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 1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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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让贺青岚精神猛然一震, 她骤然回头看向了庙里那尊斑驳的泥像。

    庙门就燃了两只蜡烛,泥像大半藏在黑暗里,只能看出做工粗糙的衣摆来。

    白无常摸着下巴点评:“这柳鸿的手艺不怎么样啊。”

    贺青岚没心思接他的话, 先伸手把狗子平时躺着的垫子挪了出去,还顺手抽了个蒲团一并放到了屋。

    不管绕着这泥像看出什么来,她都不想让狗子跟苍耳在趴在泥像附近睡了。

    昏黄的烛光在泥像上照出跃动的烛影, 贺青岚伸手一摸,泥像上便掉下来一块漆皮, 灰尘粘在手上,手感倒是正常。

    绕着泥像看了三四圈,白无常摊了摊手:“我是没看出什么, 老黑你呢?”

    黑无常也摇头:“这跟之前的虎魂不太一样, 没有什么奇怪的气息。”

    “会不会跟虎魂一样也是封印在里面的?”贺青岚当真是被那老虎吓了一大跳,如今知道这泥像是柳鸿塑的, 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白无常伸手把浮在肩膀上的白灯笼往旁边推了推, 把怀里的书又翻了一遍。

    “书上倒是没详细记载,但是这泥像倒是没什么奇怪的气息,许是这么多年的香火浸润把那些东西清洗干净了也不定。”

    他的话刚刚出来就被贺青岚给否了。

    “香火?我跟隔壁村的土地神聊过, 这穷乡僻壤的香火都给了隔壁的城隍庙, 之前这土地庙是十天半个月能有一两只香都算是老天开眼,不然之前的土地神也不至于走的时候跟逃难一样。”

    贺青岚的倒也是事实,只是这泥像除了表面斑驳以外,平日里看着倒是慈眉善目, 甚至还能从上扬的嘴角看出一丝憨厚来。

    如今光线从下方投上去, 只照亮了大半下巴, 再加上知道了这泥像出自谁手,贺青岚越看越觉得这庙里阴森森的。

    她想往外退两步, 刚退出半步就撞上了白无常的鞋边。贺青岚转过头,黑白无常两位大人一前一后站在门边,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倒是缓解了些她之前看着泥像的异样情绪。

    “你想到什么了?”白无常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出声询问,“还是单纯被庙里泥像吓到了?”

    贺青岚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谢大人你放心,再吓人的泥像我只要看看你就不怕了。”

    “那是,无常老爷我……”白无常刚开始高兴就琢磨出不对劲来,“土地你把话清楚,我怎么了?”

    贺青岚没理他,只往树下的凳子走。

    她坐在树下的凳子上看着庙里的泥像发愣,白无常垮着脸念叨了两句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这泥像若真是藏了不好的东西,会不会对香客有伤害?”贺青岚有些后怕。

    白无常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你是不是傻,我跟老黑看过了泥像上没附着什么东西,残魂也没有,再了你见过哪家的脏东西哪里不藏藏庙里?”

    贺青岚没接他的话,转头看了看在门口叼着树枝往窝赶的狗子。

    狗子白天睡了一天,傍晚吃了香客们带来的肉和水,这会精力正充沛。狗子转头的时候刚好撞上贺青岚的视线,它在原地愣了一下,转过身朝着贺青岚跑了过来。

    嘴里叼着棍子的狗子心情不错,跑到贺青岚面前就乖乖放下了棍子,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贺青岚。贺青岚也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捡起地上的棍子就丢了出去。

    狗子转身追了出去,贺青岚盯着狗子跃动的背影,声音有些犹豫:“会不会是藏在泥像里面?”

    白无常有些茫然,贺青岚伸手比划了一下:“像是泥像里面藏了什么符纸,或者别的东西什么的……”

    “那就只能拆开泥像来看看了。”白无常又扭头看了一眼泥像,漆皮剥落的边缘翘起,像是张着翅膀的蛾子,“这么大的泥像,若真拆了,香客们上香只能对着空桌子了。”

    贺青岚之前倒是没有考虑到香客,她想到的是之前漆皮剥落的时候她身上衣服的颜色也跟着变了,最关键的是她衣服颜色改变的那块地方形状跟漆皮剥落的形状一模一样。不知道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她不敢贸然拆雕像。

    “……土地,土地……”白无常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她回过神才收回手,“刚刚想什么呢,我跟你话都没反应?”

    “你跟我什么了?”贺青岚伸手把狗子叼回来的棍子又丢了出去。

    白无常的视线也跟着棍子飞了出去,好半天才挪回来:“是那虎魂的事情,刚刚才想起来,老陆跟判官汇报的时候了虎魂的事情,只是虎魂当时就缩回去了,得交个物证过去。”

    “虎魂不是被苍耳吃了吗?”贺青岚讶然,“还……还能吐出来吗?”

    “那当然是不能。”白无常摸了摸下巴。

    “那怎么办?总不能把苍耳交过去吧……”贺青岚看向蹲在石庙上舔爪子的苍耳,苍耳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舔爪子舔得津津有味。

    看着白无常若有所思的目光,贺青岚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她斩钉截铁开口:“不行,苍耳不行,它不能再去酆都了。”

    “你别紧张嘛,我又没带苍耳去酆都。”白无常伸手在旁边地上放着的箱子上敲了两下,再抬手的时候手里就捏着之前的老虎雕像,“拿这个去交差好了,你回头跟老陆一声,告诉他东西已经交上去了。”

    贺青岚点头,转而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大人你当初给我纸人的时候不是能困住苍耳吗,那天我明明记得进去之前苍耳还在城隍庙外,难道大人你的纸人失灵了?”

