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元簪笔身上的温度冷的让人心惊,乔郁忍不住将他往怀中拢着,后者觉得不舒服,想要换个姿势,被乔郁恶狠狠地呵斥,“别动。”
元簪笔头发还在不停滴水,滴在乔郁肩膀上,氤出深色的一团。
他将冰凉的脸贴在乔郁侧颈,低声道:“我想换个皇帝。”
他这话时语气无比低柔,不忘心翼翼地抬眼悄悄观察乔郁的反应,倘若忽视元簪笔话的内容单看他的举止,很容易以为他是正在示弱讨好。
乔郁的手按在元簪笔的腰间,闻言骤然收紧,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元簪笔,目光凌厉得惊心动魄。
元簪笔温软的吻落在乔郁耳后。
乔郁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绕着他束起来的长发,低声道:“再一次。”任谁都不能忽视乔郁声音中的威胁,他喜怒无常,却少这般。
元簪笔就在他耳边道:“我欲换个皇帝。”
乔郁始终面无表情。
这等无父无君之言能从任何人口中出,却唯独不应该有元簪笔。
“太子懦弱,三皇子暴戾,五皇子识人不明,皆不堪为人君,其余诸皇子年岁尚,立之,则必然阻力重重,”元簪笔干涩道,他拼尽全力才能对着乔郁喜怒不辨的脸出这般冠冕堂皇的话来,“我等为天下计,欲在陛下百年之后,另立新君。”
乔郁睫毛颤了颤,他不需抬眼元簪笔便能看见他眼中滔天怒意,然无法确定他到底为了什么生气。
是为了元簪笔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呢?还是为了元簪笔将他隐瞒太久?
“你等?”半晌,乔郁道。
“我等。”元簪笔郑重道,乔郁便瞬间联想到了仍没有回斛州去的顾渊渟,以及……万里之外的魏阙。
他斟酌道:“此事与老师无关。”
乔郁都要觉得好笑了,在这种时候元簪笔居然还不忘为别人开脱。
“因我与皇帝有关,除却几位皇子之外最最名正言顺,”乔郁寒声道:“所以,你选择的新君是我,对吗?”
元簪笔正要回答,乔郁忽而扬起了一抹极艳丽妖艳的笑容,“你你四年前就知道我的身份特殊,你早就想回京,陛下将你召回制衡我,所有人都惋惜你被迫放弃大好前程,卷入京中是非,甚至连我都这样想,自你回京之后,对我百般容忍娇纵,我原以为,你之所作所为不关乎任何利益,只因你我少年情意。”
他的清晰缓慢,残忍极了。
“而你现在却告诉我,你想要我为君。”乔郁温热的手指轻轻划过元簪笔上下滚动的喉结,直到落在他失色的嘴唇上,“故而,我可否以为,元大人近一年来不过虚与委蛇,为的是我更配合你,再往远些看,我若为君,朝中世族对我厌恶至极,我定对扶持我尚未的你百般仰赖,以元大人的心思手段,元氏的无尚恩荣,恐怕还能再延续一代帝王,我的可对吗?”
他每一句话,元簪笔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单薄的里衣原本就被水湿,如今紧紧地贴在元簪笔身上,冷的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乔郁二指抬起元簪笔的下巴,宛如在量一块价值连城的玉璧,目光虽然赞赏,但毫无感情,“元大人,尔有元雅之风。”
元簪笔看向他的神情几乎有一瞬间的茫然。
乔郁何时在他脸上见过这般可怜无助的神情,连心都跟着抽搐两下。
平心而论,元簪笔实在不适合归京,他不可谓不聪明,心思不可谓不深沉,手段不可谓不高明,然而他并没有那些久居官场的老狐狸那般舌粲莲花,颠倒黑白的能力。
乔郁低头,将要吻上他毫无血色的嘴唇。
“元大人,”他贴着元簪笔的嘴唇温声道:“你欲做元雅,我却未必是文帝。你有没有想过,手握兵权,从龙之功,若我为帝,无论是出于情意还是拉拢,我都会将你捧上高位,授你权柄,到那时,封无可封,赏无可赏,我为帝,又岂会允许国中有一与我分庭抗礼的权臣,你,到那时,我会将你如何?”
元簪笔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无话可。
到那时,乔郁会如何?
