的大清洗,所以对魔门恨意深重,非得血债血偿不可。
但可能是他们这方世界已经够像筛子了,事情没有朝这方面发展。
“他这么做,对他自己当?然是有好处的。”谢衍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对于他的一部分追随者来,也是很有好处的。”
但究竟是什么好处,谢衍又不?愿意详细了。
“你多年未归,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谢衍不?愿意回答她的问题,却也没有完全不给自家师妹面子的意思,顿了一下,道,“本来掌教和?许真君推算,林师叔该在二十年前回宗门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个时间点,林师叔的本命魂灯忽然暗了下去。”
虞黛楚:!!!
“你别怕,林师叔不?是陨落了。”谢衍看见她眼瞳一瞬间缩到极致,惊骇之意藏也藏不住,转而安抚道,“林师叔不?是陨落,而是飞升了。”
虞黛楚:???
“魂灯黯淡,分为两种,一种是修士陨落,人死如灯灭,另一种就是林师叔这种情况,本身的实力?已经达到化神,魂灯中的那一缕本命气息自动回归本体,也就有了魂灯暗淡。”谢衍笃定地道,“这两种暗淡是截然不同的,掌教和?许真君很确定,你不?必担心。”
虞黛楚心情复杂。
听到林漱怀可能是陨落的消息,她一瞬间感到一种逼人的窒息——明明这条线的发展和?原剧情完全不一样,明明林漱怀人在天外?,怎么就陨落了呢?难道命运就决定了林漱怀非得在这个时间点死于非命?
倘若林漱怀是因为在天外?遇到了危险而死的,那作为直接造成林漱怀出走天外的罪魁祸首,虞黛楚还怎么面对许正言,怎么面对她自己的愧疚?
——但是吧,虽然起来有点不肖徒弟,但听林漱怀飞升这个消息,比听他老人家陨落还让人震惊!
虞黛楚:不?会
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咸鱼能够奋起飞升吧??
许正言、宓元君、韩真君,太玄宗里有一大串认真修练、勤勤恳恳,每天做梦都想着飞升的大佬,有天资有实力?也有努力,他们都还在元婴熬着呢,结果最?后是一心想当咸鱼、没有一点飞升欲望的林漱怀先晋升化神了?
虞黛楚震惊!
“虽然林师叔性子疏淡些,但无论是天资还是领悟,都不差什么。”本来这是一件比沈琤元婴更让人震惊的事情,但虞黛楚这个亲徒弟质疑的态度也太明显了,谢衍反而开始给林漱怀挽尊,“机缘到了,积累够了,晋升化神也是常有的事。”
虞黛楚侧目:听听,晋升化神也是常有的事!看你谢衍浓眉大眼的,原来也这么会睁眼瞎话。
“总之,虞师妹想要再见师尊,就得努力修练,早日飞升了。”谢衍含笑。
两人进了太玄宗,一路飞过学海,步入主峰璇玑殿,宓元君正在理事。
“回来了。”见了虞黛楚,她的态度平平淡淡的,随口招呼了一句。
虞黛楚:“……是的。”
她觉得不?太对劲,哪里都不对劲,这个开场特别不对劲。
以宓元君对于太玄宗的归属感和?责任感,知道自己寄予厚望的天才弟子跑去魔门当天才了,再见到还不?得先把她吊起来啊?至少得冷淡一点,横眉冷对、三堂会审一点吧?
这平平淡淡,简直像是昨天刚见过她的样子……到底什么情况啊?
“辛苦你了,我会招呼你虞师妹的。”宓元君对谢衍点点头,转过头,朝虞黛楚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好久没回来了,想宗门吗?”
笑容,特别亲切。
虞黛楚结丹后就没在宓元君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了——特别像是当年三岁半萝卜头上山门的时候,宓元君对她露出的笑容,哄孩子的那种。
“想得不?得了。”虞黛楚心翼翼,“特别想。”
这个问题总觉得别有深意,可不好回答啊。
宓元君没有下一秒就翻脸问她“那你怎么和?魔门搞到一起去了”,也没有冷嘲热讽“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呢”,反而笑得更亲切温柔了,“长久在外,这都是正常的,故园情最?是让
人牵肠挂肚,我就料到你会想念宗门。”
虞黛楚反复琢磨,也没搞懂宓元君的意思。
这是在用怀柔态度试探她?企图激起她对宗门的爱与愧疚,从而坚定道门不动摇?
