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东陵东陵天河
对于普通修士,乃至于是许多玄都使来,东陵都是凶险与机遇并存的地方,深入东陵未必能得到机缘,但却很有可能在桃花煞下送命。
然而对于最顶尖的炼虚天君来,桃花煞虽然危险,但一探东陵大有可为。
不巧的是,易斐禅正是炼虚修士中最顶尖的存在,即使转世重修后,他的实力有所限制,但带上方拭寰强闯东陵,仍有余力,故而这一出手虽然远远比不上当初和虞岫云交手时的威势赫赫,却依然胜过最强势的化神修士,浩浩荡荡,无穷无尽。
炼虚修士与化神修士之间的差距,便是如此难以逾越的鸿沟。
与在碎星域时,意图用虞黛楚钓出虞岫云的慢条斯理、耐心玩弄不同,这次易斐禅的目标十分明确,直接击杀,又或者让虞黛楚再无还手之力、擒回上岱灵宝天,因此炼虚修士的威势全然摆开,再无保留。
几乎就在虚空门扉洞开的那一刹那,虞黛楚浑身汗毛直立,想也不想,神龙外壳便腾飞直起,手中两盏不夜灯辉光大绽,交相辉映,无数重道韵层层叠叠展开,一时间将她周身化作汪洋。
而林漱怀也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运转雷光,竟与东陵之上动荡的雷云相接,刹那间电闪雷鸣,无数金紫雷光交加,把整个东陵辉映得妖异到了极点。
然而随着那虚空门扉洞开,森冷的气息宣泄而出。
第一个呼吸,不夜灯光辉有如皓月直坠,转瞬湮灭。
第二个呼吸,金紫雷光转眼开霁,一瞬散去,晴空万里。
第三个呼吸,神龙哀鸣,跌落九霄,金光暗淡,一切云散。
仅仅只是三个呼吸之间,虞黛楚与林漱怀最强力的手段便都在这虚空门扉之下烟消云散,甚至没有带起一点波澜,炼虚修士与化神修士之间的差距便有如天堑,再强力的法宝、再通玄的手段,也无法只能在这鸿沟里星陨。
不过是一个照面的功夫,虞黛楚和林漱怀便面色煞白,唇边血腥气不断,俱是受了伤。
三个呼吸后,一切手段转眼成空,方拭寰的剑光就着这虚空门扉飞袭而来,而虚空门扉甚至连半点变化也没有,自无穷处落下,转眼便要将他们碾碎。
实力差距犹如天堑,法宝手段又相差无几,易斐禅下手并无半分留情。
一个照面,竟已至绝境!
虞黛楚脸色惨白如金纸,浑身上下灵力暴动,几乎有些不听使唤,她一切的强力手段都被易斐禅化解,而论起对大道、因果的了悟,易斐禅更是占尽了多年修行的便宜。
然而既是在这绝境之中,她竟仍未有半点慌乱,心中无数念头闪过,眼看着虚空门扉便要碾过,冥冥中灵光一闪,一向安静的系统猛然暴动,虞黛楚忽地抬手,自虚空中一伸。
散落在东陵的漫天桃花煞,便好似忽然尽数被谁召起了一般,纷纷扬扬,疯狂涌动,汇成汪洋大川,狂呼咆哮如惊涛骇浪,引得整个东陵暴动。
易斐禅原本平静到漠然的神色猛然一变,正想再做反应,但无论他如何机警迅捷,也终归是输了那一刹——
漫天殷红如沧海横流,浩浩汤汤,倾泻而下,将虞黛楚簇拥其间,直上九霄,便有如万千星辰拜月,诸天臣子朝君。
东陵之上,她为君王。
这一刻,无论是方拭寰,还是炼虚修为、洞开虚空门扉的易斐禅,都在一瞬间感受到了一种无比可怕的、自无形中而来的凝视,横亘万年不朽,几乎让人全身汗毛耸立,竟有种大祸临头之感。
修士的感知如何敏锐,又何其精准,几乎就在同一刹那,两人完全顾不上原先的任何计划、算,什么击杀虞黛楚、击杀林漱怀,全都被他们抛在了脑后,满心满脑里只有一个尖叫到了极致、几乎要破开他们心海的呼喊——
逃!
逃,用尽全力遁逃,无论你是化神修士,又或是炼虚天君,都要遁逃。
洪流一泻而下,追着两人转眼横亘千万里,发出一声尖锐到极致的轰鸣,即使两人手段用尽,也终是在这沧海横流下道韵斑驳、脸色煞白,几无人状,若非洪流就此一击,险些便要就此陨落。
那洪流威势煌煌,却意外的并不咄咄逼人,就此一击后,从容回转,奔赴千万里,又重归东陵。
然而就在这洪流回涌间,原本桃花煞四下散佚、尚算平静的东陵,却在这洪流中化作汹涌浪涛,有如天河倒挂,凶险之极,哪怕是炼虚天君,也不敢踏入其中,生怕稍有不慎,便陨落在这凶险的天河之中,成为滚滚浪涛里再不见踪迹的枯骨。
原本天下玄都使皆可前来撞撞机缘的东陵,也忽然就变成了诸天万界公认的、真正的绝地,桃花煞无穷,谁也不认。
再没人能进去,也再没人出来。
原先垄断着东陵的那几个诸天大势力,在一轮轮的试探下,意识到这原本奇货可居的地方,此时已变成了人间绝地,终究是一个个撤出了虚空城。
不过几百年光景,原本还算得上有些人气的宝地虚空城,竟被拆得七零八落,只剩零星几块浮舟,孤零零地飘荡在虚空中,任何人见了,都知道它们最终的结局便是有朝一日撞入天河、粉身碎骨了。
修士来去匆匆,只剩天河亘古。
*
没有哪里永远热闹,但永远有地方热闹。
茶坊酒肆不独凡人喜欢,就连诸天万界的修士们,即使神通广大,偶尔也会生出进去坐一坐的念头。
看起来弱质楚楚的女修支着一把素白的伞,在碎星域的某个茶馆门口收了伞,款款地走了进去,遮天破云的擎天峰就在她身后极遥远处耸立着。
无人在意她的进入,最多不过是几个站在门边聊闲篇的元婴修士扫了她一眼,感受到她身上深不可测的气息,下意识地避让罢了。
以牵动人心绪为修练根基的念修固定在茶馆里当着书先生,此刻正眉飞色舞地谈起遥不可及的传,“你们知道东陵天河吗?知道东陵天河是怎么来的吗?”
