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计

A+A-

    将这纸条再放回刘妈妈枕中?

    荷香不明所以,却最是听话,瞅着众人不注意时溜进抱厦,将那纸条塞回了刘妈妈枕头中。

    待到做完这些,天已大亮,徐锦瑟已在墨莲的伺候下起身,只在禁足中,尚不得出门。见着荷香回来,便吩咐她拿了女四书来,在房中细细抄写。

    这一抄便是一个上午,墨莲趁机出去躲懒,荷香已是将午饭端了回来,一边摆饭一边对徐锦瑟言道,今早夫人果然将陈夫人一家“请”出了徐府,那陈景政嚷嚷着徐家姐设计他,欲要讨个公道,硬是被陈夫人劝了下来,一家人灰溜溜的走了。

    这表少爷夜间私入后宅之事虽起来委实不堪入目,但因对象是那样一个昏迷不醒的老婆子,事情就又变了味儿,起来直叫人当成个笑话。

    还有人趣儿,刘妈妈失踪是因着被表少爷觊觎,坏了名声,才无颜再待下去,连夜离了府。

    此事因着魏氏下了封口令,众人便也只在私下悄悄议论,并不敢在明面上讨论,因而整个徐府表面上居然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平静。

    徐丘松却是动了真怒,但他自持身份,如何能与姨姐争执。只得写信与陈伯忠,怒斥了陈景政此番行为,并令其好好管教这个儿子。

    后陈伯忠回信再三道歉,又备了丰厚的节礼送来,且言道已将此子拘在家中,好生修身养性,徐丘松方才放下结缔,这番同侪之情总算维持了下去。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荷香将那纸条放回刘妈妈枕中,待到伺候完徐锦瑟午饭,再去看时,却发现那枕头已然消失。再问及对刘妈妈的处置,却听夫人念及她终究奶大了二姐,对她网开一面,只派了家丁去她老家探,并未上报官府,也未牵连家人。

    此番仁厚之举,听其中也有云姨娘求情之故。

    因而府中人人言及此事,都道夫人仁厚,云姨娘念旧,对私逃的奴婢如此处置,委实宽宏大量,能有如此主家,简直幸甚。

    徐锦瑟闻言,微微颔首。

    这便是她让荷香放回那纸条的用意了。刘妈妈带走了所有能带的东西,偏偏留下那么一只枕头,又将纸条留在这枕头中。做得如此眼,必是为着要让谁看到的。

    “鸿月当空,菩提座前”这八个字,非诗非句,想必只有那特定的某个人才能看懂!

    刘妈妈留下这纸条,为的就是要提醒那人,她知晓这个秘密,若是将事情做绝,必是鱼死网破之局!

    如今处置下来,果然对她网开一面,刘妈妈放这纸条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而她,徐锦瑟眼中闪过一道锐芒,她也藉机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刘妈妈手中掌握的那个秘密,必定牵扯到了云姨娘!

    只……这“鸿月当空,菩提座前”究竟是何意思,她始终参悟不透。也只能待来日找到刘妈妈后再解了。

    ***

    这一番折腾之后,魏氏便又病倒了,几日不能起身。云姨娘所言的稀罕物什倒是很快送了来,果然颇有几分新奇,让墨莲看得啧啧称赞。

    徐锦瑟看来却无甚稀奇,这些奇巧玩意儿,她前世在魏家见得多了。不别的,当初魏家献给公主府的一套白玉玲珑球,便是将一整块白玉掏空,在内雕凿出一个套一个的镂空球,且每个球面上都雕有一套精致的花鸟图案,端得是精巧绝伦。

    相比之下,云家送来的这些东西,便有些不够看了。当然,不提魏家豪阔,此刻她一个县丞家的庶女,也不能与当朝公主相提并论便是。

    只是她与这“外祖”家一向不亲。姨娘的娘家,本就算不得正经亲戚。后来云家发达了,她却很快便出了嫁,来往就更少了。倒是云家突然送东西给她这件事,得上是件稀奇事儿。让人不禁有些怀疑,这些东西是不是被做过手脚。

    不过徐锦瑟仔细查验一番,也没发现任何不妥,只得将此事暂时搁置。

    云家的东西送来没多久,林妈妈又上了门,送来许多魏氏赏下的东西。这些东西比之云家所送又精巧许多。那鎏金的、烧蓝的、錾花的,各式各样儿的钏钗环佩、并几个紫檀插屏,装了满满一托盘,别墨莲看直了眼,连荷香瞧着都有些眼花,忍不住感叹道,“夫人这给的,可都是好东西啊。”

    “夫人定是瞧着咱们姐委屈,这才特特儿来补偿的。”墨莲嘴快道。

    “墨莲。”荷香忍不住出言断,姐受的那委屈,她都看不过去,何必又在此刻提起,没得让姐难受。

    徐锦瑟摇了摇头,示意不妨事。

    墨莲却忍不住强辩,“我又没错,三姐和大姐想搜查昭云院。夫人一碗水端平,三位姐一样儿发落,可谁都看得出来这事儿是二姐受了大委屈,还要被罚,要我,夫人这就是补偿姐呢。”

    刘妈妈这一逃,墨莲可算松了口气,再不用担心有人来夺权。姐屋里统共就两个大丫鬟,压过了荷香,她可不就是头一份儿。

    只是往日姐一向更倚重她,不知为何最近看着倒和荷香多了几分亲厚。

    前段时日,她的注意力都在刘妈妈身上,等到刘妈妈又是昏迷又是逃走,这威胁总算没了,她却发现,荷香这闷不吭声的,趁着自己不在,倒在姐面前讨了巧儿。因而近日墨莲与荷香话,总是要呛上几分。

