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能忍
以前丰收和丰美也做家务, 不过都是在鲁盼儿的安排下, 但这一次暑假他们又不一样, 主动地担起了很多活儿,不但做饭扫卫生带孩子,还学了熨衣服、缝扣子等简单的手工活, 帮着姐姐做衣服挣钱。
杨瑾和鲁盼儿看在眼里,十分欣慰。参加过农村最艰苦劳动的他们并不反对孩子们多做家务, 这都是很好的锻炼。
这天晚饭后, 丰收丰美洗了碗, “梓恒,我们出去玩儿吧。”
杨瑾拿了一块钱给他们,“每人吃一个冰淇淋。”
胡同口新开了一家冰淇淋店, 三角钱一块冰淇淋, 又香又甜又醇,味道特别好,前两天一家人去吃过, 梓恒还记得, 马上就开心地笑了,“舅, 姨,我们赶紧走吧!”
双胞胎迟疑了一下, 杨瑾便笑, “又不是天天吃, 别舍不得, 去吧。”这几天在姐夫、姐和哥的影响下,丰收丰美的担心慢慢变淡了,而在他们这个年龄,确实很难抵抗冰淇淋的诱惑,于是接过钱笑着出门了。
几个孩子走了,鲁盼儿边扇子边教女儿话,“爸爸,这个就是爸爸。”
“爸——。”梓嫣话早,才过十个月就开始呀呀学语,这一个月又有进步,连着了两个字,“爸——爸。”
杨瑾便坐到他们身边,“爸爸来了。”
梓嫣又甜糯糯地叫着“爸——爸”,便张开两只手扑了过来。
“我们的女儿真是可爱!”杨瑾接过女儿亲了亲,“与你妈妈一样可爱。”顺势将下一个吻给了妻子。
鲁盼儿轻轻笑了,“那几个走了,家里立即清静了。”
“梓恒正是淘气的时候,丰收和丰美也闲不住,还是我们梓嫣最好了。”
“你这话可不要梓恒听到噢。”
“梓恒听到了也没什么,他也喜欢妹妹呢。”
夫妻俩儿正着闲话儿,听到敲门声,鲁盼儿放下扇子站了起来,“是王爷爷吧?快请进。”
果然不错,王爷爷走了进来,“早就想过来道声谢——匾做好挂上了,那字是真好!没事儿瞧上几眼,我这心里呀,就跟三伏天喝了冰水一样,舒服极了!”见了梓嫣便笑,上前摸摸脸,“你们家的女儿,真是雪团一般!”
鲁盼儿倒了茶出来,王爷爷还与杨瑾那匾,又将一个木盒推了过来,“这是瘿木做的首饰盒,装些东西还方便。”
鲁盼儿没听过瘿木,笑着摆手,“王爷爷,您自家留着用吧。”
“我哪儿用得上,这是专门给您做的!”能请到纪先生写匾,王大家很感激,本想请杨挑几件旧家具算谢礼,不想人家不肯,还了两件新家具,又加了钱,王爷爷人情练达,自然不能就这么过去了,且他看出杨瑾后生可畏,有心交好,做了个首饰盒送来,正是投人所好,“过去的式样,想着能合你们的心意。”
杨瑾果然笑着将首饰盒接了过去,“瘿木就是树瘤,本为废料,但正为花纹独特,许多人挑了做件儿,颇有趣味儿的。这个首饰盒是从整块崖柏瘿木中间挖出来的,只上了一道清漆,山水纹很漂亮,你就留着吧。”
“您哪,真是门儿清,”王爷爷一挑大拇指,“现在早没人做瘿木物件儿了,玉楠看到这块瘿木直接要劈了烧火,我正好拦下挖了个首饰盒,因为平上漆费了些工夫,所以才过来。”
鲁盼儿道了谢收下,仔细看表面的木纹,棕色的细纹里果然隐隐有山水图案,磨得十分光亮,四角包了黄铜,前面正中黄铜锁件,还挂了一把精巧的黄铜锁。开锁,盒子里铺着一层厚厚的金丝绒,正合放些贵重物件,更是喜欢。
王爷爷看了出来,又笑着:“先前觉得时不时就能遇到老家具,也没放在心上,不想答应你们找床之后倒没看到一件儿。”
杨瑾就笑着:“遇到老物件是要靠机缘的,不必着急,王爷爷只慢慢帮我们寻就行。”
王爷爷送了回礼走了,鲁盼儿索性回屋里把自己的一对翡翠镯、鸡血石印、玉石生肖鸡、琥珀石和最新收到的一串红珊瑚项链都找了出来,一样样摆在首饰盒里。
夕阳斜斜地照进院子,将几样首饰映得越发流光溢彩,鲁盼儿一时舍不得收起来,“真是好看呢。”
杨瑾就笑,“以后还会有更好的东西。”
每年他都要送自己一样生日礼物,鲁盼儿看着首饰盒,“过些时候放不下时怎么办呢?”