这引子激起一片嘘声,“东陵天河不就是当初的东陵吗?想来沧海桑田,东陵化作天河横亘也不奇怪。”
那嘘得最大声的修士便被这书的念修遥遥地点了点,笑骂,“如何就这般简单了?难不成我还能点大家伙都知道的?改明儿各位都嫌我得无趣,再不来了,那岂不是砸了我自家的饭碗?起这个,自然是其中还有玄妙!”
东陵天河,这当然是大家都隐隐约约听过的,横亘万里,绵延不绝,凶险之极,鸿毛不浮,无边的桃花煞萦绕,天雷滚滚来,即使是炼虚修士,也得绕道走,是诸天万界极有名气的一处大凶之地。
然而话又回来,这诸天万界里的大凶之地,又何止东陵天河这一处?倘若没有亲自去那里见识一番、遇上点凶险之极的事情,寻常修士一辈子都和它没有交集,平时若是提起,自然也就只能得到一声恍然大悟又平平无奇的“哦”了。
鲜少有人会对一处大凶之地的来历详细了解,也就更不会去思考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些修士年纪轻,甚至连东陵天河曾经不是什么天河这件事都是第一回 听。
人都有好奇心,平素漠不关心的东西,放在这热闹的茶馆里一提起来,便又忽然心痒难耐地想知道了,故而当那念修提起,茶馆里的修士不拘修为年龄,便都一齐催促了起来。
那个提着素白伞走进茶馆、楚楚动人的女修坐在窗边,遥遥地听着,没有谁在意她,也更没有谁注意到她在旁人提起“东陵”时,便凝神望向了那个念修。
“这东陵天河原本不是天河,而是一处秘境。”那念修眉飞色舞,“其存在时间远远大过今日在座的众位,自然也包括在下,在这千万年里吸引过无数修士前去碰碰运气,后来更是被几个诸天的大势力垄断,在外面建立了一座虚空城——你们可知道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机缘,能引起这么多大修士前赴后继?”
他到这里,却又好像多年的修为突然消失了一般,像个凡人似的两句便要口干,现在实在难忍,慢悠悠地端起一个茶盏,品了又品。
这就是故意吊人胃口了,有茶客急切地催了起来,“你倒是快些呀!”
念修全靠牵动旁人的心绪修练,早已是驾轻就熟,任这些茶客急得敲桌子瞪眼睛,就是假装没喝够,直到群情激奋,一片嘘声了,才悠悠地放下茶盏,继续了起来,“那是因为,这东陵里藏着的,是大乘道君武陵春临终前留下的机缘!”
在座的修士,修为、年纪各异,最多的是金丹元婴,只有零星一两个化神,剩下的便是些筑基练气的辈,坐在偏远的地方,只要付得起茶钱,自然也不会有人来赶他们,此时一起倒吸一口凉气,露出无比艳羡又眼热的神情来。
“大乘道君也会陨落吗?”这时有人忽然发问,便好似凉水滴进了油锅,激起一片劈里啪啦。
念修从这喧嚷里专门挑出了这句,高声道,“问得好!大乘道君高居大道之上,难道也会陨落吗?这便是东陵化作东陵天河后的道理了!”
这话立刻勾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喧嚷声顿时停歇,一片寂静里,每个都在凝神。
念修深谙何时该吊人胃口,何时又该赶紧下去的规律,可见从前被套麻袋的频率不低,这次老老实实了下去,“那武陵春道君乃是魔道巨擘,原本诸天万界最强的一位道君,然而命运无常,一时不慎便被仇家窥见机会,抱憾而终——那仇家自然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乘道君,靖寰宇。不过大乘道君是何等超然的存在?即使是将要陨落,也与你我不同,武陵春道君便是在陨落前分化了万千魔种去转世重修,因此才有了而今诸天万界大名鼎鼎的玄都使。”
到了玄都使,大家便终于不再陌生了,天方夜谭也好像忽然落到了身边,有了实感。
“这东陵就是武陵春道君留给自己的魔种转世的机缘。”念修道,“千万年里,数不清的玄都使都去东陵试过运气,可惜无一成功,直到几百年前,有位天资纵横的玄都使横空出世,一入东陵,三千桃花煞认主,从此落于其中,闭关不出,东陵为护其主,便化作了汹涌险恶的弱水天河,横亘万里。”
“这位入主东陵的玄都使,正是咱们上岱灵宝天金阙的虞岫云天君的女儿!”念修神采飞扬,充满了地域自豪感,“虞黛楚!”
坐在窗边的白衣楚楚女修,忽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