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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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正午,原本阴沉的黑云散开来,日光透过树影照在路上,一地斑驳。

    贺青岚眯着眼看了看,良辰吉日,婚丧嫁娶,诸事皆宜。

    身后传来嘈杂的声响,隐约能辨出唢呐,甚是喜庆。贺青岚回头望了一眼,往旁边让了让。

    不多时唢呐声响就到了身旁,后面跟着一顶红色花轿,胖乎乎的喜婆抱着只公鸡跟在轿子侧旁,路过她身侧时,大公鸡突然一声长鸣。

    喜婆扫了一旁的贺青岚,姑娘面皮白净,只衣服下摆上不太干净,染着泥土的颜色。她摸了摸怀里的大公鸡,从袖口里掏出个红纸包递给贺青岚。

    贺青岚道了声恭喜,接了纸包,带着歉意笑了笑,顺带又往后靠了靠。

    接亲的队伍走的不慢,不一会就只能看见一抹跃动的红色。有风平地卷起,卷起地上大红色的碎纸,其中夹杂着一两抹白花花的颜色。

    几张白花花的纸钱。

    有些飞到贺青岚身旁,她看着风中跃动的纸钱,低低了句:“婆婆,快到了。”

    雪白的纸钱纷纷扬扬洒落,又被风卷起,在空中了个转儿,翻飞着落到人声鼎沸的院。

    院里的灵棚还没拆,周围草草摆了几张桌子,围坐了一圈等着丧宴开席的街坊四邻。

    “李老太太这怎么没就没了,这大儿子也没哭两嗓子,看着还挺高兴?”

    “你这不懂了吧,老太太这叫喜丧,这八十整大寿,又是在梦里悄摸声没的,没病没灾,吉利着呢。”

    “但我听老太太家儿子不是一个好赌一个败家嘛,这怎么舍得给老太太花这么大排场?”

    “这不是你看这三个儿子都回来了吗?老太太为人精明又能干,攒下的积蓄应该少不了。保不齐这边撤了席面,那边就分了余下的家产。”

    “怪不得……上菜了上菜了,上凉菜了,吃菜吃菜。”

    随着盘子放稳,原本的嘈杂声收拢了一瞬,间或响起碗筷碟子相碰的声响。

    在这喧闹声中,贺青岚静静站在灵棚前,显得格外突出。

    李筑先发现了这个奇怪的女子,他捏着腰间的白麻布腰带,看了半晌也没想起自己家哪支亲戚家里有这么个年龄相仿的姑娘。

    或许是新来的街坊?

    他正胡乱想着,李粱拎着个酒壶凑了过来,头上的孝帽险险挂在发髻边。

    “哥,你看啥呢?”他灌了口酒。

    “这姑娘你认识吗?”

    “我哪认识?我都多少年没回老家了。”李粱扯了扯头顶的孝帽,“哪个亲戚家的孩子吧?问问不就完了。”

    他搂住大哥的肩膀勉勉强强站稳了:“诶诶诶,前面那个,你是什么人?”

    贺青岚闻言转过身,对着面前这两个面带喜色的孝子轻轻开口。

    “死者本人。”

    原本晴朗的天气瞬时乌云密布,大风刮过,带起地上的枯叶,中间夹杂着一两张残缺的纸钱。

    院子不大,贺青岚话的时候又提了点声音,这时候大半宾客都放下了筷子仔细着听这边的动静。

    李粱吓了一大跳,头上的孝帽终于支撑不住,滑落在地。

    上午他亲眼看着老太太的棺木下的葬,坟头土拍的严严实实,没两个时辰跑来个人就自己是死者本人,怎么,头七还没到老太太就等不及回家来看看了?

    他刚张嘴想骂骗子,对面的姑娘却咳嗽起来。

    贺青岚咳的凶,弯着腰像是要把肺管子都咳出来。

    李柱只觉得蹊跷,一般趁着红白喜事来蹭顿饭的也有,但是这冒充下葬死者的倒是头一次见,尤其死者还是个年事已高的老太太。

    他仔细瞧着面前这个年龄不大的姑娘,竟从这个佝偻的背影看出些许李老太太的影子来。

    这时候贺青岚不咳了,腰背稍微抬起了一点,但依然不是挺直,倒是真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

    她开了口:“村长可在?”