前车之鉴几多,除非元簪笔真能威慑天子,使之欲除之却无可奈何,然而到了那时,两人哪里还会再有真心,不过是妄想稳住对方的虚情假意。
就算元簪笔真无野心,被送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哪怕是为了身家性命,他都不能将权位拱手相让。
乔郁将元簪笔的长发绕在手腕上,一圈一圈地收紧,一点一点拉开与元簪笔的距离。
“若可为之,当株连全族,剪尔党羽,”乔郁直视着元簪笔的眼睛,他看得见这双清澈眼眸中不加掩饰的无措和惶然,“可我不会杀你,元璧,”他看向元簪笔的眼神几乎流露出了几分病态的沉迷,“我不会杀你。”
“元璧,你记不记得当日我对你什么,”当日二人分别,乔郁狼狈不堪,身上犹有尚未洗干净的脂粉香气,他神情那样恶毒又那样狞丽,宛如美艳精怪,虽有惊艳绝世的皮囊,终究是野性未驯,丧心病狂的妖物,“我,告诉皇帝,我必窃其国之璧。”
而今他封侯为璧,兼有窃国之心,大概算一语成谶。
“你已然得了。”元簪笔声音沙哑道。
乔郁朝他一笑,漂亮得灼眼,“元璧,若我为帝,定将你关在宫中,你身手卓然,我会用铁锁锁住你的手腕脚踝,”铁锁冰冷,或许会将元簪笔被束缚的身体磨出道道红痕,元簪笔并不十分白,但关在宫中,常年不见光会令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虚弱的白皙,他却低头,在元簪笔绷成一线的脖颈上轻轻一吻,“还有此处,也要用锁链锁住,但我不会用铁器,我会命最好的匠人为你造一副精巧华贵的项圈,内里嵌入钝刺,只要轻轻一勾,你便要忍痛到我怀中来。”
世间可有什么是比生生折断不弯的傲骨更有趣,更令人热血沸腾之事?
元簪笔垂眼。
他好像若有所思,又好像手足无措。
乔郁静静等待着,等待着元簪笔的狡辩或者陈词。
可他没有。
他将乔郁唇边温柔而刻毒的笑容尽数敛去,长驱直入,攻城略地,这个吻太激烈了,其中蕴含的浓烈情绪仿佛能令人窒息。
先吻他的人是元簪笔,率先分开的人也是元簪笔。
元簪笔坐直,脊背挺起宛如最锋利坚韧的剑,他审视着乔郁,忽而道:“我非元雅,君亦言己非文帝,文帝无奈何元雅,你又如何言之凿凿,被锁入深宫中被迫承欢的人是我。”
而非你?
挑衅至此,方才的惶恐忧虑仿佛从未存在过。
乔郁的笑容愈发危险。
这才是元簪笔。他想。这才是。
元簪笔不愿理会乔郁神情,直接绕开他的手臂,躬身向下。
腰带咬开,被衔着一端扔掉。
乔郁暗自攥紧的拳头。
元簪笔仰脸,道:“好了之后还要日日掩饰,定然很不痛快。”
他全都知道!
他的腿已好了大半,若元簪笔想做什么,他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反应。
下一刻,乔郁的牙差点被自己咬碎。
元簪笔不理他,自顾自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乔郁仰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从耳后到脖子红了大片,隐隐能看见贲起的经络。
元簪笔极生疏,但尽量做到尽善尽美。
他没有羞涩回避,反而一直看着乔郁,纵然他的双颊因为缺氧被涨得通红,连眼角都染上了艳色。
乔郁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元簪笔所做的事情实在算不上光明磊落,可他就是这样堂而皇之,脊背微微弯下,线条漂亮的晃眼。
这种画面,连最最荒唐的梦中都不曾出现过。
元簪笔自觉差不多,起身,擦了擦靡湿的唇角。
他一眼不眨地看着乔郁。
乔郁猛地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本欲起身,却被元簪笔推倒在塌上。
乔郁反应得很迅速,但并不很坚决。
他眼睁睁地看着元簪笔坐下。
窒息令元簪笔脑中有一瞬空白。
不出的滋味让他眼角的泪缓缓顺着脸颊淌下,可他本人的神情有是放空的。
就好像,就好像被……
乔郁狠狠吻住了元簪笔的嘴唇,将他所有能发出的声音都逼了回去。
元簪笔的泪不住地向下落。
待松开,元簪笔满面泪水,气喘吁吁。
他竭力让自己出完整的句子,“我眼下依稀明白你对皇帝恨之入骨……”下一句却酝酿了好半天,原因无他,不过是乔郁不做人,“你不必厌恶己身,我有人证,可证明,你乃故太子之,之遗腹子。”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恼怒,狠狠地瞪了乔郁一眼,望他收敛。
乔郁嗤笑,被看得心火更甚。
元簪笔不通风月,好像不明白,这种时候,这种反应,非但不会令他收敛,反而让他愈发放肆,看看自己到底能将对方逼出怎样的反应。
“还有你先前我利用你,我承认,确有,”他生生咽下几乎要克制不住的声词,“三分。”
乔郁怎会不明白,先前所有,不过希望元簪笔实话实罢了。
他怎么会不明白,元簪笔以为他对皇帝忠心耿耿,恐他最后也落得个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
元簪笔从来不,乔郁却清楚无比。
乔郁重重咬住了元簪笔饱满的下唇,“闭嘴。”他道。
此情此景,难道是让元簪笔和他正经事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