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重刑之下,要何种口供没有,况且杨家人也未必冤枉,顾家与敬顺王勾结一起行谋反之事,杨家作为顾家姻亲,受到牵连本也是理之当然,这就是皇权,并无情理可讲。
杨家十二岁以上的男子均被杖刑一百,后处以流刑,女眷除福成郡主外皆发卖为婢,对于晋文帝对杨家的处置百官只道圣人仁慈,毕竟他尚留了一条活路给杨家。
姚颜卿对此只淡淡一笑,对于杨家而言活路与死路并无任何的区别,四千里的路程对于养尊处优的杨家而言,已是一脚迈进了通往地府之路。
“福成郡主府上的管事来请,是郡主有事相求,让你念在她到底生了你一场的情分上,搭把手将蕙娘救出火坑,勿要让她落得不堪之地。”丹阳郡主自外归来,轻声与姚颜卿道,见他未语,又叹道:“到底也是皇室血脉,圣人如此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些。”她到底是女子,看着杨蕙的下场不免让她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姚颜卿将手上的信笺放下,丹阳郡主撇了一眼,道:“又是雍王的来信?”
姚颜卿笑了一下:“雍王不日便要回京了。”
“虽这话我不该,可到底功高震主,你与雍王来往还谨慎些才可,我瞧着圣人如今越发的眼底不揉沙子了,虽如今他信重于你,可眼红你的人却也不在少数,指不定想要借着雍王的事生出什么事端来,若将你拖下了水,我们这一大家子也不必苟活于世了,免得落得杨家的下场。”丹阳郡主轻叹一声,随着姚颜卿水涨船高,一夕封侯,日日随侍在晋文帝身侧,人伴君如伴虎,如今她也不避免跟着担惊受怕。
姚颜卿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谁人又能免俗。”
“这是你们男人的心思,我们女人只求一个安稳罢了。”丹阳郡主笑着,又劝道:“杨蕙虽与你没有兄妹情分,可到底担了这兄妹之名,她若真落到不堪之地,你脸上也是无光,何不就应了福成郡主的请求。”
“且瞧着圣人如何罢!”姚颜卿淡淡的道,他如何不知这些道理,可就像丹阳郡主的一般,如今圣人越发的不好伺候了,眼底丝毫揉不进一粒沙子,一个不甚,他不得就要步了杨家后尘,为了所谓脸面拿自家人安危玩笑,此举实不明智。
“刚刚回来怎得又要进宫?”丹阳郡主询问道。
姚颜卿笑道:“圣人近来犯了头风,召我进宫去念些经文。”他着已起了身:“郡主晚上不必等我一道用膳了,不得又要入了夜才归。”
丹阳郡主轻应一声,又道:“五姐怀了身子,你哪日得空与我一道过去瞧瞧,虽范夫人不是那等尖酸刻薄之辈,可你这做弟弟的总该露个面才好,免得让人瞧了五姐。”
姚颜卿一怔,道:“何时来的消息?我怎未曾听。”
丹阳郡主笑了一声,嗔道:“你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我连你面都未曾见到,如何与你这桩喜事。”
姚颜卿眼中笑意微浓,道:“这真是一桩天大的喜事,明日,算了,且等我回来后再吧!”
丹阳郡主轻应一声,道:“且先进宫吧!明日若得空喊上三哥与四哥一道过去,若是不得空,我便与三嫂她们先去瞧瞧,否则这天可安不下来。”
姚颜卿点了下头,便出了府,骑马直奔皇宫而去。
晋文帝近来犯了头风,偏偏他又将江山社稷看的极重,夜里不过只睡三四个使臣,病情便越发的加重了,太医数次劝他静养,只是西京与北戎战事叫他始终放心不下,心中存事又如何谈得上静养。
姚颜卿刚进宫便叫梁佶请到了紫宸殿,他道:“侯爷总算是来了,圣人今儿接到了雍王殿下的来信。”
姚颜卿眸中精光一闪而过,随即笑道:“想来是又有捷讯传来。”
梁佶一脸笑容,口中道:“可不是,雍王殿下得胜归京,这可是晋唐的大喜事。”
姚颜卿笑着附和一声,不着痕迹的将一个荷包送到了梁佶手中,谢过他的提点的,如今两人也算是颇有交情,梁佶倒也不与他客气,只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侯爷随的来,昨个的棋尚未下完,圣人已叫人封存,只等侯爷今日来下。”他提高了嗓子道,声音传进了大殿之中。