——不?像啊?宓元君没这么心翼翼,也不?会对她这么卑微啊?
要是宓元君真的怀疑她叛出道门,现在就该直接拿下,要是宓元君还不?确定,就该直接问她,要是完全不怀疑……那就不?是一宗掌教了。
总而言之,这不?是宓元君的一贯作风。
“来,我正好手?头没什么事,可以带你在宗门里转转。”宓元君温柔地朝她笑了笑,招招手?,一个闪身,就站在她面前了。
虞黛楚目光落到宓元君座位前的桌子上,那里堆着一大堆玉简和?书信,个个都带着太玄宗公务的印记。
她眼神飘移,“掌教,我看您公务繁忙,我又不?是不认识本宗,就不必您拨冗了吧?”
这样搞得她很害怕欸!
“没事,我不?忙。”宓元君温柔摇头。
虞黛楚望着那一沓公务,眼神暗示,“真的不?忙?”
“真的不?忙。”宓元君坚定摇头。
那这就没法拒绝了,虞黛楚认命。
对待一个你三岁半就认识你,对你什么时候修练了什么了如指掌的女人,你没法拒绝。
“我其实也很久没有在本宗逛过了。”宓元君笑颜如花,伸手挽住虞黛楚的手?,轻轻一拉,就带着她出了璇玑殿,“平日里一是忙,二是没人陪我,如今遇上你,正好看一看本宗的大好风光。”
虞黛楚僵硬地被挽着胳膊,一路飘着走。虽然她和?宓元君很熟悉,但从来都是校长和精英学生的那种熟悉。长这么大,她就没见过宓元君这个邻家大姐姐的样子!
虞黛楚:在害怕了在害怕了。
“就先从外到里吧。”宓元君好似一点也没觉察到她的僵硬,挽着她一路飞过学海,在滔滔江河上顿住,招手?令一艘船停下,两人落到船上时,摆渡人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中了彩票的模样。
“当?年你也是在学海上摆渡了十几年的人,现在时光匆匆而过,是否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宓元君没有去管摆渡人的震惊,随手付了船
资,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笑道,“想当初,我也是摆渡人,一晃,竟已是两百年过去了。”
虞黛楚心中还是止不?住的纳闷和警惕,但到了这度过了十几年的学海之上,总难免有些放松,想起当?年为了成为定陵峰收徒,在这里化身工人的日子,恍如隔世。
“来,也确实是很久了。”她轻声道。
两人沉默不?语,在学海之上,任由舟轻荡,摆渡人缩在一边不敢扰,也不?敢话。他当?然是少做了很多生意,但他一点亏大了的感觉也没有,反倒暗戳戳望着这两个船客暗自兴奋。
——今天做生意做到了掌教和?元婴真君的头上,出去他能吹一辈子!
“学海无涯苦作舟,当?年祖师将此处命名学海时,便是取自这个意思。”宓元君轻叹一声,转头对着虞黛楚笑道,“不?过,你自然是不必琢磨这个的。”
虞黛楚一时间不知道这是在嘲讽她,还是别有深意,还是随口一。
“走吧。”宓元君伸手,挽着她轻轻一动,两人转眼便飞跃学海,来到一处群花烂漫之峰。
虞黛楚很熟悉这里。
“掌教?”她们靠近不?久,就有人循着气?息前来,立定跟前,雪肤花貌,是个极美艳的元婴女修,她瞥了宓元君一眼,倒没什么反应,目光落在虞黛楚身上的时候,眼睛一瞬间便瞪大了,“黛黛?”
惊愕之色溢于言表。
“柳师叔。”虞黛楚很乖巧地招呼。
她当然认得这个女修,落英峰的柳元君,待她特别好,原因是柳元君喜欢长得漂亮的姑娘,越漂亮越喜欢,所以柳元君对她好得出奇。
虞黛楚对林漱怀最?怨念的时候,有时候会吐槽自己要改换门庭去落英峰了。
“你怎么都元婴了?”柳元君瞪大了眼睛。
“你现在已经是元婴修士,和?我们可以平辈论交了。”宓元君断,“以后就叫我宓师姐,叫她柳师姐就可以了。”
虞黛楚惊恐。
“我们修士之间,实力?为尊,我叫你师尊师弟,叫你师祖师兄,都是常事。你只管喊我师姐就是了。”宓元君和?颜悦色。
虞黛楚疯狂摇头。
就,也不?是她尊卑观念深入骨髓,
也不?是完全不能适应修仙界这个混乱的辈分观念,但,但宓元君态度成谜,还一脸和气?地让她叫师姐……
虞黛楚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宓元君也没强求,转而对柳元君道,“虞师妹许久没有归宗,我带她四处转转,你也一起吧。”
这回轮到柳元君面露惊恐。
两个人战战兢兢跟着宓元君,生怕掌教因为压力?过大而精神失常,眼睁睁地看着宓元君带着她们分别去了不?同的主峰,没到一处就引出一个一脸懵逼的元婴修士,没多久分队又+1
并不是每个元婴修士都像柳元君这样友好的,有些真君见到虞黛楚,难免要想起她在沧流界过于响亮的名声,从而对她反复量,就比如严列的师尊韩真君——
“掌教,她不是投魔了吗?怎么不?把她直接拿下?”