    平日荷香便忍了,但现在她这话分明在戳徐锦瑟痛处,荷香就忍不住想反驳了。

    不想刚一开口,还没来得及话,便被徐锦瑟的动作断。就见她伸出手,从那托盘中拿出一只鎏金掐丝香薰球。那香薰球巧精致,通体金黄,透雕花鸟纹样,只是拿起,便能闻到一股淡淡馨香,实在雅致到了极致。

    墨莲见到此物,忍不住惊呼一声,“这香薰球好生精致,该不是安平侯府的手笔吧。”

    徐锦瑟将之拿在手中转动两下,竟笑了起来,“你倒猜对了,确实是安平侯府的手笔。”

    这鎏金掐丝香薰球是魏氏的陪嫁,球中所置奇楠香,乃是异国朝贡之物,便是宫中也没有多少。相传点燃奇楠香之时,馨香环绕,便连蝴蝶都能引来。当初安代公主身怀此香在御前献舞,引得雀鸣蝶飞,连陛下都啧啧称奇。此香一举成名,却因其产量稀少,连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求之不得,价格更是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贵。

    魏氏这一块,应是安平侯府唯一一块了。

    前世徐锦华早早便求了魏氏,将这放了奇楠香的鎏金掐丝香薰球给她做了嫁妆,现如今这香薰球却出现在自己桌上……

    想是大姐玩的那些花样,母亲都了然于胸,这便是着意补偿自己,连这珍贵的香薰球都舍了出来。

    自己这位嫡母,倒真是的的确确一位宽厚人儿。徐锦瑟想到此处,思及魏氏可能才是自己亲母,此刻却为徐锦所为给着自己补偿,胸口不由涌上一阵闷痛。拿着香薰球的手一个用力,就听“喀嚓”一声脆响,香薰球被捏得子母口脱了开来,露出其中的香盂来。

    徐锦瑟的眼神猛地一凝——这是……

    ***

    这么些珍贵的东西送入昭云院,自然瞒不住府中诸人。

    因着魏氏此举,一时间,徐锦瑟虽被禁足,昭云院却显得炙手可热起来。待到禁足结束,迈出院门的时候,徐锦瑟能明显感觉到,仆妇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讨好。

    徐锦秋的感觉就更明显了,不过禁足了一段时日,这徐锦瑟倒像更是得意了,就连林妈妈对她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这不,同来正院请安,徐锦华不,那是魏氏亲女,早已进了正院侍奉,林妈妈单对徐锦瑟解释夫人今身体不适,免了姐们的请安。

    其实昨个儿魏氏便派人传了话,但因着是解了禁足后头一遭,三姐妹还是都来了,连未被禁足的徐锦冉也跟了来。

    徐锦秋越瞧越觉得林妈妈对徐锦瑟另眼相看,也不知这些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徐锦瑟讨了她的好。遂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开口道,“几日不见二姐,竟瞧着似有喜气,不知是不是禁足这段时日有什么好事发生?”

    都禁了足,哪儿能有什么好事。徐锦冉扯了扯徐锦秋衣袖,却被甩开。她受了徐锦瑟恩惠,想开口解围,又不知从何劝起,急得眼眶都快红了。

    好在徐锦瑟自有应对,“好事倒没有,只是母亲赏了些玩赏器物,甚是精致,因而只是想到便觉感恩,许是这样才叫三妹看出了喜气吧?”

    什么!母亲竟赏了东西给她?

    凭什么!都是禁足、都闯了祸,凭什么徐锦瑟就能得了赏,她却在婆子传讯下要多抄几遍女四书!

    徐锦秋妒忌得眼睛都要红了,全然忘记当初是自己一听梧桐怂恿便带了人去围昭云院,才引起了那番骚动。

    徐锦瑟掩唇一笑。这态度令徐锦秋更是怒火中烧,那副表情让旁边的徐锦冉看得心头直跳,已是伸出手去,做好了在她冲动时拉住她的准备。

    不想就在此时,徐锦瑟轻笑道:“瞧三妹这模样,即是母亲的赏,合该姊妹们都有份儿。我已是将东西分了好,等会儿就让丫鬟送去三妹房中。”

    什、什么?徐锦秋闻言,一时竟有些反应不及。这是,她要把母亲赏的东西分给她们?

    又听徐锦瑟道:“咱们姐妹,终归是一家人,最亲不过的。偶尔有些误会,三妹也不要放在心上,便是将来出了门子,也总要互相关照的。”

    这话便是先服了软?想要讨好自己?

    看不出来,徐锦瑟如此识相。她定是发觉了,自己才是这徐府中,地位仅次于嫡女的姐,这是在讨好自己呢。想到此处,徐锦秋不由得意起来,便连生气都忘了。

    她看了徐锦瑟一眼,决定看在她知道送东西给自己的份儿上,暂且不与她计较了。

    徐锦秋这般容易便在心中自圆其了,荷香却始终不明白徐锦瑟的做法。

    待回了昭云院,不由低声问道,“奴婢不明白,三姐那般对您,为何您还要送东西给她?”甚至连那明显最珍贵的香薰球都……

    徐锦瑟将那香薰球从托盘中拿起,把玩几下,再度放了回去。又吩咐丫头给徐锦秋送去,这才转头对荷香道,“这些东西,自是会去它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