    有些熟悉李老太太的街坊心中诧异,这个声音倒是真像李老太太,连那股话的精气神都像。

    村长正在桌边听热闹,猛然间听到叫到自己,直愣愣站了起来:“老太太有何吩咐?”

    “当年老大跟老二嫌着老三读书没个出路,怕拖累了他俩早早便让我老婆子分了家,又怕传出去不好听,只找村长跟几位族老暗地里做了见证,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我还存了老太太您当时写的字条。”

    村长此话一出,街坊四邻相互对视,不多时便窃窃私语起来。

    当年李家两个儿子离家,李老太太只是出远门,没成想直接分了家。

    “那麻烦村长取来证明,给大家做个见证。”

    村长家离的不远,不大会便捏着张纸踩进了院门。

    纸张上了年头,但是依旧能看出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下面签了李家一家四口的名字,四个红指印盖得整整齐齐。

    “当年你们觉得李三吃你们的喝你们的,想分家我老婆子不拦着你们。当年分家时算的清清楚楚,李三跟我与你们再无瓜葛。如今我老婆子既然已经死了,剩下这间老屋就是李三的,你们谁也别想占了去。”

    贺青岚又是一阵剧烈咳嗽,上半身快要跟大腿贴在一起。

    “老婆子我求了土地庙的土地大人帮忙回了家,如今在这让大家做个见证,就是想求村长再帮老婆子一把,再帮忙护着我家李三一把。老婆子我给你磕头了!”

    着贺青岚就要往下跪,村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

    当年李老太太做了寡妇,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

    李老太太精明能干,一个人把家里上上下下收拾的干干净净,几亩薄田在村里人照应着收成也不错。

    老太太早年是落魄官家的姐,认些字,就把三个孩子都送去了读书。

    李柱跟李粱坐不住,读了没两年书就退了学。倒是李三有些书卷气,每日读书格外勤勉。只是性情过于温和,不善争抢,大多数只是安静坐着看书。如今大了些,也是一副儒雅相。

    让他跟上面两个哥哥讨要原本属于自己的家产,怕是连人都要被赶出去。

    村长明白老太太的苦心,连连保证不会让俩兄弟动老屋。对面的李柱李粱两兄弟一声哀嚎,向后栽倒过去,院子里登时乱做一团。

    众人都忙着抬人的抬人,叫人的叫人,贺青岚趁乱摸了出去。

    走到无人处,她四下张望了一番,心翼翼从衣服里揭下一张符纸丢到地上。

    随后她猛拍自己的锁骨下方,地上的符纸燃起青烟,火光明灭中,从她背后钻出一个半透明的虚影。

    虚影刚刚成型就要往地上跪,贺青岚转过身去扶,手却直直穿了过去。

    虚影跪在地上磕了一个长头:“老身叩谢土地大人。”

    赫然是上午下葬的李老太太。

    “婆婆,您快起来,一点事而已。”贺青岚接连试着扶了几把都摸了个空,语气都带着点焦急。

    李老太太踉踉跄跄站起身,脊背佝偻:“多谢土地大人。”

    “事事。”贺青岚摆摆手,手却直接从李老太太的头里穿了过去,吓得她赶紧收回手,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婆婆,你后面算怎么办?”

