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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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蒲离眸色动了动,看着俊秀的男人映着夕阳站在面前,余晖落在白皙的脸上,铺下一层暖融融的银光,一时间,连飘零的落叶也被温暖得不那么孤单了。

    多少年了呢,没有再听到过有人对他这句话了。

    司南从袖子里拿出心翼翼裹着的油纸包,放到他身前。他虽然对这个人仍旧喜欢不起来,但怎么今天有惊无险还是多亏了他。

    徐泠的话提醒了司南,不管如何他都要向这个人道谢。

    油纸包还是热的,被捏得皱巴巴,却一点也没有沾到水,唐蒲离看着浑身上下潮乎乎的司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保存得这么好的。

    “你从中午开始就没顾得上吃东西了吧。”司南摸了摸鼻子,声音弱了下去,“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老板京城人都爱吃这个,那家店我没有去过,不知道好不好吃……”

    唐蒲离垂眸摩挲着粗糙的油纸袋,静静地听他絮絮叨叨地着。

    “……”了好一会儿,司南才察觉到对面没声儿,他挠了挠头,有些苦恼地,“你不喜欢吗?”

    唐蒲离慢慢抬起头,迟钝如司南也从他的眼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但很快被压抑在了微笑着的眸子背后。

    “我……”司南还想什么,突然一阵冷风卷着桂花香飘来,激得他忍不住了个喷嚏。

    “阿嚏——”

    唐蒲离被他逗乐了,朝他招了招手,“风寒了?过来。”

    司南揉着鼻子走到他面前,被他按着蹲了下来,嘴里咕哝着,“不是风寒,刚刚也是,桂花香气太重了我受不了——”

    话没完,一张帕子便轻柔地抚上了他的脸颊,轻轻替他拭去了脸颊边的水渍和汗渍,清冷的幽香蹿上鼻尖,很柔和,是那种能让人冷静安定下来的香气。

    是挺好闻的……他也有点好奇尚书府熏的什么香了。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断了思绪,司南转过头,见是尚书府的马车来了,来接唐蒲离的护卫看到这一幕,迈出马车的脚尴尬地僵在了半空。

    “呃。”司南赶紧起身往后让了让,给护卫腾出位置。

    又是一阵风吹来,日头彻底落下了,这回是真的有些冷了,刺骨的寒意透过湿透的衣服蹿上皮肤,司南又捂着鼻子了个喷嚏。

    “孩儿,染了风寒这几天就不要乱跑了。”唐蒲离被五推着往前走,话的时候也没回过头。司南看着他从阳光下离开,慢慢被浓重的阴影所吞没。

    “天黑了,早些回家吧。”

    -

    唐蒲离在马车上开了司南送给他的油纸包,三块牛舌饼,两个包子,话的功夫已经有些凉了。

    “大人,属下考虑不周……”他身旁的五见状,面色一惊,立刻半跪在了地上。从晌午开始的一系列事发生得太快,他也忘了唐蒲离一直没吃饭。

    “不怪你,派你去查事情的人是我,”唐蒲离不甚在意道,“药粉查出源头了吗?”

    “……属下办事不利,”五的头埋在地上都快抬不起来,“属下到旺兴盛的时候,那下药的二已经悬梁自尽了。”

    “动作挺快的。”唐蒲离把油纸袋递给了五。

    五立刻会意,从手边的匣子里拿出一根银针,针尖刺入包子皮,再拿出来的时候已经黑了大半。

    “剧毒,跟白天在旺兴盛的不一样。”五的声音冷了下来,“他动了杀心。”

    “哎……”唐蒲离揉了揉眉心,“连着从宫女身上搜出来的都拿回去验验,明个儿我再去趟枢密院向徐朗讨些旺兴盛的毒粉,你看着比对一下。”顿了顿,又嘱咐道,“司南那边,我亲自看着。”

    “是。”

    -

    五公主中毒的事情很快在宫中传开了,皇帝听着眼线的密报气得半死,晾着商议寿辰的礼部尚书便急匆匆赶到青鸾宫。他向来疼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儿,竟然有人手能长到如此地步,更何况,此人现在给公主下毒,岂不是明,之后也能给他下毒?

    此事,必须严查!

    恰逢淑妃刚送走皇后正要用膳,便听见太监拖着嗓子喊陛下驾到。

    “沁宁已睡下,太医她无碍,只是受了惊。”淑妃领皇帝去卧房门前瞧了瞧,见他放了心才轻轻带上门。

    “那宫女呢?”皇帝蹙着眉头。

    “宫女已交至慎刑司,虽她不肯吐露半个字,但臣妾还是着人去听了一番……”淑妃咬了咬唇,似有难言之隐。

    “你查到什么尽管同朕,朕定会支持你。”皇帝拍了拍她的肩,鼓励道。

    “臣妾区区后宫妇人,哪能查到什么有用的,是皇后娘娘听这事以后特地来找了臣妾,”淑妃求助地看向皇帝,温婉的脸上尽是惶恐,“娘娘,那宫女入浣衣局之前是婉嫔的贴身婢女……”

    皇帝闻言,眉头一皱。

    “婉嫔是六皇子生母,因母家出身不高,性子内敛,因而向来安分,况且又生下皇子,怎么想都与沁宁没有冲突,为何突然下此黑手?”淑妃柔声道,“陛下,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断不能鲁莽。”

    皇帝沉沉地点了点头,喊来了心腹姚公公,“替朕去把婉嫔喊来,朕要亲自查。”

    -

    许是吹了太久的夜风,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造,司南一回到枢密院的屋里就风寒高热不止,愣是烧了整整一夜才被人发觉,徐泠一边骂他一边推了自己的活儿给他熬药。

    尹正清跟他睡一屋,昨日回来睡得死,没能及时发现司南发烧,也被徐泠好一通骂。

    “姐我错了,”尹正清坐在院子里给她看着药庐的火候陪着笑,“别气了好嘛?姐忙了一上午还没吃饭呢吧?我出门给你买些?”

