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
杨瑾和鲁盼儿现在住的房子买来时很顺利, 而蔡颖也很快买到了她满意的房子, 但是没想到他们再找房子却一直没遇到合适的。
不必他们想要的大房子, 就是与家里现在住的房子相当的都很少,偶尔遇到几处杂院里的,他们根本不想要。
“果真找不到了, ”钱进就:“过去的老私房本来就少,好的更少, 想卖的人更更少, 现在新盖的好房子都是单位分配给员工的, 根本不允许买卖。”
杨瑾和鲁盼儿也承认他的对,“那就没有办法了?”
“若办法也不是没有,”钱进想了想, “我们国家批准了商品房, 允许自由买卖,今年上海第一个试行——你们可以等一等,过几年北京也会有的。”
“过几年?”鲁盼儿就:“现在家里就住着很挤了。”
“但是过几年杨瑾工作了, 单位一定会分房子的。”钱进又举了例子, “你们看我家,今年就能分到一处房子——新盖的单元房, 五十多平米,两间屋子, 有独立厨房, 有集中供暖, 还有煤气……”
住在变压器厂附近, 鲁盼儿自然也早听过厂里新盖的房子有多好,但是,“你们家在变压器厂有四个职工,你父亲五十几岁了,你大哥是车间主任,又是三代同堂,才能分到房子,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这种论调太悲观了,”钱进摆手反对,“以我学的知识来看,现在的经济形势很好,各单位都在盖房子,我们这一代一定比老一辈更早地分到新房子。”
“你这个学经济的总是讲宏观,我想的就是自己家什么时候能住上大房子。”鲁盼儿嘀咕着,“肯定要好久好久。”
杨瑾也:“纪老师建议我本科毕业直接读研究生,所以我工作分房子的时间还要延后。”
也跟着帮忙找房子的赵新月突然想起一件事,“杨瑾,你父亲的问题还没落实政策吗?我有一个亲戚情况与你家相似,现在单位发还他家许多被没收的东西,还有几间房子——要是这样,你的问题不就解决了?”
“前些时候我收到父亲平反的通知,可再没别的了。”
“要是你们家的房子发还了,每人一间屋子还多呢!”钱进也笑,“再不用买什么房子了。”
“听并不是全部发还,我家亲戚原来有一个四合院,没收后只给他们留下两间屋,这次落实政策又还了几间,似乎还补了些钱。”赵新月并不是特别清楚,便催道:“杨瑾,你可以到学校问一问。报纸上一直落实政策,各单位都应该执行的。”
“我们家当时情况还不一样。”杨瑾就:“那时我父亲病得很重,交给我一些钱,嘱咐我离开北京。然后师兄帮着我办理了后事,又将我安置到红旗九队,而家里我就再没回去,一间房子都没留下。”
“你们应该去找找。”赵新月建议。
杨瑾和鲁盼儿相视一眼,“既然这样,我们就去找找。”
学校就要放假了,因此他们决定第二天就过去,正好杨瑾下午没有课。
鲁盼儿把梓嫣托给蔡颖,坐公交车去了燕京大学,与杨瑾在校门汇合,找到校办,便听工作人员:“落实政策的文件早下来了,杨教授的家产也早按清单发了下去,你们还没收到吗?”
俩人就都怔了,“没有。”
“去后勤处问一下,由他们负责。”
俩人又去了后勤处,找到章处长。鲁盼儿早知道是章丽雯的父亲,但还是第一次见面,原以为年纪很大,但其实看起来并不老,人胖胖的,也笑眯眯的,很好话的样子,听了杨瑾介绍自己热情地握了手,“听丽雯你很能干,也多次帮过她。”
鲁盼儿感觉到章丽雯的父亲特别量了自己,便想起当年无意间听到的话,原本这位父亲看中的女婿是杨瑾呢。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杨瑾和章丽雯早分别结了婚,而过去的事也没有人知道了。她便笑着:“章叔叔,我们在一个生产队,当然要互相帮助。”
“年青人就应该这样,友好团结——哪天到我们家吃个饭,我早就与杨瑾的父母认识,还去他家修过水管……你们今天来有什么事?”
“正是关于我父母的事儿。”杨瑾了情况。
章叔叔和气地点头,“不错,东西已经发了下来,我也以为你已经领到了呢。”着他便到门口喊了一声,“周!”
周华很快就到了,“处长,有什么事?”