“怎么办?”杨瑾就笑了,“当然是再买一个,而且还要买一个更大更好的首饰盒。”
鲁盼儿甜蜜地笑了。冷不防旁边一只手伸了过来,将那串红珊瑚的项链抓走,“原来我们梓嫣也喜欢。”
杨瑾就抱了女儿,“你还呢,将来长大了爸爸妈妈也会给你买好看的衣服、漂亮的首饰。”
可是梓嫣哪里听得懂,拿着红珊瑚还不够,又咯咯笑着去抓翡翠镯。
鲁盼儿只怕她拿不稳摔碎了,赶紧将琥珀石递过去,“拿这个玩儿吧,不容易弄坏。”
梓嫣觉得花花绿绿的琥珀也满有趣,才不要翡翠手镯了。
夫妻俩儿带着女儿又玩了一会儿,鲁盼儿见外面已经暗了下来,再看看手表,“快九点了,丰收几个怎么还不回来?”
“一定是玩得高兴忘记回家了。”杨瑾就:“我去找他们。”
“还是你带着梓嫣在家,我正好出去走走。”
平时丰收丰美带着梓恒就在家门口儿玩儿,今天却没见人影,鲁盼儿一直走到胡同口,忽然听到丰收的声音,“丰美,你带着梓恒站在我身后!”便急忙跑过去。
昏暗中,丰美抱着梓恒靠着墙,丰收挡在前面,七八个半大孩子围着他们,带头的孩子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却被丰收抡起胳膊吓得退了回来,鲁家人个子都高,丰收也不例外,站在丰美和梓恒前面,还满有威势的。
鲁盼儿赶紧喝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那几个孩子们听了都转过头,见来了大人,一下子散开跑掉了,带头的孩子却在不远处停下嚷道:“你们是农村人!就算住在北京,也还是农村人!”完才飞快地钻进胡同。
“妈妈,什么是农村人?”梓恒被吓到了,懵懂地问:“他们为什么要骂我们?我们错了吗?”
鲁盼儿抱过儿子,“我们没错,是他们错了。”
梓恒在妈妈的怀里觉得安稳了,“原来他们是坏人。”
“他们见我们买冰淇淋便过来挑衅,”丰美很委屈,她是家里最的孩子,一直受着呵护,第一次被歧视了,眼泪就在眼眶里转儿,声音也哽咽了,“我们是农村人怎么了,又没惹他们。”
丰收更镇静些,了事情的经过,“我们先是在一起玩,梓恒要去吃冰淇淋,刘勇听了就冰淇淋三角钱一份,问我有没有钱。我姐夫给我们钱了,他便要我请客。我不肯,他就开始嘲笑我们是农村人,还我们不配吃冰淇淋,要我们滚回农村。”
“我们不理他,直接去店里吃冰淇淋。”
“没想到吃过冰淇淋,才一出店门,刘勇已经带了几个人围上来,让我把剩下的钱交给他,我不给,他就要带人我们,这时候姐就找来了。”
原来是这样。
钱力和吴淑芬曾经嘲讽过自己,胡同里有些人用轻视的目光看向自己,鲁盼儿知道只为自己是农村人。对于这些,她并不在意,哪里都有不懂道理的人,自家日子过得好就是对他们的回应。
但是,欺负到孩子了,她却不能忍,“走,我们去找刘勇的父母!”
双胞胎和梓恒跟着鲁盼儿到了刘勇家——同在剪刀胡同里,相距也没多远,也早认识的。
刘勇家的院门大开,院子里很热闹,几个人围坐一圈扑克,一根自屋里引出的电线下面垂着灯泡,将牌桌照得亮堂堂的,刘勇的父母正全神贯注地投入到牌局中,听到鲁盼儿敲门头也不抬地:“门没关呢。”
鲁盼儿走进来了招呼,把刚才的事情了一遍,“刘勇爸爸妈妈,我觉得刘勇做得不对。”
刘勇爸爸妈妈都是变压器厂的工人,他们最初对这家能拿出一千多元钱买房子,穿的又好,为人还很和善邻居还是很热情的,可后来听鲁盼儿一家从农村来,现在户口还没有转到北京,立即就瞧不起了,路上遇到便仰着头不理人。更让他们接受不了的是,农村人条件却不差,吃穿样样都比自己家强。俩口子在家中也少不了嘀咕几句。
没想到儿子听了记在心里,还在外面嚷出去被大人听到了。
怪不得平时总要玩到很晚才回家的刘勇提前跑回家,又一头就钻进屋子里不出来了。
刘勇妈妈看了一眼鲁盼儿和她身边的孩子们,衣服整整齐齐,也没有受伤,不以为然地回答:“不是没动手起来吗?你还要怎么样?”低头出了一张牌,“红桃二——来,大家接着玩儿。”很显然觉得鲁盼儿没事儿找事儿。
“您是要等他们动手了架,抢了钱,出了大事之后再管?”鲁盼儿不客气地问。
“当然不是,”刘勇妈妈停顿了一下又找了个借口,“孩子能懂什么,就是随口乱的,抢钱其实也没有真抢。”
“正是因为孩子不懂事,才需要父母好好教育。”
刘勇爸爸见媳妇一直处于下风,不耐烦地将手里展开的扑克牌收拢起来,“孩子还呢,你一个大人又何必计较?”
孩子不讲道理,就有因为他一对不讲理的父母!鲁盼儿很生气。自家搬了过来,是算长久地住着,她会与邻居好好相处,却不是软弱可欺,“欺负我家的孩子,我就是要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