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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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被车窗向外望去,方寸之间,唯那人长身玉立、渊停岳峙的身影充斥其中。阳光洒落,那一双琥珀色眸子徐徐望来,叫徐锦瑟心头莫名一烫,竟忍不住垂下头来。

    待再望去,晏庭曜已然移开视线。徐锦瑟呼出口气,竟有种不出是放松还是失落的感觉。只将视线移回车内,老大夫已是施针完毕,将银针放回布包,用颤巍巍的手包好,放入袖中。

    “今日多谢大夫救命,锦瑟感激不尽。”徐锦瑟向老大夫恭敬道谢。

    “姐无需多礼。”老大夫捻着白花花的胡须,道:“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

    “无论如何,家母今日全托了大夫救命。”徐锦瑟仍是坚持着行了礼。

    老大夫道,魏氏这病乃是多年前亏了根本,未能及时调养,落下了病根,加之长期抑郁于心所致,只能时时心调养,调养的方子绝不能断。又叮嘱几句素日需注意之事,徐锦瑟一一应下,老大夫这才点了点头。

    徐锦瑟亲将大夫送下马车,却发现他上了晏庭曜的车驾,这才突地意识到,荷香所言,大夫是“那位公子帮忙请来”,的竟是晏庭曜用马车接了大夫过来。

    徐锦瑟连忙上前,福身道:“世子大恩,女感激不尽。”

    晏庭曜却是皱起眉头,“顺路而已,无需多礼。”

    徐锦瑟直起身来,道:“也许对世子来是举手之劳,对女来,却是解了母亲之危,此番恩情,女铭记在心。”

    活了两世,她自不会将晏庭曜的话当真。恭王世子本就不是什么热情的性子,此番送了大夫前来,委实叫她感激的同时,有些受宠若惊。

    只瞧对方的模样,却似不愿听这感激之词。这也无妨,晏庭曜这番情谊她记在心中,总有机会报答。

    想通此节,徐锦瑟也不再言语,只福了一福,朝晏庭曜露出个微笑,便转身入了车厢。

    晏庭曜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于帘后,心中竟莫名有些之感,近似……失落?

    怎么会是失落,晏庭曜险些失笑,许是近日事情太多,叫他生出了错觉吧。

    他摇了摇头,正待离开,却见荷香从车厢中钻了出来,对他道:“奴婢奉姐之命送公子。”

    晏庭曜闻言,朝车厢深深看了一眼,才向荷香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的进了马车。

    荷香站在原处,目送他进了马车,再看不见了,才返回车厢。

    马车中,晏庭曜坐了下来,正与老大夫面对面。

    老大夫捋了捋长须,道:“可真是稀罕,这姑娘竟能劳动你来找我这把老骨头。”

    晏庭曜道:“与人为善,不是你一直挂在嘴边的吗?”

    老大夫闻言,手一抖,险些将长须拽断,“你也知是我挂在嘴边,不是你挂在嘴边?你倒是日日与人为善给我看看?”

    这老大夫姓唐,乃是太医院前任院使唐秋正,古稀之年告老返乡,却因着医术出众,圣上特下旨将他留在了京城。如今虽不再出诊,却依旧宝刀未老。

    请他出来为魏氏治病,实有些杀鸡焉用牛刀之感了。

    只这一时之间,晏庭曜也只记得唐秋正宅邸正在附近,便带了荷香去请这位老院正出手。

    唐秋正却是越想越觉今日之事颇有意思,他与晏庭曜结识乃是因着曾了过对方一个人情。几年间,晏庭曜从未向他讨过这人情。唐秋正便想着法儿照顾这后辈,时日久了,两人熟稔起来,倒成了忘年交。

    不想今日,晏庭曜竟为了个姑娘来请他。这事情……可真是……

    唐秋正捻着胡子看向晏庭曜,眼神颇有深意。

    晏庭曜叫他看得直如锋芒在背,竟有些坐立难安之感。

    唐秋正能在太医院医正之位上一做多年,最后全身而退,自是人精。见他这般,便转口道:“那位夫人的病情虽无大碍却甚难根除,你若对那位姐上了心思,倒可请我老头子给她调养一番。就算除不了根,也能保几十年太平。”

    只唐秋正到底上了年纪,早就不再出山。若劳动他给魏氏调养,便是晏庭曜要欠下他的人情了。

    晏庭曜却毫不犹豫地道:“劳烦您老了。”

    唐秋正闻言,忍不住伏案大笑。再叫这子嘴硬,如今这讨好姑娘的机会倒舍不得放过。

    唐秋正越想越是得意,直笑得晏庭曜险些变了脸色,才停下来。

    接过他奉来的笔,挥手写下一副药方。

    “近日的药方我已给了那姑娘,此方一月之后,你可亲自交予她。”也好给你个见面的借口。

    “至于日后,三月一次,我为那位夫人诊脉后开具新的药方,至多两年,便能将她的身子调养得当。”那个时侯,恐怕晏庭曜这子,已经抱得美人归了吧。

    唐秋正自觉做了件美事,不由抚着胡须,笑而不语。

    只是……今日魏氏那脉象,虽是多年有失调养以至虚弱衰败,但魏氏一深宅妇人,虽是病弱,身上却无颠沛流离之气,反有种多年养尊处优生活才能养出的贵气。

    如此,如何会将身子拖到这般地步?

    若经妥当调养,便是再郁结于心,也不至这个年纪,身体便衰败若此啊。

    虽心有疑惑,但唐秋正在院正之位多年,后宫阴私见得多了,只当魏氏是因后宅之事耽搁了调养,并未深想。

    而就是这个现时不易察觉的疏忽,日后竟间接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也可是造化弄人了。

    但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晏庭曜得了唐秋正承诺,便放下心来,叫车夫驾了马车,送唐秋生回府。

    徐锦瑟所在的马车也恰在此时启程。两辆马车背道而驰,没过多久便不见了踪影。

    不远之处,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安代公主令侍女放下帘子,轻道一声:“回吧。”便垂下眼帘。

    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那双琥珀色眼眸,也遮住了她眼中不易察觉的晦暗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