    “我想再看看我儿李三,不多看,头七就走。”

    李老太太是真的担心自己儿子,贺青岚不再多问,只叮嘱了几句,就跟她道了别。

    沿着土路一路走能到前面的北青山,北青山脚下有个的土地庙,那就是贺青岚现在的家。

    一个月前,她还躺在空调屋里刷着手机上的民间传,刷累了闭上眼睡个美美的午觉,再睁眼就到了这里。

    面前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头递给她一个陈旧的木匣子,脸上是藏不住的喜色,匣子上贴了张红纸:恭喜新任土地神。

    贺青岚还没来得及问话,上任土地神就一溜烟跑走了,肩上的包袱一抖一抖的。

    贺青岚转过身,决定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现在的栖身之所。

    看了看腐朽的牌匾,再看看落灰的供桌,摇摇晃晃的门在贺青岚的注视下“啪嗒”倒在了地上,扬起的尘土给她呛得直咳嗽。

    她抹掉咳出来的眼泪,也是,自己要在这工作这么多年,退休的时候估摸跑得比上一任还快。

    供桌上放着个干瘪的苹果,贺青岚看了看,叹了口气。

    神仙主要靠吸食人间供奉的香火为生,可以不直接吃食物,看看这破败的土地庙,可能这个苹果就是她很长一段时间的粮食了。

    她收好苹果,坐在门槛上看怀里的木匣子。

    仔细一看才发现红纸贺词上还有一行字,善待李老太太。

    贺青岚在心里记下了,开了木匣子。

    匣子里几张符纸,一个瓷碗,还有一些木刻的玩意。贺青岚翻了翻,把几张不同的符纸一样抽了一张揣在了怀里。

    藏好匣子,她看着掉下来的木门发了愁,倒也不是她不想修,实在是她摸不到木门。

    她伸手去拿掉在地上的门,手却直直的穿过木门触到了干巴巴的泥土地。

    尝试再三,她只摸了一手尘土。

    土地庙前有棵树,树干的分支很粗,她爬了上去,想从高处看一看她的领地。

    春末的太阳还没那么毒辣,照得她浑身舒坦,在树上窝了个舒服的姿势,不自觉就睡了过去。

    她是被香火的味道叫醒的,供桌上摆了香烛和苹果,供桌下跪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那是贺青岚第一次见到李老太太。

    随后的半个月里她逐渐意识到为什么上任土地神要让她善待李老太太。

    因为半个月里她只见到了李老太太一个人来拜土地神。

    她靠着这点稀薄的香火勉强果腹,李老太太带来的苹果被她严格分了每天的分量,其实吃进去没有什么用,她只是不习惯只靠香火生存。

    于是她每天的日常就是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对隔壁城隍庙漫出来的香火垂涎欲滴。

    半个月里她见了李老太太三次,两次是白天,一次是夜里。

    那天她在树上醒来,看着有个人影在庙门杵着。她先是一惊,怕不是遭了贼?随后就释然了,土地神都快饿死了,哪里来的贼还得老老实实回哪去。

    她借着月光勉强看清了人影,像是李老太太,却没有熟悉的香火味。

    她从树上跳下来,绕到供桌前面。

    李老太太站在供桌前面,嘴里含糊着什么,明晃晃的月光穿过她的身体直直照在贺青岚身上。

    贺青岚坐在供桌上,垂下眼眸。

    “你有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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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变成了死对头的猫》

    徐淮山发现自己家的猫不对劲,它总是站在椅背上用爪子拍自己的肩膀。

    连续多日睡醒后依旧感觉浑身乏力,她检查录像后发现猫半夜爬上了床,激情拍了她四个时。

    从听闻动物有灵性,莫不是猫猫在提醒她身体出了问题?

    于是她火速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捏着报告单:只是你家猫无聊而已。

    徐淮山:可是它总是拍我同一个部位诶。

    医生:它手短。

    *

    贺江月睡醒发现自己变成了死对头家的猫,来不及细想,恶作剧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她抓纸巾,把花瓶往桌下推,还在徐淮山喝水的杯子里洗脚,半夜起来拍床上熟睡的人。

    一连几天,她发现徐淮山不仅没有生气,看着她的目光还越发慈爱。

    她正犯着嘀咕就被人蒙头塞进了航空箱,从宠物医院回来,她虚弱的趴在死对头的腿上看着她刷手机。

    徐淮山熟练点开微信号,她凑过去看,却在置顶里发现了自己的头像。

    备注:沟渠。

    贺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