“杨教授落实政策发下来的东西还没有交给家人吗?学校要求尽快落实。”章叔叔指了指杨瑾和鲁盼儿,“这是杨教授的儿子和儿媳,人家找过来问——对了,他们过去曾与丽雯在一个生产队。”
周华回过头便笑了,“我刚刚竟然没看到你们——处长,我们认识的,我还陪着丽雯去过他们家呢。”热情地招呼过了,他又转回去:“处长,事情之所以没有落实,是因为最近工作太忙了,而且我又想着杨瑾还是学生,恐怕近期也没有时间,想着暑假时再联系他办理手续。”
“原来是这样。”章叔叔摆摆手,“国家的政策不能在我们这里耽误,别的事你先放一放,把这件尽早办好。”
“那好,我立即就办!”周华笑着邀请杨瑾和鲁盼儿,“都是我好心办坏事,你们一定着急了吧?这样,我们到我办公室里商量商量,争取早些把问题解决了。”
杨瑾和鲁盼儿谢过章叔叔,跟着周华到他的办公室。
周华请他们坐了,在铁皮柜子里找出了一个棕褐色的卷宗,开看了半晌才抬起头笑着:“学校发回了一份家产清单,大部分东西都在,可以原物返还,少部分已经损毁或者失踪了,单位照价赔偿。你们看看清单和赔偿数额,如果核对无误就可以签字领回去了。”
杨瑾上前接了材料,翻了几页递给鲁盼儿,鲁盼儿拿到手里发现这是一份帐册,共有几十页,一行行的字密密麻麻,从书本到器物,项目繁多,大致翻了几下便重新还给他。
两人目光相碰,便知道彼此的心意。杨瑾就:“当时我还,对家产没有什么概念,也无从核对。现在既然有学校的清单,就按清单领吧,赔偿部分也没有疑议。”着拿出笔签了字。
清单一式两份,周华收了一份放到了卷宗里,在另一份上面盖了印章,“你们拿着清单就可以到库房领东西,再到财务科领赔偿金。”
“谢谢你,周副处长。”杨瑾收了清单,又问:“我们家的房子怎么处理呢?”
“房子?”
“对,我家过去住的房子,这些东西当年都是从那里被拿走的,地址是西山胡同一号。”
“噢!我知道了。”周华拍拍脑门,“原来你家过去住那里呀!现在那处房子是学校的宿舍,住着十几户教职员工,不能还给你了。”
“落实政策不是要返还全部家产吗?”在来到学校之前,杨瑾和鲁盼儿已经认真阅读了相关文件,按文件的要求,房产要回给房主的。而他们之所以找来,最初的目的正是房子。
“落实政策当然要返还全部家产了,我们也正是这样做的。”周华笑着解释,“但并没有任何依据证明这处房子是你家的——刚刚你自己已经承认了,那时你还,对家产没有概念。所以,其实你根本不清楚房子是不是你家的。”
这个人真是聪明,抓住杨瑾的话立即就反驳了回来,而且似乎还很有道理。无怪他这么年轻就当了副处长。
不料杨瑾居然知道,“刚刚我没有概念是指一些物品,比如家里的藏书、藏画、古董等等,我不可能都记得。而且我也不想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回忆核对,长辈的这些东西能还给我已经很好了,赔偿我也不会计较,于是立即签了字。但是房子不一样,我一直有很深的印象——父母曾经多次在朋友们的面前过,这处房子是他们当年留洋回来,被邀到燕京大学任教时用五百大洋从清代的一个贝勒后人手中买下的府第,抗战后又从伪政府手中收了回来,我离开北京之前一直住在那里,现在应该还有很多人知道。”
周华皱起了眉头,想了想问:“你有房产证吗?”
“没有,当年离开北京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要拿房产证。”
“只靠人证明是不行的,必须有房产证。”周华很诚恳地:“我理解你很想收回过去的房子,但是没有实证不能办理。”
周华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俩人无奈离开周华的办公室。杨瑾便又想到,“我们再去问问章叔叔。”
试试也好,鲁盼儿点点头。
章叔叔听了先点一点头,“你家的房子我知道,是你父母用五百大洋从清朝贝勒手里买来的。”又很奇怪,“怎么能没有房产证了呢?我记得退回家产的卷宗里有啊?”
“处长一定记错了,是另一份卷宗里有房产证。”周华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笑着将手里的卷宗放在桌上,耐心地指给大家,“你们看,杨瑾家这份确实没有房产证。”
章叔叔翻了翻,“确实没有,可能我记错了——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不好。”
“那就没有办法了吗?”鲁盼儿问。
“确实没有办法了。”章叔叔摇摇头,又劝他们,“毕竟收回了大批的东西,许多价值都很高,也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