晋文帝见了姚颜卿便抬手唤他上前,随手一指他对面的位置叫他坐下,姚颜卿如今已不再诚惶诚恐,谢恩后便坐了下来。
晋文帝笑道:“今儿来的倒是早些。”完,他叫人抬了棋盘来,照旧执了白子。
“三郎已动身回京,如今除了北戎大患,倒叫朕不知该如何赏他才好了。”晋文帝落下一子淡声而道。
姚颜卿心知晋文帝如真心想奖赏雍王,此时立他为储君无疑是名正言顺之事,只是听他口吻,显然并没有这个意思,便笑道:“雍王殿下素喜宝剑良驹,圣人不若照此赏赐雍王。”
晋文帝含笑望了他一眼,显然他的回答极合他的心意,口中却道:“不免薄了一些,怕是叫三郎寒心。”
姚颜卿将手中黑子落在棋盘上,堵住了白子的去路,口中道:“雍王殿下性子豪迈,您的赏赐只怕是极合乎他的心意,况且父子之间怎会有寒心一。”
晋文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口中品味着姚颜卿的话,哼笑一声:“父子。”
姚颜卿窥了晋文帝脸上的神色一眼,轻声道:“父子之情,母女之情是如何也割舍不下的。”道这,他微微一顿,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来。
“有什么话在朕面前还藏着掖着不成,你何时也学会这一套了。”晋文帝笑骂一声。
姚颜卿当即笑道:“臣实是怕了不中听的话毁了您的好心情。”
“既知是不中听的话,何故还要。”晋文帝挑了下眉,将白子落下,毁了姚颜卿的布局。
姚颜卿道:“因事关皇室脸面没,臣实不知该与否,是以才再三犹豫。”
“且来听听。”晋文帝漫不经心的道了一句,端起盖碗来呷了一口,将盖碗内的茶饮去了一半。
姚颜卿见状便起身拎起一旁的茶壶将茶水斟到八分满,之后才道:“臣出府时正巧遇上了福成郡主使来的管事……”
他话未完,便叫晋文帝皱起了眉头,声音一沉道:“她又想生事不成。”
姚颜卿叹道:“不过是为了杨蕙的事罢了,如今杨家坏了事,女眷接被发卖为婢,可杨蕙到底是福成郡主的女儿,身上流淌着皇室血脉,如此怕是有伤皇室脸面。”
晋文帝眉头一皱,这样的事他自不会多加在意,如今听姚颜卿一倒也觉得很有几分道理,口中却道:“你莫不是记挂着兄妹之情才来朕这为其情吧!”
姚颜卿忙喊起冤来,心中却没有多少惧意,眼中甚至染了几分笑意,语态亲近的道:“臣都是为了圣人脸上着想,到底是您的外甥女呢!岂能与旁人一概而论。”
晋文帝哼笑一声:“是朕的外甥女不假,可也是杨家的血脉。”他完落下一子,棋盘上黑子已显败象。
“臣又输了。”姚颜卿轻声道:“与您下棋十有九输,可见圣人棋艺之精妙。”
“是你学艺不精才是。”晋文帝笑了一声:“三郎书画不及你多矣,可到这棋艺,你却不及他许多。”完,他话音儿一转,道:“君无戏言,只是如你所,她身上到底也流着皇室血脉,让她沦落为婢实叫皇室脸上无光。”道这,他皱起了眉头,眼底闪过一抹不喜之色,才继续道:“到时你出面将人买回便是了,如何安排也不必回朕了。”
姚颜卿轻应一声,若无晋文帝这句话,他当真不敢出面将人买下,虽杨蕙是罪臣之后,可身上到底流着皇室血脉,官宦之家焉敢将人买回为奴为婢,若无晋文帝授意,姚颜卿又焉敢出面管是烫手之事,到时杨蕙的下场已是可见,流落到了外乡,谁又知她身份,以她之美貌下场绝非凄凉二字可以形容。
“臣之浅见,想着将人买回后送回福成郡主府上,如此倒也彰显圣人的仁德。”姚颜卿轻声道,他若出面,京中有心人必知是经了晋文帝授意。
“你倒不想博了这美名。”晋文帝看了姚颜卿一眼,没有反对他的话,已是默认之意,对姚颜卿的做法心中甚为满意,只觉得他行事处处合乎自己的心意。
姚颜卿笑道:“臣与杨蕙并无兄妹之情这是世人皆知之事,出面已是会叫有心人臣虚情假意,若再要了这美名只怕还得叫人骂上一句沽名钓誉。”姚颜卿若非为了自己名声着想,也并不想管这等闲事,虽如今管了,却也不想让福成郡主借由此事认为他心慈手软,到时再拿着杨士英的事来闹他,到底是有着母子名分在,她若来闹,他为人子的也不能将人撵走,他虽名声不算上佳,却也不想将士林中的名声败得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