当?着她的面这么直白的话,韩真君那是一点都没顾忌她的面子。当?然,他也有这个底气?有恃无恐——
虞黛楚正被太玄宗的数位元婴真君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围着呢。
“呸,你才?投魔了,不?要脸的老东西,对着我家黛黛信口开河。”许正言加入队伍的时候,一反常态地十分沉默,也没有对虞黛楚什么,此刻终于开口,和?韩真君对喷。
虞黛楚挑了挑眉,眼神微动,却没有话,也没有动作。
“我请她与我同行的。”宓元君淡淡地望了韩真君一眼,没有解释,但态度已经无比明确了。
掌教有自己的想法,看样子非常坚定,而再看周围一圈元婴同门,虽然各有犹疑,但没有一个真正有敌意,可见是都愿意听听虞黛楚的解释、不?会直接将她成魔修的,许正言这个当师祖的更别提,直接吹胡子瞪眼了。
——这丫头在宗门内的人员还挺好。
韩真君悻悻住了口,冷冷地瞪了虞黛楚一眼。
虞黛楚装作没看见,倒是许正言冷笑了一声,回敬了韩真君一个大白眼。
宓元君自顾自引着众人向前飞,一路飞过整个太玄宗,最?终又回到正峰,落在了璇玑殿后的一座殿中。
这里是祭英祠,供奉太玄宗历代祖师的地方。
不?同于其他的地方,唯有在宗门祭祖大典时
,祭英祠才?会开放,所以这里从来都是冷冷清清,宓元君带着一众元婴修士来此,算是破了此地长久以来的沉寂。
“你还记得这里吗?”宓元君招招手?,示意虞黛楚上前,与她并肩而行。
以虞黛楚的年纪,和?她在太玄宗里窝着的时间来,她理应是没来过祭英祠几次的。
就算有那么几次,也都该是混在人群里,遥遥地望着祭拜祖师的大典。
但宓元君的显然不是这个。
“我刚筑基没多久的时候,掌教带我来过这里。”
单独的、没有旁人的、无人知晓的。
“看来你还记得。”宓元君的脸上露出点笑影来,“好多年了,我还觉得你应该是不记得了的。”
虞黛楚没有话。
“你还记得当?时我在这里和?你了什么吗?”宓元君回过头来。
那时夕阳渐晚,黄昏过半,祭英祠里空旷寂静,被这昏黄的光线照耀着,就更显冷清了。
宓元君拨冗带她来这里,对着祖师的画像,一个个细数数万年来宗门的荣光,一直到夜色沉沉,数到了她自己。
那时宓元君声线沉沉,告诉她:振兴宗门,正在吾辈。
“你还记得那时你又对我了什么吗?”宓元君再问,她神色寡淡,已收起了那副不常见的亲切笑意,“你记得在这里,你向我承诺了什么吗?”
有人曾在这里对着宓元君郑重承诺,会不?负宗门的期待,会为宗门承继荣光,会带着宗门走向更辉煌。
的那个人固然是真心实意,听的那个人却更是字字入心。
宓元君不?用疾言厉色,不?必反复试探,不?需要与虞黛楚叙话来坚定后者的立场,看到虞黛楚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事情不?需要走到那个地步。
她只是害怕虞黛楚忘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又怎么可能忘?
宓元君永远都这样,阴谋诡计太家子气?,口蜜腹剑又太生疏,她有怀疑,有不?悦,但她最终还是选择单刀直入。
这是阳谋,宁从直中取,不?向曲中求,是警告,也是信任。堂堂正正的信任,明明白白的敲。
虞黛楚沉默了很久,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还记得,一刻都没有忘记。”
作者有话要:十二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