    纸人被质疑,白无常急忙开口:“我的纸人决定没问题,一般活物绝对挣脱不开,一定是你用的方法不对。”

    他得飞快,脑子里却不断闪过之前在城隍庙外见到苍耳的画面,纸人牢牢束在它身上,按理应该不会挣脱啊?

    难道趁他们回去的功夫,有东西帮它解开了?

    贺青岚这会被白无常笃定的语气得有些恍惚,倒是真怀疑是不是自己之前用得方法不对了。

    “明明我进鬼门之前苍耳老老实实被困在门外的啊……”贺青岚声嘟囔了两句。

    “可能是你记错了。”白无常手里捏着老虎摆弄了两下,抬手指微微一顿,“土地,你把之前在柳鸿处找到的东西拿出来。”

    贺青岚还在琢磨着苍耳是怎么挣脱的纸人,没成想白无常已经跳回了柳鸿身上,她只愣愣点了点头,就回庙里把包着香囊和匕首的包裹拿了出来。

    “谢大人可是又想到了什么?”贺青岚一边拆包裹一边问。

    白无常伸手拿了匕首就往老虎身上的某处刮:“刚刚扎到手了,想起来你这有匕首而已。”

    贺青岚:“……”

    旁边的白无常刮得起劲,贺青岚伸手捏了香囊起来研究。香囊上的污渍深入丝线,她伸手捏了捏,香囊瘪了下去,边缘微微鼓起个弧度。

    她偏头看向白无常:“之前忘记问了,大人可知道这香囊里是什么东西?”

    白无常正对着自己刮完的杰作端详:“之前看这香囊上没什么奇怪的气息,应该是香料棉花之类的,你要实在好奇就拆开看看吧。”

    倒也不是好奇,只是自从知道了庙里的泥像是柳鸿塑的,贺青岚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如今既然拆不了泥像,就拆个香囊看看吧。

    “那我拆开看看。”贺青岚抖了抖香囊,香囊下面坠着的流苏晃了晃。

    她抄起剪刀就沿着针脚拆了下去,这香囊与寻常香囊不同,开口处也缝了密密的线,像是生怕里面的东西长了脚跑出来一样。贺青岚拿着的剪刀是裁布用的大剪刀,捏在手里拆针脚有些困难。再加上她生怕剪坏香囊,进度格外缓慢。

    捏着匕首的白无常看得心累,他把老虎揣进怀里:“土地你是拆香囊还是绣香囊呢?”

    贺青岚没理他,低着头仔细剪开了最后两处针脚。

    放下剪刀,她抚平一出包袱皮,把香囊口朝下,里面的东西被慢悠悠抖了出来。

    里面塞着的棉花如今已经染成了黄色,一团一团棉花上还带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杂质。

    贺青岚抖了半天,香囊里的棉花才被完全抖了出来。一团团棉花聚在一起,上面带着和香囊表面一样的污渍,颜色格外陈旧。

    她伸手剥开棉花团,里面裹着的东西露了出来。

    一把黑色的东西,这个质感像是……头发?

    白无常拿匕首的刀尖拨了拨,头发里散碎的白白的碎屑掉了出来,还带着张有些年头的纸条。

    他眉头微皱,拿刀尖挑了挑纸条。纸条本就在香囊里窝得脆生,这会被刀尖一挑,沿着折痕裂了开来。白无常匆匆扫了一眼,面上是遮掩不住的嫌弃:“这东西挺脏,土地你快别拿着了。”

    白无常收回手,又想起手里的匕首接触过香囊里的东西,干脆把匕首都丢了下去。见贺青岚还捏着手里的香囊没动,他开口道:“土地你快丢了吧,那黑色的是死人头发,中间裹着的是……”

    “是指甲,纸上写的是生辰八字。”贺青岚接了话,伸手捡起了地上变色的黄纸,“棉花里裹着的是香灰,香囊上沾着的应该是心头血。”

    白无常有些吃惊:“你知道这个?”

    贺青岚点了点头:“之前有香客拿了张黄纸来,是得了方子能生儿子,再求我保佑让孩子生得聪明些。我当时扫了一眼方子,写得就是这些东西。”

    “那你还不快丢了?”白无常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嫌弃,“那香客也是邪门,拿这种方子去求神仙保佑,真是……”

    贺青岚没听他的话,仔细收拢了东西,放在了一旁。又把写了生辰八字的纸单独展平,平放在了包袱皮上。

    “谢大人,你认识这个生辰八字吗?”

    她的声音有些奇怪,白无常又扫了一眼地上的八字,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你认得?是酆都哪个游魂的吗,若还在酆都,改日无常老爷给你带回来问问。”

    “还在酆都。”

    “我认识吗?”白无常有些纳闷,又低头扫了一眼地上裂开的黄纸。

    “你认识的。”贺青岚长舒一口气,“是招娣的。”

    作者有话要:

    锵锵锵锵锵!苍耳: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