    徐泠骂累了,趴在树荫下的石桌边恹恹地叹了口气,指了指一旁的油纸袋,“不用了,南哥给我们都带了早点。”

    司南就是木,发烧了也没半点自觉,早上还是跟往日一样起个大早出门给大伙儿带吃的,她撞上的时候司南正把油纸包放在桌上,想要跟她什么,还没出口就往下栽,一摸额头,烫得都能烙饼了!

    这给她气得哟,但看人躺在床上艰难地喘着气,又心疼得一揪一揪。

    尹正清讪讪地摸了摸脑袋,坐在她对面开油纸包,拿出有些凉了的包子递给她,“快吃吧,最近军医都告假了,太医又忙着五公主的事儿,当下靠得上的大夫可只有你了,别把你也累病了。”

    徐泠拧着个眉毛掰开一片包子皮送进嘴里,刚嚼了两口便脸色大变,呸呸两声将嘴里的东西吐在地上。

    “快吐出来!”徐泠冲到对面一掌拍在尹正清背上,拍得他直翻白眼,抠着喉咙才将差点下肚的半个包子吐出来。

    “姐,又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只麻雀飞了过来啄起地上的碎包子皮,不出半刻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娘诶!”尹正清吓得往后一蹿,一头撞上了石桌,才发现身旁的人已经飞似地冲到了里屋去。

    -

    “南哥!南哥!”

    司南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徐泠猛地一摇,感觉头都快摇掉下来了。

    “南哥哥,你包子在哪里买的啊?”徐泠见他半睁开眼,着急地问道,“里面有毒啊!剧毒啊!死人的啊!”

    “什么!”再不清醒也被吓醒了,司南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记得自己买包子的时候看有人已经吃上了,一点儿事儿也没,那有一种可能——这毒是冲着他本人下的!

    “在哪啊?”徐泠催促着又问他一遍。

    “旺兴盛对面的那间点心铺。”司南,“我怕旺兴盛又下毒,所以换了一家。”

    “你换了个屁!旺兴盛对面的叫王兴盛,是旺兴盛的兄弟铺子!”徐泠气不一处来地瞪他一眼,“你还带包子给别人了吗?”

    “没有了应该……”司南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今天将军宫里出事儿了,把我们大院里的人都带走了……除了你们俩。”

    “那还好,好在没出事。”徐泠松了口气。

    “不对,还有个人!”司南却突然一个鲤鱼挺地掀开被子,“我昨天也在他们家买过吃的送人了!”

    “昨天送人?送谁?!”徐泠吓得跳了起来,“这药性,现在尸体都凉了吧!”

    司南顾不上与他多讲,套上靴子拿起一旁的外袍就往外冲。

    ——要命了啊!他昨天送给唐蒲离的牛舌饼就是这家铺子的啊!

    热度上头又着急起得猛,他头晕眼花地差点撞上院子里的树,被尹正清扶了一把才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却没跑两步又撞上了人。

    熟悉的冷香跃上鼻尖,司南浑身一颤,抬起头看清了眼前站着的人。

    等等?站着?

    唐蒲离看着他发愣的模样不禁弯起了唇角,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怪我乌鸦嘴,还真发烧了。”

    “唐大人……”司南看着这个比他还高半个头的男人僵住了,好半天才意识到他们站得太近,他都快依偎到人家怀里去了,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这下方才看清唐蒲离手中还拄着拐。

    “南哥!南哥你别急啊!……”徐泠追在他身后冲出来,看到唐蒲离的瞬间呆住了,“唐、唐大人?”

    “我想要些昨日在旺兴盛查到的毒粉,你爹忙着回不来,我下了朝便先叨扰了。”唐蒲离朝她笑着点了点头,“徐姑娘可方便?”

    “方便啊,哪能不方便呢,来来来,这边请,尹快去烧水看茶!”徐泠笑成了一朵绽放的桃花,看得司南不禁无奈。

    不过眼见着唐蒲离活蹦乱跳的,想来应当是没事。他便不扰他们忙碌,默默地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回走。

    “不麻烦了。”唐蒲离摆了摆手,温和道,“麻烦徐姑娘将东西交给我的护卫就好。”

    五于是适时地从不知哪里冒了出来。

    “那大人……”徐泠眨了眨眼,看他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去看看司南。”唐蒲离望着前方不远处慢吞吞走着的人影,不禁笑容更甚,“毕竟,据他喜欢我,不是吗?”

    司南差点绊得摔一跤,郁闷地回过头看去,地上连个碍脚的石子都没有。